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杰向前走了一步,大门一侧上的一个探头射出一道“咭咭”作响的红色光束,打在他的身上。在光照下他的形状完全变了,显得很可怕,而且有点儿慌张。
机械声响道:“罗杰·费尔夫,你们可以进入海滨住宅。请沿着指示的路行走。”它发出“咯咯”声,扩音器中的嗡嗡声消失了。
一排制作成稻穗形状的紫光灯照亮了门厅,指示出一条穿过棕榈林和木槿丛后通向海边的小径。
“跟上,跟上。”罗杰急急地说。“不要走到小径以外的地方!”
我们沿着由紫光照亮的弯曲的珊瑚小径往前走。海滨小屋实际上比一所普通民宅还要大。里面有一个水池,停放着一条私人深海游艇。旁边有一所房子,楼上有一套房问。当我们走近时,门口又射出一束红光照向我们。它只在罗杰·费尔夫身上探照一番,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我们走进去后门关上了。这使人有一种落人陷阱般的不舒服感。
第一件要做的事是搞点儿吃的东西——不光为大卫,也为我们每个人。从马拉松潜泳后,我们还没有吃过东西。罗杰消失在套房的厨房里,我们可以听见他在“劈劈啪啪”地操纵电子厨师。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一托盘牛奶和三明治出来了。“这是我能做的最好的了。”他略带愠色地说。“这个套房是海洋车司机的,储备不很丰富。”
这对我们来说已经够好的了。我们狼吞虎咽地吃完三明治后围坐在熊熊燃烧的壁炉前。当我们进入房间时壁炉就自动升火了。如果这是司机的房间,主人不知该是什么样子!房间的舒适和豪华给我们每个人都留下深刻的印象。
大卫吃下最后一块三明治后,坐在那里看了我们一会儿。
“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他打破了沉默。
“从汤加珍珠开始。”罗杰马上提议。
大卫看看他,又看看鲍勃和我。他的眼圈由于疲倦有些发黑。
“在我开始讲之前,”他说,“你们必须答应我一件事,保证在没有我同意的情况下,不告诉任何人我所说的内容。”
罗杰立刻说:“我们保证!”
大卫看着我。我有些犹豫。“我不知道该不该保证,”我慢吞吞地说,“我们毕竟是军校生,为执行舰队的使命接受训练……”
“可是我们还没有被任命!”罗杰反对说。“我们还没有起过誓。”
鲍勃·埃斯科正在想着心事。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改变了主意。
大卫·克雷肯严厉地看着我。他的声音清楚而坚定。“杰姆,如果你不能保证保守秘密,我将不得不要求你离开。我身上的关系重大。我非常需要帮助,不过我承担不了泄漏出去的后果。”他犹豫了一下。“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杰姆,关系到我父亲的生命。”
罗杰厉声说:“听着,杰姆,这不存在问题。大卫并没有要求你毁誓——你甚至还没有起过誓!你为什么不能答应他和出保证?”
大卫·克雷肯举起手。“等一等,罗杰。”他再次转向我。“假定我要求你,”他说,“保证保守这次谈话秘密,条件是谈话内容与你和舰队的职责并无冲突。同时保证你在报告我所说的任何话之前,事前告诉我。”
我想了一下,这似乎很合理。不过我刚要说话,鲍勃·埃斯科站了起来。他的表情奇迹般地开朗起来。“就我而言,这太好了。让我们互相击掌吧!”
我们都严肃地击了掌。
罗杰说:“好了,现在你说,在哪里搞到的珍珠?”
大卫突然笑起来。他说:“不要性急嘛,罗杰。你知道我可以讲出它们出产的确切地点。我可以在海底地图上确定它的位置,而且告诉你到达那里的路线。不过相信我,它对你是无用的。比无用更糟糕。”他的笑容消失了。“你该明白,罗杰,”他继续说,“你永远不可能活着回来。”
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火焰。“我的父亲是一个海底生物学家,是研究海底世界的专家。很多年前,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出名了,是以另一个名字。作为一位海底生物学家,他从事过无数次深海探险使命——在其中的一次他发现了出产汤加珍珠的牡蛎海床。”他停了停,换了一种语调,补充了一句:“那些珍珠是——危险的。”
罗杰粗鲁地说:“你是在谈那些愚蠢的传说吧?一派胡言!完全是迷信。几千年来,人们就在传说珠宝会带来厄运……”
大卫·克雷肯摇摇头。“汤加珍珠已经引起了许多麻烦,”他说,“也许一些麻烦仅仅是因为它们是如此珍贵、如此光彩动人。可是相信我,原因绝不仅仅于此。它们造成每个探险者都有去无回,死于非命,除了一个人——我父亲。”
鲍勃插嘴说:“你是说他们为了珍珠而互相残杀?”
