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向着大卫·克雷肯,正想问他一个问题。
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点头的时候脸色变得十分苍白。“你是对的。杰姆,”他说。“它是一条一海蟒。而且它正在追踪我们。”
紧追不善
海蟒像尾巴一样跟踪着我们——一小时又一小时,一天又一天。
渐渐地我们习惯了它。我们甚至开起玩笑,不过在玩笑的背后是一种忧虑。因为毫无疑问,跟在我们后面的海蟒必然与乔·特伦奇——与“杀人鲸号”以及与那些反叛大卫·克雷肯父亲的两栖类有着密切的关系。
我们穿过了赤道,在巴西的一个突出地带的港口停泊下来,以补充未能在萨加索堡装上的给养。对于我们需要的每一样东西我们都省着花钱。除了一样。吉迪恩上岸好几个小时,却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什么也没有。”他报告说。“我试了,杰姆,我甚至到了海边的土匪窝里想做成一笔买卖。可是根本没有武器。我们有一条战舰,却没有任何武器用来打仗。”
大卫·克雷肯听了,严肃地点点头。“没什么。”他告诉我们。“我知道我们不会顺利搞到装备的,舰队并不连装备一起出售,同时也阻止任何人得到装备。不过我父亲有武器在城堡里,如果我们能到那里——”
他没有把话说完。
我们所通过的水面开始显示南极洲融化的冰川的痕迹。有些水域显得更密集,有些比较冷,也有些水域充满了淡水——我们正在接近南美洲的顶尖处。
我们是趁着黑夜溜过海峡的。我们在水面下航行,依靠声纳和海图摸索前进。这样前进虽然难受,但佛哥有一个舰队的基地,我们可不想过分招摇。
一到了太平洋,我们所有的人出于共同的冲动,一齐扑向微波声纳,去看我们那位不屈不挠的跟踪者是否紧跟在我们后面也通过了海峡。
它也跟过来了!
小球有时会靠得很近,露出一个三角形的脑袋和细长的脖子,它仍然跟在我们的后面。
当我们冲过秘鲁寒流抵达太平洋的宽阔水域时,那家伙还跟到那里。
拉迪·安吉尔以一种苦涩的表情看着发出声响的仪器。“又快又急——这是秘鲁寒流。奇怪,它使我有点想家了!”
罗杰·费尔夫这时没有当班,不过仍在舰桥边徘徊,大笑着说:“想家?是因为大洋里的一股海流?”
拉迪扬起眉毛。“哈,你在笑,我的船长。不过相信我,秘鲁寒流就是秘鲁。你愿意的话,尽可以去嘲笑一股大洋中的海流,可是对我的国家来说,它就是生命。”
“海豚号”继续前进。通过了加拉帕哥斯经线,又过了古老而奇怪的复活节岛。我们远远地避开陆地,事实上,除了海底,我们不接近任何东西。不过每次我们通过一个岛屿或群岛的经线后,大卫·克雷肯就用铅笔把它勾去,同时看一下日历,叹着气,时间在飞快地过去。
海蟒还在后面紧随着。
有时候它看起来有两个。我们后面的小球中似乎又加入另一个更小的球。我问大卫:“会不会是两条海蟒?它们是不是成对行动?”
他耸耸肩膀,眼睛里有一种担忧表情。“它们有时候成群结队地行动,杰姆。不过那另一个一我不认为它是一条海蟒。”
“那是什么?”
他摇摇头。“如果它是我设想的东西,”他认真地说,“我们很快就可以发现。如果不是,那就没有必要担心。”
吉迪恩一直在埋头修理那只老掉牙的火力监控器,这时抬起头来。这不是很要紧的工作,因为我们没有装备,当然就没有火力。不过吉迪恩也把它修好了,这样当我们到达贾森·克雷肯的海底城堡时,一切都可以准备就绪。如果我们在那里把船装备起来,火力控制器就可以顺利地控制这些武器。他把一切都检查了一遍,从船内的救生舱到舰桥上的微波声纳仪。
他平静地说:“大卫,我们还剩不到1000英里的路程了。你看是不是把该告诉我们的事都和我们说一说了?”
“关于什么?”
