(十二)
铭心在家乡挥汗如雨时,铭远也在省城的大街小巷里,头顶烈日奔波。暑假没回家,铭远白天找到一份给快餐店送外卖的杂活,活很忙,钱却不多,一月只有500元。为了多赚点钱,铭远又在一家娱乐城找到一份夜里为卡拉OK包房放碟片的活,这边钱多些,一月有800元,可是工作时间很长,有时几乎要熬通宵,比起前者更加辛苦。于是白天铭远戴着小红帽,穿着红裤子、白衬衣,打着红领结,骑着一辆吱嘎作响的自行车,在人丛中东奔西跑、躲闪腾挪;夜里则穿着黑西裤、白衬衣,打着黑领结,打着哈欠,守着影碟机,把客人点的歌碟放入机子里。几天下来,铭远发现镜子里的自己瘦了、黑了。
这天晚上,铭远去上厕所,让另一个放片的小子替自己先看一会儿。走在幽暗的走廊里,迎头碰到了秋锋。秋锋瞪大了眼睛,铭远笑道:咋啦?不认得了?秋锋道:你说找到了工作,就是干这个?妈的,让你去陆胖子那里干,又轻松钱又多,你却不去,非要跑来干这种破活儿。你是不是吃错药了?铭远冷冷地道:少跟我提那地方。我在这里一不偷二不抢,干这活儿咋了?你要嫌我丢人,就别跟我说话。说完把秋锋撇一边,钻进了厕所。秋锋跟进来,说:算我刚才说错了,可你干吗这么急啊。来,跟我去认识几个朋友,喝两杯。铭远道:少爷,你不怕我去丢你的人?秋锋骂道:XXXX的,你还没完没了了。铭远说:谁跟你没完没了,就算我不怕丢人,可我这是在工作,给老板看见我乱跑,非炒我鱿鱼不可。秋锋说:靠,怕个毬。有我在,他敢!铭远说:好好,算你有本事,可我拿人家的钱,就得替人把活干好。你还是自己去玩吧。我走了。
铭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忙了不一会儿,领班过来了,叫铭远出去一下。到了门外,轻声对铭远说:铭远,你以后可以早点走。不用熬太晚了。铭远笑道:要炒我鱿鱼?领班笑道:瞧你,想哪儿去了。是老板说怕你太累,让你每天干到夜里12点钟就可以走了。铭远晓得又是秋锋这小子在作怪,于是问道:我走了,这里咋办呢?小李子一个人忙不过来的。领班说:这你别操心,我会安排其他人来帮他。铭远谢过领班,回头换了自己衣服,回学校去了。
从公交车上下来,铭远一眼就看见志飞站在校门口。铭远三步并两步,冲上去一把抱住他,喜道: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志飞笑道:想你了啊。铭远看他笑得有点勉强,说:又来骗我开心,快说,是不是出啥事了?志飞说:回你宿舍再说吧。我这会儿累坏了,刚从长途车上下来不久呢。
等回到宿舍,两人却顾不上说话了,都在忙着去撕扯对方的衣服,嘴巴则完全用作了其他的功能。分别了20多天,两人的身体都被夏日的太阳烤成了干柴,稍稍触碰,便轰地燃起了烈火。尤其是志飞,狂热得令铭远都感觉有些吃不消。
事毕后,两人并肩躺在窄小的单人床上,浑身都是汗珠,月光从窗口照进来,每一颗汗珠都在快乐地闪亮。见志飞沉默不语,铭远问道:志飞,你在想啥?对了,你还没说为啥会突然跑回来呢。志飞刚张嘴要说话,突然有人碰碰碰敲门。两人都**着身子,赶紧手忙脚乱套上裤头,志飞跑到铭远对面的床上躺下,铭远去开了门。
进来的是秋锋,带着股酒气。咦,你咋不回家,跑这儿来了?铭远惊奇地问道。秋锋说:我一会儿就走,车子还停在外边。我来跟你说两句话就走。看见志飞在,秋锋跟他打了招呼。铭远说:有啥子话这么要紧,要少爷你大半夜的跑过来?秋锋骂道:XXXX的,老子好心来找你,你这龟儿子还敢拿老子开心?铭远倒了杯水给秋锋,说:冲冲你的酒气吧,有啥子话你说,我听着就是了。秋锋坐下来,跷起二郎腿,喝着水,满意地说:这才象话。铭远,我劝你还是别去太阳城干了,不如去陆胖子那里好。铭远问道:为啥?秋锋有些为难,想了想说:太阳城那个老板有点……有点那个。铭远奇道:你今天放起屁来咋这么不痛快?秋锋没跟他对骂,说:那家伙变态的。铭远的脸沉了下来,说:他变不变态关我啥事?秋锋道:唉,你还是没明白我说的意思,那家伙喜欢男人,明白了吗?今天我让他照顾你一些,他说我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还说让你改天去跟他见见面。你又长得又马马虎虎不算丑,我怕你落入色狼的魔爪,懂了吗?听秋锋说铭远长得马马虎虎,志飞在一旁笑了起来,问道:铭远,你在干啥?莫非是在卖肉?看把秋锋紧张成这样。秋锋一听笑翻了,一口水喷了铭远满身。铭远扑过去撕志飞的嘴,咬牙切齿道:你个死XXXX的,不开口又没人当你是死人。秋锋在一旁笑道:看你俩亲亲热热、打打闹闹的,简直就象小两口了。铭远听得心中一凛,赶紧住了手,回头瞪着秋锋,骂道:你龟儿子跟着乱嚼,信不信我连你也一起收拾?
