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君昊道,“让小凝离开沈家。她欠你的钱,我会还你!从此以后,你与许凝,再无任何关系!”
沈承泽终于被激怒,轻哼一声,说道,“她欠我的,她自己都还不了!你能吗?你凭什么?!你想让我与她没关系?怎么可能?我们的关系早就撇不清扯不开了,你不知道?”
罗君昊提高了声音,“沈承泽,我拜托你动动脑筋,许凝怎么可能还会再爱一个禁锢了她母亲十多年的人?!根本不可能!她只是在敷衍你!明白吗?她不得不敷衍你!”
话不算狠,但却准确了戳中了沈承泽的痛处,“你说什么?”
“我说她现在根本不爱你!她只是不得以而在应酬你!!!每天委屈着自己,虚伪地应酬着你!!!你明白不明白?!”罗君昊嚷道。
话音刚落,沈承泽一拳头挥了过来,罗君昊鼻头一痛,身子一个踉跄,几乎摔倒。
“呵呵,怎么?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吧!她早已经不爱你了……对,因为她欠你,所以她不得不应付你……”罗君昊并不还手,鼻腔处渗出血迹,呵呵笑着。
沈承泽又是一拳头挥了过去。
罗君昊摔倒在地,半晌才缓缓爬起来,靠在门上,伸手一扭,将门锁打开,身子陡然向外一倒,厉声大叫,“救命!住手啊!我不是故意的……沈总!救命!”
沈承泽万没想到,罗君昊会来这一招!
罗君昊的手就捂在腹部,一把匕首几乎没入他小腹,只露一手柄,鲜血汩汩涌出,罗君昊的脸上露出极其痛苦之神色,眼睛里却极迅速地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似乎在对他说,等着瞧!沈承泽!
沈承泽抬起头来,正好看到许凝自洗手间里走出来,看到眼前这一幕,顿时呆住了。
短暂的静谥过去,人们闻声而来,有人发出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叫保安!叫救护车!”
许凝惊骇莫名,扑了过来,将罗君昊半搂在怀里。
“罗君昊!你怎么了!”声音急得嘶哑掉,眼眶红透。
沈承泽怔怔地看着她。
她抬起头来,眼里有泪,神情又是悲伤又是愤怒,低声厉喝,“沈承泽!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这样?!”
那是他的凝儿啊!
但她抱着别的男人,愤怒地质问着他!
沈承泽动了动嘴角,他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想自嘲地笑笑,还是想跟她解释一下。
但最后,只喃喃地,低不可闻地叫了一声,“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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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君昊伤得不轻,在医院里足足躺了二十天。
这二十天里,网上闹的此起彼伏,说什么的都有,但基本都一边倒,矛头皆指向沈承泽。
本来这年头就是这样,弱者最容易取得同情,更何况,出手伤人的还是个有钱人,这年头,仇富更是常态!网上的口水足以淹没一百个沈承泽。
许凝再不懂生意,也知道沈氏这次损失巨大,而沈承泽,也面临着被控伤人。
许凝每天从学校出来就直奔医院,罗君昊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小凝,你别这样……我会过意不去……”
许凝心知肚明,沈承泽之所以向罗君昊动手,肯定不仅仅是因为生意上的争斗,一定是为着她的缘故……
“都是因为我……”许凝抱歉得要死,“害得你这样。”
罗君昊笑了笑,“咄,你这傻姑娘!沈承泽疑心我对你不怀好意,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这一次他这么生气,可能是因为正好碰着我和你还有叔叔一块吃饭。”
许凝垂下头,低声道,“我知道。”
罗君昊道,“他没有为难你吧。”
许凝摇摇头,“我很久没见过他了。”
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这么些天过去,两人硬是一个照面都没碰上。当然,这也跟两人的刻意躲避有关。
许凝心想,不仅她不愿意见到他……呵,他也并不愿意见到她。
罗君昊突地伸出手来,握住许凝的,坚定地道,“离开他!小凝,趁这机会,离开他!”
许凝愣了一下,“什么?”
罗君昊看着许凝,说道,“你当时是唯一的见证人,如果你放弃对他的指控,他罪名不会成立,而条件就是,你与他,从此再无关系。”
许凝怔住了。
罗君昊道,“这是你离开沈家的最佳机会。他再没理由绑着你不放。”
连老天也在帮助他!他的本意只想惊动酒店里的人,众目睽睽之下,沈承泽怎么也难以脱掉干系。没想到那么巧,许凝正好就从洗手间出来……
许凝挣扎着道,“这对你不公平,他得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他怎么能……怎么能用刀……”
她说不下去了,她虽然对沈承泽出手伤人失望之极,但内心深处,却仍然盼望着他不会有事……蓦地听得罗君昊肯不追究,心头已然不觉一松。
罗君昊摇摇头,“小凝,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只要你能……从此再不受他威胁就好!”