“大卫,关于那些海蟒。杰姆说你曾经告诉过他一些情况,可有些东西我还没有明白。”
大卫有些犹豫。他是主角,但他可以做的却不多。“海豚号”正由自动导航系统操纵着在5500英尺的深海前进。指示灯显示“压得耐”抗压系统工作得很好。我们的航行又快又好。
大卫看了一眼微波声纳,那个毫无退缩之意的小亮点还在后面。
接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折叠的海图,在我们面前展开。
我们所有的人都围拢来。海图上标着“汤加海沟”——这是一张标准的海军测量图,在许多地方用铅笔标下了舰队的测量船来过的记号。还有就是汤加海沟本身了——从头到尾有1000多英里长。
大卫或他的父亲用铅笔在一连串的海底山和地壳断层上画了海流箭头和深度标志。
大卫把手指放在其中一座海底山上。
“那儿,”他说,“那里有许多人愿意付出100万美元想知道的东西。那是出产汤加珍珠的地方。”
我听见罗杰在我后面发出一种奇怪的、兴奋的喘气声。
“而那里,”大卫继续说,“是海蟒出生的地方。巨大的海蟒!我父亲说它们是几亿年前统治海洋的生物的后代。他说叫蛇颈龙。几亿年前,远在人类出现之前,它们从海洋中消失了。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蛇颈龙都灭绝了。在汤加海沟的深处,它们中的一些生存了下来。”
他很快地把海图又折了起来,好像害怕我们会把它记住似的。“40年前,它们攻击了我父亲的海洋车,当时他第一次试图潜入汤加海沟。他打退了它们,带着第一批从未见过天日的汤加珍珠逃出来了,不过他永远不会忘记它们。自从那时候起,他一直在研究它们,试图驯化它们,甚至依靠两栖类的帮助。此外他也从缴获的蛋里孵化出一部分海蟒。不过它们并不聪明,而且很难对它们进行训练。
“我父亲说,关于这些巨蜥类有许多人们闻所未闻的故事。他说,它们在大部分时间避免露出海面——没有水压对它们来说是痛苦的。见过的人永远不会忘记它们。它们像鲸鱼一样庞大,长着鳞片和一个长长的脖子。它们用巨大的脚蹼游泳。它们比有些轮船还要大!”
鲍勃·埃斯科皱着眉头。“我听说过蛇颈龙。”他说。“它们的祖先曾经是居住在陆地上的——就像所有的海洋蜥蜴类那样。那个在后面跟着我们的东西,是它们中的一个吗?”
大卫点点头。“它们中已被驯化的一个。那些两栖类在训练它们工作。乔·特伦奇正在利用它们来反叛我父亲。”
“海豚号”继续在黑暗的深海中前进。
大卫·克雷肯终于从海图上抬起头来。他的脸色很难看。他说:“我们脱离主航道太远了。我们已经很久没有通过声纳仪来定位了。不过我想我们是在这儿。”
他的手指夹着一根小铅笔在海图上画了一下。
汤加海沟!
他的表情开朗起来。“费尔夫船长,”他一本正经地向罗杰报告,“我要向你提出一个修正航线的建议。方位25度,高度负5度。”他笑笑解释道:“笔直往前,然后向下!”
吉迪恩严肃地说:“那么再过几个小时吧,大卫。我们时间够吗?”
大卫·克雷肯耸耸肩。“我希望够吧。”
他看看声纳仪,那个小点就是一直尾随的海蟒。他说:“你们看,现在快到7月了——7月是海蟒繁育的季节。我父亲是个固执的人,吉迪恩。他选择把他的城堡建在一座海底山的山坡小丘上,远在这项工程没有完成之前,他必然已经知道这是个很糟糕的地方。因为这是海蟒下蛋的地方。此时它们纷纷从海沟出来——父亲说这是一种习惯行为,可以追溯到几亿年前,也许追溯到它们仍在陆地上生活的时代,就像今天一些海龟仍然这样做一样。”
“不管怎么说,父亲的城堡就建在它们的必经之路上。”大卫沉思地摇摇头。“当他健康的时候,有两栖类帮助他,他把它们打回去了,而且我相信他很乐于这么做。可是现在他病了,而且孤立无援,那些两栖类必然会在此时有所企图……”
他又看了一眼微波声纳图。
“吉迪恩!”他叫道。“杰姆!”