秋锋走了,铭远与志飞又躲到了一张床上。志飞问铭远:秋锋说的太阳城是啥子地方?你在那儿干啥呢?铭远说:是个娱乐城,我在那里放放碟片。志飞哦了一声,铭远搂着志飞的腰,问道:你不会在胡思乱想吧?我只是在那儿打工,秋锋说的那个老板,我连他的鬼影儿都没见过。志飞说:我没想啥啊,你急急忙忙的表白,是不是心里有鬼啊?……铭远一口咬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耳鬓斯磨间,两人刚熄灭的火焰又给点着了……
再次平静下来,铭远问道:该你说说了,你为啥会现在就回来?志飞苦着脸说:我说了,你不许生气。铭远叫道:小祖宗,你要急死我啊,有话就快说吧。志飞坚持道:不行,你得先答应我,我才告诉你。铭远说:好好好,我答应你,我不生气,现在可以说了吧。志飞说:我跟爹妈吵架了,他们又让我去看那个女子,我不去,就吵架了。爹骂我翅膀长硬了,就不听大人的话了。我一生气,第二天就跑出来了。铭远听完这些话,心里嗡地乱了,好一会儿默不作声,志飞捏着他的脸蛋左右摇晃,说:喂喂,你答应了不生气的。不许反悔啊。铭远勉强笑道:我没生气,只是不晓得说啥好。志飞叹了口气道:看来你心里还是不痛快。铭远说:听到这样的事,我能痛快吗?但是你不用担心,我真的没生你的气,这事你也没办法。不过志飞,我真想问问你,对于未来,还有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好好想过没有?这个问题象一块大石头,一直压在我心里,我好多次想问你,却又不敢问,今天借这个机会,我把它说出来了。志飞,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志飞注视着铭远的眼睛,缓缓道:铭远,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你会问我这个问题。说真的,我一直也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每一次都让我很痛苦,因为我想不清楚,到底该怎么办。我家里的情况你都清楚,我是独子,家里人早晚都会逼我结婚的,但是我一直很清楚,自己不想结婚,遇到你之后,这个念头就更加强烈了。这次我回家,去看了铭心,看到他过得一点儿都不快乐。我知道,如果我勉强自己,去服从家里人,去跟一个不爱的人生活一辈子,我就会变成铭心的样子,不仅自己不幸福,还会害了别人。所以我才会跟父母吵,才会一气之下跑出来。可是即使跑出来了,父母始终都要面对,婚姻的套子,也还是悬在我头顶上。象我父母那一辈人,他们永远都无法理解我们的。铭远,我心里乱极了,你问我以后怎么办,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真的希望能跟你一辈子在一起。志飞的眼泪流了出来,铭远用舌头舔去他脸上的泪水,又轻轻地吻了吻他,说:志飞,别难过了。我不会逼你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别哭了,乖。
铭远第二天晚上去找了领班,问能不能给志飞安排份活干,领班想了想,说:要来的话,就只能是做服务生了,你朋友肯干吗?
又过一天,志飞跟铭远去了太阳城,做了服务生。要干的事就是给各个卡拉OK包房端茶送水。志飞没有12点就走的特权,这样铭远只得每天等着他一起走,等于把自己的特权也放弃了。志飞白天可以补觉,铭远却还得去送外卖。这样一来,两人虽然住在一起,每天可以相拥而卧的时间并不多。有时做起那事来,铭远有点力不从心了。志飞不忍心笑他,只劝道:铭远,别玩命了,把送快餐的活儿辞掉吧。你看看你,都瘦成啥样子了。我看着心疼。铭远拍拍志飞,说:没关系,再忙一个多月就开学了,我撑得住。睡吧,好困。话音刚落,就睡过去了。志飞轻轻摸了摸铭远的脸,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又过了几天,铭远还是辞了一份活儿,不过辞的不是送外卖的活儿,而是离开了太阳城。铭远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志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