许凝垂下眼脸,良久,微一咬牙,“好。”
罗君昊松口气,笑起来,“离开他,小凝,从此以后,你不会再为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去而烦恼痛苦了。”
许凝动动嘴角,“好。”
罗君昊低下嗓音,“我知道,小凝你心地善良,若真让你当庭指证他,你心里也一定不会好受。我不愿意你难过。”
许凝喉咙蓦地发疼,张了张嘴,良久才出得了声,“谢谢你,罗君昊。”
罗君昊柔声道,“不,不用谢。”
不用谢我。从那一天,失去母亲的时候,你握住我的手,我已经想过,从此为你做任何事,我都愿意。
许凝站了起来,再坐下去,她怕自己会哭。
“我先走,明天再来看你。”
罗君昊笑着点点头,“路上小心。”他目送着她离开。
罗君昊拿起手机,拨打电话,“把照片都发到网上去,嗯,用词越夸张越好……”
挂了电话,他唇角不由自主浮上微笑。
沈承泽,我要让你……一点一点地失去所有,这是你伤害我、轻视我而必需付出的代价。
而小凝,从此以后,小凝,我们会越走越近,你的身边有我,我的身边有你。
离开医院,许凝没有打车,而是选择了坐公车。
公车晃荡了很久,许凝自觉满腹心事,亦随着公车在胸腔内不停起伏。
回到家里,天色已暗了下来。
她没有像往常,早早地就退回房里。而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直看一直看。
终于听得门外车子引擎声响,沈承泽终于回来。
陡然看到她,沈承泽微微吃了一惊。
许凝抬起头来,静静地凝视着他。
“……你好像有事找我?”沈承泽淡淡地道。
“如果你伤人罪名成立,后果会很严重,这个,相信我不说你也明白。”许凝平静地道。
沈承泽唇角微扬,“所以呢?”
“要么我亲自在庭上指证你,要么让我离开。”许凝道。
沈承泽看着她,良久也不说话。
大厅里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当中。明明电视里尚有婆婆妈妈的争吵声,但许凝就是觉得静……静得似乎听到了窗外,仿佛有无家可归的猫咪一掠而过,丢下一两声急促的低呜。
沈承泽终于微笑起来。
“好。”他爽快地道,“你走吧。”他脸上虽笑着,但眼里却冷冰冰的,“如你所愿,从此以后,咱们互不相干。”
明明是期望中的回答,不知道为什么,许凝突然有一种失重的感觉。
“我明天就走。”许凝颇为吃力地道。
“好。”沈承泽答道。
他转身上楼去。
许凝软软地倒在了沙发上。
交涉的过程比她所预料的要简单,要干脆。她几乎有些不敢相信。
她又独自在沙发上呆坐了良久,这才上楼去。
哪里还睡得着。
便开始收拾东西。
除了一些极私人的用品,哪里有什么东西是属于她的?
收着收着,她便怔怔地发起呆来。
她明明盼望了那么久,堂而皇之地离开他,而今心想事成,为什么……心里头那么乱!
直到凌晨,她才微微打了个盹。
天微微明,她便陡然惊醒,耳尖,听得门外响起脚步声,紧接着,周妈妈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凝!小凝!”
许凝打开门,周妈妈站在门外,十分安静地道,“少爷让我送送你。”
许凝身子一震。
刹那间只想大哭,原来他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她走!
而偏偏她竟然为此如此伤心绝望。
走出大门时,恰好沈承泽的车子缓缓驶出,许凝抬起头来,车窗紧闭,她完全看不到他。
车子没一刻停留,驶过她身旁,速度渐渐加快,转瞬间便消失在大道尽头。
许凝只觉得心似被狠狠揪了一把,像疼,像苦,像屈,眼泪哗哗地倒了下来。
她拼命地试图命令着自己,不许哭!不许哭!
但视线完全模糊掉,她突然明白,她终于失去了他。
福叔一直偷偷自后视镜里观察着沈承泽。
沈承泽手里拿着报纸,似乎极专注地看着新闻版。
但福叔知道,他的心思完全不在报纸上,沈承泽平时的习惯,是将报纸翻秋覆去的,挑有意思的新闻看,可是此时此刻,他一直紧攥着报纸,只盯着那一个版面看。
福叔心头暗叹一声,不由看向车身后渐渐变模糊了的许凝的身影,真是养不亲的白眼狼啊!
这些年来,少爷是怎么掏心掏肺对她的?她竟然……竟然……
突然之间,一辆电动车横穿过马路,福叔吓了一跳,紧急踩下刹车,沈承泽的身子狠狠摇晃一下,报纸掉到地上,福叔一瞥眼间,心神俱震。
沈承泽在哭。
原来,他哭了。
刹那间,福叔心头五味杂陈,牙微微咬住下嘴唇,暗暗发狠,不,绝不能这样放过了她……他明明提醒过她,让她好好对少爷的!
她既不仁,少爷也不肯不义。
好吧,那个坏人,就让他来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