我们都围过去,盯着看。
那儿再次出现了另一个光点——那个有形状的光点是海蟒,另一个小光点在它的附近游弋。
不过它比以往更大了。在我们观看时,它变得越来越大。
吉迪恩皱着眉说:“这家伙来得好快。是另一条海蟒?可是它比那个速度要快。它接近我们的速度就像我们静止不动……”
大卫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
他无力地说:“它不是海蟒,吉迪恩。”
屏幕上的尖头信号变得模糊,然后又清晰了一下,接着又摸糊不清了。我叫道:“让一让!不要挤我!”
我再次转身看屏幕,微微地调节,把影像找回来。它们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清晰……
“你是对的,大卫!”身后吉迪恩的声音平静而担忧。“那不是海蟒!”
这是一条很大的深海舰艇,比我们的船还要大。
我试着对影像进行进一步的微调。
影像突然变清晰了。
微波声纳仪上的影像是森然可怕的“杀人鲸号”巡洋舰的轮廓!
深海发射的导弹
跟踪的那条船是“杀人鲸号”,这已经没有疑问了。
它正朝我们开过来。罗杰脸色苍白地看了一下我们。“它要干什么?”他问。“他能干什么?他们没有武器,是不是?舰队一定会像处理‘海豚号’一样把‘杀人鲸号’的装备全部拆除的——”
“这可靠不住。”大卫平静的说。“记住,特伦奇是水中蛟龙。他们一定是为了要办某件事而耽搁了——他们一定是让海蟒来跟踪我们,而自己去做什么事了。做什么事呢?我不知道,罗杰。不过我猜想他们在某处拆卸一些沉船,卸下它们的装备……我不知道,我不敢肯定。不过如果你们认为他们无法伤害我们,罗杰,我恐怕你是生活在傻瓜的天堂里。”
罗杰声音干哑地说:“伊登!在声纳传声器上向他们喊话!问他们要干什么。”
“是,船长!”我增大了声纳传声器的波幅,给我们后面的船发出一条信息。“‘海豚号’呼叫‘杀人鲸号’!‘海豚号’呼叫‘杀人鲸号’!”
没有回答。
我又试了一遍:‘海豚号’呼叫杀人鲸号’!请回话,‘杀人鲸号’。”
我们等待着,没有反应。声纳传声器收到并放大了后面船只发出的一些杂音,是它的核动力轮机的有节奏的运转声以及海水滑过“压得耐”铠甲时的细微的水声。
但是仍然没有回答。
罗杰瞪了我一眼走了过去。他拿起声纳传声器的麦克风。“杀人鲸号’!”他叫道。“这里是‘海豚号’,我是船长罗杰·费尔夫。我要求你回答——”我瞥了一眼微波声纳的屏幕。在黑色海水的背景上,我看见一颗小亮点从“杀人鲸号”明亮的船体里突射而出。
我从罗杰身边迅速跃到自动导航台前,猛地拉下开关并抓住驾驶盘,让“海豚号”来了个急速下潜。
每个人都措手不及,赶忙抓住任何可以抓的东西。罗杰·费尔夫冲了过来,瞪着我,脸都变形了。“伊登!是我在这里指挥!如果你——”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阻止了他。老“海豚号”摇晃地颤动着,它的绷紧的船体金属发出恐怖的撕裂声。
“那是什么?”罗杰叫道。
吉迪恩回答。“一枚喷气导弹。”他说。“如果杰姆没有让我们来个紧急下潜——我们现在已经在喝海水了。”
急速逃离!
我们冲向各自的战斗岗位。
战斗岗位。可是我们用什么来战斗呢?“杀人鲸号”已经在什么地方搞到了武器——不是拆除了沉船的装备就是通过非法途径买到了武器。可是我们什么也没有。
鲍勃·埃斯科和吉迪恩在操纵引擎,他们正在用尽一切办法让这个家伙发出每一瓦的能量。
可这样还是不行。又新、又大、又快的“杀人鲸号”离我们越来越近。罗杰满脸是汗,无用地猛敲通往引擎间的传令钟。他抓住话筒喊叫:“引擎间!埃斯科听着,切断安全制动仪——用手动操纵反应器。我们需要更多的动力!”
鲍勃的声音传了回来,显得有些惊慌:“手动?不过罗杰,这些反应器都是些老掉牙的东西了,如果我们切断安全制动——”
“这是命令!”罗杰光火了,猛地把话筒摔到托架上。他焦急地看着正在操纵微波声纳的我。“伊登,我们在加速吗?”
