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不悦地盯她一眼,“人家认识不认识,关你什么事?”
曾家念默默地低下头,不说话了。
许凝不痛快了,怒道,“陆医生这么没风度,你爸比知道吗?冲着女孩子,凶什么凶!”
沈承泽几乎闷笑出声,伸手给许凝盛汤,哄道,“甭理他们,来,喝汤!”
陆鸣脸上无光,换了平时,必然拿起架子抬起屁股走人,但此刻偏生忍了下来,瞥一眼曾家念,说道,“你肠胃又不好,干嘛又吃辣又吃冰的?”
许凝又争着抢白他,“陆医生,您老人家也恁的多管闲事了吧……人家吃辣的喝冰的,碍你啥事了?”
这下沈承泽不得不出头挺下兄弟了,“小凝,不许这么跟陆医生说话,别忘了你生病时可都是陆医生跑来瞧的。”
许凝不服气,嘀咕道,“他难道不收钱呀。咄。”
陆鸣又气又笑,“喂,许小姐,我哪儿得罪你了?”
许凝抛个白眼过去,“你得罪我的姐妹,就是得罪我。”
陆鸣道,“你们什么时候成姐妹了?”
许凝昂昂下巴,“女人的事情你不懂!”
陆鸣甘拜下风,“好吧,我错了。那个,家念妹妹,是我不好,我向你赔礼道歉,咱们去看场电影好不好?能赏个脸吗?”
曾家念一直晕晕乎乎地,似乎完全没弄懂状况,陆鸣怎么突然来了,似乎还表现得对她颇为关切……这会儿还邀请她去看电影!
她瞪圆眼睛,半晌没反应过来。
许凝在桌下轻轻踢她一脚。
“啊,好好好。”曾家念回过神来,一迭连声应道。
陆鸣站了起来,“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现在?”曾家念傻愣愣地也跟着站了起来,脚步却没动弹。
陆鸣伸手将她一拉,“对,现在!”
曾家念脚下一个不稳,径直扎到陆鸣怀里,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窜到鼻翼里,一时间,她百感交集,眼圈顿时红了。
陆鸣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再多话,手仍然牢牢牵住她不放。
真是一种奇异的感受。
一路走陆鸣一路暗想,他心头似乎也有一线喜悦的火苗在跳动。
两人背影一消失,沈承泽便轻咳一声,慢条斯理地道,“好久不见。”扯一张纸巾,轻轻擦拭唇角。
许凝愣了一下,莫名其妙,“什么好久不见?”一副你傻了啊的表情。
沈承泽深深挖她一眼,“不是已经三秋了吗?”
许凝蓦地明白过来,脸颊顿时一红,心头欢喜,这人,什么时候这么会哄人开心了。
悄悄地便自桌下去找他的手,找着了,便冲他娇柔一笑。
沈承泽看到她这模样,喉咙顿时一阵发紧,反手将她的手握紧,贴到自己面孔上。
许凝轻轻窃笑起来,“喂……”她洋洋得意地拖长了语气。
沈承泽轻似耳语,“今晚我想跟你睡,我一个人睡不着。”
许凝耳根子都红起来。
“那那……那……”她口吃着不知道怎么办好,留母亲独自一人在家肯定不行,可是要拒绝他,心里又实在不舍得。
沈承泽好笑,叹道,“傻孩子。”
许凝这才明白过来,他是在故意捉弄自己,顿时又羞又恼,霍地将手抽了出来,板起脸,怒道,“讨厌!滚蛋!”
沈承泽收了笑容,正经起来,“你爸爸今天有没有联系你?”
许凝道,“没有啊。”侧侧头,“怎么了?”
沈承泽微一蹙眉,又舒展开来,“没什么。”
心里还是有几分疑惑,许正和明明说了今天要约他见面,却一直没动静。他打过去电话,电话已经处于无法接通状态。
这让他有点不安,最后还是吩咐小马隐蔽点儿去打听一下情况。
沈承霖那点事,他压根儿没打算计较,最关键的是,在他心底里,并不相信沈承霖真会做出太过份的事。
他愿意将对他的印象,仍然保留在多年前的少年时代,沈承霖就一乖乖男生。
但罗君昊……不得不说,他对他有偏见。也许是因为许凝的缘故,他无论如何不能喜欢这小子。
“哥哥……要不然,我们去火锅城接妈妈好不好?”许凝半趴在沈承泽肩头低声询问道。
细细发丝刺得沈承泽耳际直发痒,哪里说得出一个不字。
两人刚走出餐厅,许凝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喂,您好。对,我是。您哪位?”