“噢,不!他们都是些好人——科学家、探险家、深海学家。可是珍珠产地是被严密保卫着的。这就是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能够从汤加海底返回,报告珍珠产地位置的原因。”
“等一等,”我打断他。“保卫?由什么保卫?”
大卫看看我,疑惑地皱起眉头。
“杰姆,你必须记住,大部分海洋就像另一颗行星那样不为人所知。我们可以周游一遭,我们可以用回音测深仪和微波声纳进行搜索,但是我们搜索的极限是什么?所见的也只是大的轮廓。海洋底下有许多东西——许多你不愿相信的东西。”
“探险船完了,”大卫说,“我父亲穿着潜水服,带着第一批珍珠逃出来了。我以为他会报告他的探险,可是他没有。”他皱着眉头,好像要为他的父亲道歉。“你们知道,那时的时代不同,对于海底世界的征服还刚刚开始。那时没有深海舰队,海盗很普遍。他明白他会失去他的发现权,甚至可能失去生命——如果珍珠的秘密泄露出去的话。”
“于是——他没有报告。”
“他换了一个名字,叫贾森·克雷肯。‘克雷肯’是海洋深处那些传奇海怪的古老名字。他带着他设法保存下来的珍珠,卖了它们——一次几颗,非常谨慎小心。”
大卫坐直身体,两眼闪着光,他的声音变得嘹亮起来。“后来,他发明了一种新技术——一种可以采集更多的珍珠又不会被杀害的办法。这并不容易。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海底收集收获汤加珍珠——”
“就一个人?”罗杰·费尔夫叫道。他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大步地来回走着。“一个人收获全部的汤加珍珠!这是何等走运!”
大卫看着他。“罗杰,”他说,“因为他并不是一个人。他有雇员来保护他和帮助他收获珍珠。”
鲍勃·埃斯科站了起来。“等一等!我以为你刚才说过,你父亲是唯一知道汤加海底秘密的人。”
大卫点点头。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
“那些雇员并不是人类。”
“不是人类?可是——”
“慢着,鲍勃。让我说给你听。”鲍勃耸耸肩坐下了。大卫接着说:“我父亲在珍珠产地附近为自己建个深海城堡,全部用‘压得耐’结构防护着。他采集了许多珍珠,赚了许多许多钱。”
大卫的眼神带着一丝悲哀,在回忆着。“我母亲活着的时候,我们过着豪华的生活。那是一种奇妙的、梦幻般的生活,一半时间住在深海城市里,一半时间住在我们自己的秘密城堡中。可是,我母亲死了,现在一切都变了。”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和哽噎,他的尖瘦的脸变得很苍白,他的手有些颤抖,不过他还是继续说。
“一切都变了。我父亲现在是一个老人了,还生着病。他无法像过去一样控制他的雇员。他的海底王国正在从他的手中脱离。他从前信任的人开始反对他了。他没有别的人。这就是为什么需要你们帮助的原因。”
鲍勃和罗杰的眼睛里出现了兴奋的表情,我也可以感到我的脉搏在急剧跳动。一个秘密城堡,守护着一个隐蔽的海底王国!迎接来自海底世界的不可预知的危险的挑战!这像是一个离奇的冒险故事,而它现在却在我们面前发生了!
我问:“大卫,你需要什么样的帮助?”
他看着我的眼睛。“战斗,杰姆!我父亲的生命有危险——除非我能找人帮助他,他的命连一片汤加牡蛎的碎壳都不如。我们需要——”他犹豫了一下才说——“我们需要一艘战舰,杰姆。一艘武装的深海巡洋舰!”
