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改变了策略,想要稳扎稳打,他摆出架势,等我去进攻,但我好像也没有主动进攻的习惯。此时我想,这人正是这伙人的首脑,如果能活捉他,当成人质,也许,我们还能有点转机。如果我杀了他,对方恼羞成怒,一涌而上,任我有三头臂也应付不了,我还得保护张心,如果张心有个三张两短,我可没法对自己的良心交代。
长时间僵持,于我们极为不利,我不得不采取攻势,争取能将这名将领挟持来作为人质。我先试探着向他刺出一下,他一闪,躲了过去,我再趁势横向一扫,但因为蓄势的距离不够,力量不大,他只一挡,这招就被化解了,我再一拖,也想勾他,他也早有防备,旋旋身体,与我脱离了接触,第一回合就算完了。
那人站定身子说:“壮汉来自何方?所属何人?”
他这样问,我倒可以利用,于是回答:“项家军,刘邦帐下,刘季帐下。”
但说完后,我有些后悔,我跟他说这些干什么,我也无法用他们明白的表达方式。
那人似乎听懂了,说:“原来如此,果然厉害。不如跟本将军,保你荣华富贵。”
我一听他这样话,心里就笑开了,看来这人也没什么意思,还是把他抓住再说,想着,我朝他冲过去,戈又是刺又是砸。那人手忙脚乱,但并没有露出破绽,我要想活捉他还真有些困难。而且,因为差不多一天一夜没吃饭,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些发虚,力量明显不如以前。
趁他只顾着挡我的进攻,戈尖一直没有对着我,我突然使出所有的力气一跃而起,“呼”一声,以泰山压顶之势劈头朝他打去。他急忙举起戈柄去挡,“喳”声响起,他的戈柄被我打拆,我的戈头正好划到他的头,鲜血立即流下来,他腾腾地朝后退了好多步,被地上的突起物一绊,没能站稳,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我看他已经受伤,迟疑了一下,可正是这时候,他大声喊道:“上,皆上,尽杀。”
我知道,我的妇人之仁使我犯了一个大错误,对方可没有什么好犹豫,那些人铺天盖地朝我们冲来,我不得不向后退,保持与后面人的距离,以互相照应。
因为我们的人实在太少,他们的包围圈也小,能使上力攻击我们的人并不多,然而,从他们身前身后伸出来的长戈,却如刺猬的毛一般,如此阵势,如何能与他们进行拼杀?我左挡右杀,已经刺中好几个人,但那几个倒下了,后面的人立即涌上来,踩在他们的身体上,继续朝我们刺扎,我们的人也很快倒下两三个,有一个还被勾住拖过去,被乱戈扎死。
我们的人越来越少,受伤的人也越来越多,站在我身后的张心已经被喷得满身是血。我观察了一下周围,觉得最好的办法是我们边战边退进山坡上的树林,如果进入树林,利用树的掩护,就能有效减弱对方的攻势,粮食就当已经丢掉,保住几个人的性命也许更意义。
我大声喊:“上山坡,进树林。”
这一招还真管用,我变守为攻,因为那些人见过我的能力,都有些忌惮,我一朝前,还没到,他们就退了。趁这机会,我又转到后面,一挥戈,扫飞一片,再挑起一个一丢,又倒下好几个。等我前面的人想再围过来,我又转到了前方,将他们*得又向后退了好远。
看看树林还有二三十米,但是,我已经感觉自己有些力不多心了,手和脚上都像绑了沉重的铅块,而且,对方已经在前面布置了重兵,难道这二三十米,就是我人生最后的距离?