沈承泽打开车门,许凝一脚已经跨上了车门。
“你说什么?是的……他是我爸爸……”许凝的声音一径低了下去,微微颤抖起来,“什么?在哪儿?”
沈承泽敏感地转过头来,“怎么了?”
许凝的手机砰地坠落至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爸爸……警察说……我爸爸……”许凝脸色煞白,身子微晃,似乎随时会倒下去,“警察说,在河边发现我爸爸的尸体……”
沈承泽大惊,“什么?”
“怎么可能?承泽,是吧,怎么可能?我爸爸好端端地……怎么会……”她惊惶已极,不由自主地紧紧攥住沈承泽胳膊。
沈承泽心念电转,脑海里早已转过数百个念头,微躬下身将电话接起来,对着对方沉声道,“我们马上过来。”
启动了车子,又立即给小马打电话,“马上去打听一下具体情况。”
许凝只懂得半倚在他身上,默默流泪。
怎么可能呢。
父亲那样的人,一直那么无赖地坚持地努力生活,怎么会突然间,这么匆忙地就离开了他所热爱的这个世界?
这个父亲消失了太久,她甚至都忘了她年幼的时候,有没有爱过他,有没有期望过他,但等到他重新出现,知道这个世上,她的父亲好好儿地,就在那儿,那种安然感与幸福感,哪怕再轻微,也无法否认。
因为前一晚下过雨的缘故,事故现场基本没找着明显痕迹,因为没有自杀的理由,警方初步断定许正和是失足坠入河中。
“当晚他装着货要到这码头卸车,搬运工卸完车没看到人,叫了两声,没人应,以为他先走了,就没多留意。诺,车子一直停在这里没动……”警察简单说道,“一小时前有工人到此小便,发现河岸边似乎有东西,被吓到了,立刻报了警……”警察轻咳一声,“工人们疑心当时他也是因为到此小便失足坠下……”
警方的猜测合情合理,沈承泽却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当天晚上,许正和明明给他打过电话,说是约了罗君昊见面。
他心头微微一颤,不愿意再推想下去。
另一警察迎面走来,看一眼沈承泽,“您是沈泽泽先生?”
沈承泽点点头,“我是。”
“我们查询了一下死者的通话记录,死者出事的当天晚上,您是与他最后一个通电话的人。”警察犀利地剜一眼沈承泽。
沈承泽十分平静,“我们确实有通过电话。”
许凝惊疑不已,“有吗?你们说了什么?你怎么没跟我提过?”她声音颤抖起来,“是不是你又要赶他走?威胁他了?”
警察皱皱眉,“沈承泽先生,我看您需要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沈承泽道,“行。”伸手将许凝的头发向脑后拨了一拨,“福叔会送你回家。”
许凝心神俱乱,摇着头,眼神下意识避开沈承泽的,“我自己会回去。你不用管我。”
沈承泽心知她对自己起了几分疑虑,不由得微有些焦燥与恼怒,她竟然怀疑他?眼看她极冷淡地转过身去,一颗心不禁灰掉大半,她若爱他,为何不信他?
他不再多话,转身走。
天光极暗,几盏灯光也显得极为微弱,车子陆续开走,许正和尸首也被抬走。
瞬间里,码头恢复了寂静。
手机响起来,是罗君昊。
他在电话里也显得极为震惊,“小凝!你在哪儿?你没事吧?”
许凝再忍不住,无声恸哭起来。
罗君昊着急地道,“我刚接到电话……那天晚上,叔叔也给我打电话了,他说约了沈承泽见面……”他犹豫一会,低声继续道,“叔叔好像想要买套房子,说要把你和阿姨都接到一块住……我告诉他我可以帮助他,但他不肯,说沈承泽欠的要让沈承泽来还……”
难以承受的绞痛从心里滚过。
罗君昊道,“我现在要去警局一趟,协助警方调查,你也别太难过了,要坚强,叔叔一定不希望你伤心。他跟我说过,他一直觉得对你不住,想尽余生的努力来让你快乐。”
许凝挂断了电话,蹲在地上,放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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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正和的死亡事件很快有了初步结论。
虽然罗君昊的证词对沈承泽极为不利,警方又查到许正和确实多次向沈承泽索要钱财,但最终还是做出许正和失足坠河的初步结论。
李映秋远比许凝来得平静。
也是,这个男人对于她而言,其实已然不过一个陌生人。诚然他们曾经同床共同枕好些年,但她心里未曾一刻装下过他,那些共度的岁月也就变得无足轻重了。
许凝再次成为向医生的座上宾。
向医生只淡淡地道,“既然怀疑他,从此以后就不要爱他好了。”他专注地看着她,“你真的怀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