我们听得目瞪口呆。
我们看着他,仿佛他是个梦游人。我说“巡洋舰?可是大卫,私人哪能拥有巡洋舰!为什么不直接向舰队求援?如果事情有这么严重的话。”
“不!我的父亲不想让舰队参加!”
我们无可奈何地看着他。
大卫强笑了笑:“我没有疯。他不想透露珍珠海床的位置。他会失去他拥有的一切。而且在那片海域里,还有不少动物。如果舰队进来的话,它们将被屠杀,而我父亲不想杀死它们。”
“动物?什么动物?”我问,不过我想我已经知道了答案。因为我不能忘记我曾经看见过的在训练船护栏上方的那只长着鳞片的巨大脑袋。
大卫没有理睬这个问题。他说,“我父亲的雇员已经起来反对他,把他围困在他的海底堡垒里。我们必须有一艘战舰和战斗人员去解救他,而且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站起来,凝视着我们。“不过不能让舰队来干!”
“那怎么办?”罗杰·费尔夫困惑地问。
大卫说:“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深海巡洋舰‘杀人鲸号’?”
我们互相看了看。我们对这个名字都略有所闻。
我首先想起来。“当然,”我叫道,“舰队的剩余物资拍卖会!在海底的萨加索堡有两条船,对不对?两条过时的深海巡洋舰,它们将被卖掉用来捐给海难救助基金……”
大卫点点头,思考了一下后又摇摇头。“基本正确,杰姆。”他说。“不过实际上只有一条船。另一条船——‘海豚号’——只是一堆废铁。‘杀人鲸号’是我需要的船。当然还得为它搞到装备,舰队上是没有任何装备的。如果能把它武装起来——配上三四个能干的人——”
鲍勃兴奋的说:“我们可以帮助你,大卫!我们已经学完部分深海战术和战斗部署的课程,我们都接受过模拟战斗的训练!不过这价格,大卫,那玩意,即使是些废铜烂铁,也要花几万!”
大卫点点头,严肃地说:“我们计算过。要花掉一把汤加珍珠。乔·特伦奇曾经是我父亲的监工,现在他是反叛我父亲的领袖。我父亲告诉过我,特伦奇很有可能想出法子从我这里把珍珠搞走。”
“他和你说了这些情况后你怎么做?”罗杰嘲笑地说。
大卫点点头,说:“他看看我说:‘请求帮助。去找杰姆·伊登,请求他叔叔帮助。’”
即使他在我眼前变成一个奇怪的深海爬行动物,我也不会这样吃惊。
“我叔叔斯图亚特?可是——可——”
大卫说:“我就知道这些,杰姆。我说过,我父亲病了。也许他有点儿神志昏迷。不过他是这样说的。”
我摇摇头,竭力思索着。“不过——”我说。“我叔叔住在马里尼,到这里有1万多英里。再说他自己身体很不好。”
大卫耸了耸肩,突然间显得很疲倦。“这是我知道的全部情况,杰姆。”他重复道。“全部情况——”
他突然停住,倾听着。“那是什么声音?”
我们都停下来听。果然有一种声音——某种不很清晰的机械声,听起来像在不远处发出的功率强大的沉闷的引擎声。
鲍勃跳起来。“海洋车的水池!声音是从那里来的!”