现在,更为严重的是,有人已经开始捡起地上的箭来袭击我们,我看到两名我们的人已经中箭倒下。前面的箭雨因为距离比较远,对方只能利用抛物线来伤人,我们还可以有机会躲,这时,这么近的距离,直接对着人射,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作出反应。
我只能先解决那些射箭的人,我不再将对方刺来的戈挡开,而是想办法接住,然后拽过来,扔向正准备射箭的人。我已经连续解决了三个人,但在投向第三个人时,一柄戈刺中了我的腿,那人再一拉,反刃再次割了我一刀,我踉跄了一下,总算稳住自己,但投出去的戈却没有刺中射箭的人,那箭正是描准我的。
我被箭射中手臂,现在,我的右腿和左手都已经受伤,而且力气也已基本耗尽,还有十多米的距离我们才能到达树林,而跟在我们身后的只有五人了,很明显,他们都已经或轻或重受了伤,只是在作最后的挣扎。好在我们已经到了一个陡坡,他们朝后攻击与防守都要容易得多,只要我能坚持,但是,我还能坚持吗?我自己都已经没有了信心。
天已经有些昏暗了,这不会是我看到的最后一个太阳吧,而且是两千多年以前的,我的灵魂将归于何处?
突然,在我们来的方向,传来巨大的呐喊声:“杀呀,杀劫匪啊!”
围攻我们的人立即掉转了方向,一起防守冲过来的一大群人,因为天色有些暗,看不清楚来的是什么人,来了多少人。已经鏖战这么半天,死伤无数,见些情景,围攻的人像泄气的皮球,没了一点儿信心,跟来人一触既溃,转眼就跑进树林里不见了踪影。
来人追进树林,没多久就转回来,我一看,原来就是今早想要劫我们粮食的那伙人。看来,他们也想来趁火打劫,但是,我想,他们也许并不想伤人,只要能让我们几个活命,拿走粮草也无所谓,今天,我已经为了保存这几个人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我相信我做到了仰不愧天。
在强者面前,我绝不服输,但在弱者面前,没必要显示自己的强大,输给强者,那是荣耀,胜了弱者,那是耻辱,这就是我的态度。作决定的应该是张心,但时,此时坐在我旁边,惊魂未定的他,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追究。
那些人开始打扫战场,拾起地上的兵器,将尸体抬到路边的一个空地,然后剥下尸体身上的铠甲或者衣服,有的人甚至将铠甲拿到小溪边洗去鲜血,再挂在树上沥干。这是他们的战利品,虽然来得有些不太光彩,但他们把握的时机刚刚好,所以实现了以弱胜强,而且胜得非常辉煌,他们基本没有损伤一兵一卒就取得了这样大的战果。
我跌跌撞撞地走向堆放尸体的地方,有人居然想来帮我,被我推开了。整个押运队伍,除了我们七人,没有一个活口,那些躲在车身一侧,受了箭伤的伙伴在敌人的地面进攻时,惨加杀戮,对方的穷凶极恶可见一斑,他们为了掩盖抢劫的事实,需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有人过来,要帮我查看伤势,我断然拒绝了,一个人走向小溪,捧起一大捧溪水,洗净了脸上的血污。我望了望路上,那群农民已经在收拾粮车,他们拔掉粮食袋上插着的箭,再把袋子摆放稳当,看到地上有散落的粮食,就用手一点一点地捧起来,塞回袋里面。这群农民已经有了组织,并不像那些一般散沙的难民,见到粮食就会一涌而上,抢掠一空,结果会使粮食在争抢中撒掉很多。
我腿上的伤并不很重,血与泥土混合在一起,像稀泥一样蒙在我的腿上,但因为我的走动,那片稀泥便被撕破了,血水再次渗流出来。风刮过我的手臂,摇着那枚箭的羽毛,使我本来有些麻木的手臂又恢复了痛感,我喝了几口水,然后伸出右手想要把箭拔下来。也不知是我的力气使尽,或者箭头已经深深地扎进了我的肉里,或者是我使力的方向不对,每拔一下,我的痛感就增加好多,仿佛有谁正用刀横向割肉。我愤闷地仰天长啸一声,那声音震得山林都产生了回响,那些正忙着收拾战利品的农民们,全都停了下来,呆呆地望着我。
我蹲下身子,浇水洗净箭与肉的交接处,想看清楚一些,血不停地往外冒着。我尽力将手臂往身体内侧收,然后抓住箭的根部,咬牙往外一扯,箭头带着一块血肉被我拔出来。我突然觉得自己眼前一片白亮,闪出很多银灰色的星星,不是黑就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