我摇摇头。“不,船长。他们还在逼近。我想他们企图更靠近些,让我们无法躲避他们的导弹。”
在我边上的大卫·克雷肯在操纵回音测深仪,把我们的航线标在他绘制的海图上。他抬起头,几乎面带笑容地说:“罗杰——杰姆!”他叫道。“我想我们可以成功。”他用铅笔戳在海图上。“最后一次深度测量表明我们刚通过一个校准点。这里距离我父亲的海底山不会超过20英里!”
我从他的身后看着。他用铅笔标上的小勾向我们表明,我们早已在汤加海沟的大坡上了。从表面到沟底有30000英尺的海水,我们几乎处在中间。在挂在隔舱上的巨幅海图上,汤加海沟和柯马德克海沟的长长的、弯曲的轮廓延伸出1000英里,在大卫用的小海图上则只有一小部分。我们早已进入了这个巨大的、陌生的海沟的峭壁,正在笔直往下开。
我站稳后看了一眼微波声纳的屏幕——正好及时。“导弹!规避!”、
罗杰把操纵盘上下猛转了一遍,老“海豚号”来了个下旋急转弯。
“砰——”
这次比上次更近了。
罗杰气喘吁吁地说了几句听不清楚的话,又拿起麦克风。“鲍勃!我要更多的动力!”
这回是吉迪恩回答。即使是现在,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柔和。“恐怕我们已经没有更多的动力可以给了,罗杰。反应器已经过热。”
“但是我必须得到更多的动力!”
吉迪恩平静地说:“屏壁罩内部已经出现泄漏。我估计那些老的电路已经被严重腐蚀——刚才那颗导弹可能已经使它们跳离。我们一直在努力使它运转,可是你没有修复K系列反应器。它现在在发烫。早已过了警戒线。如果它更热的话,我们只有将它废弃——或者只有弃船!”
有一阵我以为我们成功了。
老“海豚号”开足马力,正在完成到达贾森·克雷肯的海底城堡的最后几英里。即使是大、新、快的“杀人鲸号”也只能慢慢地追上我们。他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开火了,同时代表克雷肯城堡的小亮点在前面微彼声纳的屏幕上越看越清晰了。
这时他们又开火了,这次是齐射,5颗导弹朝我们射来,形状很像一把扇骨。
罗杰急忙转过“海豚号”的尾部,在剧烈的摆动中我们一个个都踉踉跄跄。
“砰——砰砰!砰—砰!”
可是它们都没有够着,全部在船后面爆炸了。罗杰手舞足蹈地大笑。“也许我们会成功!只要我们再坚持10分钟——”
“导弹!”我叫道,打断了他的话。在微波声纳屏幕上,从跟踪物那里发出另一次齐射,明亮的小光点一齐射出。
又一次剧烈的规避行动……它们再次都在船尾后方爆炸了。
不过这次要近得多。
他们毫不吝惜地消耗着导弹。很明显,乔·特伦奇想不顾一切地阻止我们进入城堡!
引擎间的扩音器响了起来,鲍勃在叫着:“舰桥发烫,我们将在3分钟后切断动力!反应堆已经失控。重复一遍,我们将在3分钟后切断动力供应!”
“尽你们所能让它转动!”罗杰喊着。他重重地拍击着操纵盘,再次把船来个紧急下潜。“所有人员!”他喊道。“所有人员穿上抗压服!下一次齐射很可能会一分不差地击中我们的脑袋。”他摇摇头笑了笑。“他们会把我们灌满海水,不过无论如何我会保证大家平安到达!”
他笑了起来。即使在那样的混乱时刻,他还是说:“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对不对?我不怪你,杰姆。我也没有多少东西可以让人喜欢!我——”他舔了一下嘴唇。“我必须承认一件事,杰姆。”
我粗鲁地说:“你不需要承认任何——”
“不,不,我要。”他的眼睛仍然看着微波声纳仪,手放在操纵盘上。很快说道:“我的父亲并不是一个大人物,杰姆!他不过是海神公司的一个会计。他们让我使用大西洋经理的海滨船库,因为他们感到欠他一些什么。不过我总是梦想有一天,有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