这简直难以相信——不过听起来声音是从那里来的。我们4个人都起身向套间外奔去,跑到楼梯下的平台上。平台间是一个水池,海神公司大西洋分部经理在家时,水池里就停泊着他的海洋车。
我们在紫光灯下四处张望,一条有护栏的小过道,白色的墙,还有海面。没有其他东西,可是海闸门却敞开着。
我们从敞开的门向里张望,水池里的海水经由一条笔直而狭窄的水道通向大海。水面也有波涛,只是比外面的海浪小一些罢了。不时有浪花打出水道的两侧。
没有海洋车的踪影。
大卫·克雷肯困惑地说:“我奇怪——不,不会是它。”
“不会是什么?”我问。
他耸耸肩。“我猜想我是听见海怪了。有一阵我以为,乔·特伦奇可能跟我们到了这里——躲在水池里,听我们谈话。不过这实在不可能。”他指指电子警卫身上的无声扫描器。“任何进出的东西都要经过扫描电路,”他提醒我们,“电子警卫刚才并没有发出警报——决不会是什么海怪了。”
鲍勃·埃斯科固执地说:“我确信我听见了引擎声。”
大卫说:“我也相信一但是你看到了,这是不可能的……”
鲍勃·埃斯科很生气:“我可不傻,大卫!我听得出海洋车的声音!”可是接着他又犹豫和困惑起来。“不过电子警卫一定会立即发现它的。”
我们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上楼梯,可是不知怎么刚才在家的兴奋心情消失了。我们都有点儿心事,甚至有点儿担忧。
天已经很晚。我们迅速为我们的行动作出计划。“我设法跟我叔叔通话。”我说。“我不知道这会有什么帮助。不过我将试试。同时,大卫,我想你最好还是留在这里,隐蔽起来。我们必须赶回军校,明天我们会回来,然后——”
“然后我们就行动。”鲍勃信誓旦旦地说。
我们把大卫留在那里,慢悠悠地穿过仙境般的花园回到大道。这时我们都很疲劳。
我在珊瑚小径上停下脚步。“来的时候你关上了大门!”我厉声对鲍勃说。
他四处看看。“怎么啦?当然,我关上了。我们走进去后,我就推上了大门。
“不,不!”我叫道。“你是关上了门!记得吗?它原先是半开的。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来吧——跟着我!”
我虽然很疲乏,还是一路小跑回到大门口。门紧紧关着,就像鲍勃将它关上时那样。周围是20英尺高的树篱,密不透风。金属门和伸出门角形探头的电子警卫都在边上。
我们在大门前停住,喘着气。
“你们还不明白吗?看着。”我把门推开。门晃晃悠悠地开了。
还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罗杰·费尔夫这时明白了——过了一会儿鲍勃·埃斯科也明白了。
“电子警卫!”鲍勃小声说。它不起作用了!这是一扇自动门,除非红色扫描光线认出了你,你是无法移动它的……
——出于某种原因。它并没有起作用,我点点头。
“现在你们明白吧,”我告诉他们。“电子警卫被人关闭了。我想是电线被切断了。”
罗杰焦虑地看着我。
“那么——那么我们刚才听到的楼下的引擎——”
我点点头。“这不是幻觉,”我说,“这是真的,他们切断了电子警卫的电路后进来了。我们讲的每一个字他们都听见了。”、
求救信
东面往下。我们的目的地是萨加索堡。
鲍勃和罗杰·费尔夫都没有通行证,只有让我和大卫到萨加索堡去查看“杀人鲸号”了。对于大卫和我一起去是否安全这一点,我们争论了很长时间——如果某个军校生看见并认出了他,必然会提出疑问!不过看来也只能是我们两个,我们别无选择。
我们订下了从汉密尔顿到萨加索堡的深海班轮的船票。在开航前所剩不多的时间里,我找到一个电话亭,给远在泰提斯堡的斯图亚特叔叔打了一个长途电话。
没有人听电话。
我告诉接线员:“帮帮忙,事情非常重要。你能不能再试一试?”
“当然可以,先生!”她显然具备充分的职业能力。“请把你的号码留给我。我会呼叫你的。”
我飞快地想了想。这当然不可能——我几分钟后就不在这里了。可是我不想让我叔叔打电话到军校去,因为很可能会被人听见。我说:“请连续呼叫,接线员。我将从萨加索堡再打过来。”我看了一下表——“大约两小时后。”
大卫在电话亭外拼命向我做手势。我挂上电话,两人冲下又长又暗的泛加勒比航运公司的船坞。我们刚上船,甲板过道就准备撤走了。
我不由得产生一种不可名状的担忧——当然,我叔叔平时有很多事情要做,任何时候他不在家也没有值得过分担心的理由。可是,他毕竟身处远在地球那头的泰提斯堡,现在又是深夜。对于他一切都好这一点,我思想深处总有点儿不踏实……
班轮从汉密尔顿港的海面徐徐开出。当我们安全通过大陆架区后,深海班轮立即下潜并驰上通向萨加索堡的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