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两人并不像在进行一场切磋,也不像一场比赛,倒像是真正的以命相搏。我无法不竭尽所能,八儿似乎也达到了忘我的境界,像一个武痴一般,只是全力对敌。场面更加的精彩,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为了能看得清楚一些,有人居然爬到了我走廊的顶上,呼喊的声音震耳欲聋。
终于,我发现八儿力量已经有些减弱,他的呼吸也明显乱了起来,今天打了这么多场,能坚持到现在,任谁都无法保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更何况一个真实年龄只有十二岁的孩子,而且,因为他没有多少实战经验,对于力量的分配并不尽合理,犯了任何初次上场的年轻人都会犯了的毛病。
我已经能靠近他的身体,几次试探后,我总算抓住他的一支手臂,然后轻声说:“八儿,差不多了,我们停手,你赢了。”
八儿边挣扎边回答:“叔,还没有呢,我还没有打败你。”
我说:“你没必要打败我。”
八儿挣脱了我的抓捏,反面一甩手臂,击得我后退了两三步,我摇晃了好几下才稳住身体,场上了出“啊”一声惊叹。
我们两人相互对峙了一小会儿,我看到八儿身上已经被汗湿透,黄色的尘土蒙了一身,鼻子与嘴角都在一停地朝外滴血,我相信,我自己也肯定跟他一样。想到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经历着这样残酷的打斗,我的心突然软来,收起拳脚,准备跟他握手言和,以我的经验来说,再打下去,八儿必输无疑,我战胜他毫无意义。
然而,正当我准备高声叫他停手时,他已经朝我冲过来,新一轮的攻击开始,他的双拳双腿如车轮般转动起来,朝我上三路下三路一起进攻。因为他的力量已经明显减弱,要应付也并不很难,不过,我受他一拳后,还是摇晃着退了好几步。
突然,我的走廊发出一声巨响,被人压垮了,还有人被掩在了下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那面。
我赶紧对八儿说:“别打了,出事了,快救人。”
八儿停了下来,我跑过去,和其他人一道,把受伤的人扶到一边。幸好,这些人全都皮糙肉粗,就算头都被砸出血来,也像没事儿似的。
监区的人来检查了一下,觉得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就让人全部散去,这里总算安静下来。今夜,这里表演的一切,很快就会传遍所有的监区,八儿这个才到这里一天的小孩,至少几天内,都会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我让八儿洗了澡,再帮他检查了一下身体,发现他身上的新伤旧伤都不少,于是替他搽了一些药酒,搞得一屋子都是药味,让我们翻滚的热血一下子就冷静下来。
这一夜,我俩几乎没有睡觉,八儿把他这几年的经历全都告诉了我。结合孩子的叙述,我的理解,以及后来回到地球的了解,我完全弄清了这个孩子怎么走过的这七年。
陈可茜的父母并不是很接受八儿,他们作为有些知识文化的人,觉得女儿失踪六年多,不可能就有了这么个差不多十岁的孩子。而且,这个孩子一点也不像他们家的人,没有一点教养,眼神、动作都透着粗鲁、野性。他们也很想有个外孙能替代自己失去女儿的痛苦,填补他们生活中的冷清,但是,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孩子,而且,这个孩子好像并不能接受他们。
他们一直犹豫,是不是进行一下基因的鉴定,但又怕伤到害子的自尊心,他们都是老师,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关系。
他们到派出所上孩子的户口,因为怕人不会相信孩子的年龄,所以就报了十岁,为孩子人为地加大了差不多六岁。当然,他们这样做还有一个道理,以他们教育工作者的经验,孩子这么高,如果以四岁或者五岁的年龄进入幼儿园,绝对会吓坏其它的家长,而且让他自己的日子一团糟。如果孩子能进入四五年级,他就不会显得那么突出,不会造成更多的麻烦。
两位“老人”,这里之所以叫他们老人,是以我现在写书时人们的概念,以我所在的时空来说,他们只能算是轻壮年的中期,并没有放弃这个外孙,一开始还是想了很多的办法拉近与他们的关系,因为他们的专业知识告诉他们,要想教育好一个人,改变一个人,必须得首先拉近与他的心理距离,这样,你说的话他才会听,否则不但不会起作用,而且可能会造成孩子的进一步逆反。
然而,八儿对于外公外婆的话根本就像听不懂一样,从来都是自己只顾自己的,书不会读,作业不会做,也不帮外公外外婆做家务,甚至他们需要提重物的时候,再怎么叫,他也充耳不闻。他从不跟他们交流,跟个哑巴似的。外公外婆教他读书写字,他只需轻轻一捏,不是笔断就是书烂。他最怕上街,也怕见生人,如果不是外公外婆*迫,他从不出门。
老俩口想尽办法温暖他的心,嘘寒问暖,他反而更加烦躁。带着他到外面玩,他对玩的器材跟本不感兴趣,也不跟小朋友玩。
为他找了心理医生,还是没人能撬开他的嘴,倒是他鼓圆眼睛瞪着医生,反倒把医生给吓了一跳,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瞳孔的形状,更主要的是眼神里的凶光。
八儿到学校读书,只能算是给了法律以面子,他完全不能算不能写,连说话都不会。每次凡是需要考试的项目都是零分,老师没办法,因为这会影响他们的绩效考核,只能一次次请家长,但从来没有取得过任何的效果。老师只能当着同行的家长的面吧息,自己倒了八辈子的霉,摊到这样一个学生,打死都不会放一个屁,这几年下来,所有绩效都泡汤。
而且,这孩子不是一般的厉害,和小学的任何学生打起架来,十个八个不在话下,二十三十个,统统得向他投降,一个人把个学校搞得乌烟瘴气,连老师他都敢打。在这个学校里,没有一个人不怕他,保安、校工,甚至校警都得离他远些,只要他不欺负同学,谁都当他不存在。为此,外公外婆向老师、家长赔了很多不是、很多的钱财,却只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外婆只好主动教四年级,并把八儿转到自己的学校自己的班上。这个班本来就是学校最烂的班,家长从来不对学生进行有效的家庭管理,小小年龄,打架是常事,家长一被请到学校,没有不袒护孩子,推卸责任的,学生已经合好,家长却言语交锋,吵得不可开交,没有哪个老师愿意接手。这样的后果是使外婆成为家长的众矢之的,家长怎么也不愿意与这样的学生为伍,搞得外婆左右为难,骑虎难下。好在校长全力支持,亲自出面做家长的工作,并作出一些承诺,才使事情平息下来。
班上的学生因为有家长的支持,便不把八儿放在眼里,给他取了个古墓僵尸的外号不说,还编造一些顺口溜随时唱着,故意去惹八儿生气。八儿自然不睬祸事儿,几个小孩被打得哭爹喊娘,但他们从小就是祸事包包,不敢告诉老师,也不敢告诉家长,就让八儿轻松地过了关。但从此以后,他们再不敢轻视八儿,总是躲得远远的,有话只能偷偷地嘀咕。八儿不在身边时,他们会翻出那个外号和顺口溜发泄一通,以显示自己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