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承听得这人的声音颇有熟悉,却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听过了。忽然他耳边传来了小烟惊惶颤抖的声音:“方大哥,是他,又是这个恶贼,这下可怎生是好?”
方承呆了一下,回头问小烟道:“怎么,小烟你识得此人?”
小烟吃了一惊道:“大哥你没认出他吗?他不就是之前想要掳劫我和小姐的那两个恶贼中的一个。”
经小烟这一提醒,方承猛的回过神来,可不是这声音正是那朱喜的。方承之前和朱喜也只是有两面之缘,这么多年过去,他自己又经历那么多事由,早已忘了他是个什么样的长相了。小烟却不同,当年那件事让她记忆深刻,那种惊惧的感觉更是时常想起。虽然几年过去了,魂牵梦回之际她还不时会在半夜惊醒,全是因为这朱喜和黑山。对他们恐惧早已根植心间,所以小烟怎会不认得他了?
却听郎公群又道:“你们所要的不过是老夫顶上头颅,与这般妇孺无干。你们若还讲些道义,可否让她们先行离去。”
朱喜呵呵一笑道:“郎将军这话说的好笑,剪径截道之辈,还与人讲甚什道义。俗话说搂草打兔子,咱们这趟过来辛苦得很,买卖做完了,再拿个彩头也是应该的。这些女眷我等就却之不恭了,哈哈……”
郎公群被朱喜这些话顶得一句也说不出来,气得须眉皆竖:“你……你们也忒不要脸了……”
方承此时却迈了几步,走到了郎公群前面,与朱喜正面相对。小烟看他这样子,忙奔上来拉住方承的衣角道:“大哥,这个恶贼好生厉害的,你……”曾经的记忆令小烟心怀恐惧,她还只道方承如之前一般了,担心他打不过朱喜。但其实的方承却早已不把朱喜放在眼中。他拍了拍小烟的手,安慰了她一下道:“没事的,”随即把脸转向朱喜淡然笑道:“兴龙寨朱寨主,你在云南五莲峰好好呆着,跑到这衢州来做甚?”
朱喜愣了一下,扫了方承一眼,但觉此人气度不凡,却想不起曾经在哪里见过。当日他对方承也只是轻轻一瞥,未曾细看,加之几年间方承模样虽未大变,神态举止却大不相同,他自是认不出来的。他随即回了一句:“尊驾气势不弱,你认得我?”
方承冷冷一笑道:“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你贵人多忘事,怕是早就不记得。但这不要紧,反正以后你也没有再记得的必要了。我只是觉得奇怪,你好好的一寨之主当,怎么跑到这里给人跑腿了?这可不太符合你的身份。”
方承此言正说到朱喜痛处,他脸色一变,沉将下来,冷冷说道:“小子,这个你管不着。你小子,估摸着已经活不过今日了,知道那么多做甚。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无名之辈,报个号来听听,我手下可不杀无名之辈。”
方承又是冷冷一笑道:“我叫什么,无关紧要。但今天要死的人只怕不是我。你在此地也好,咱们间那段梁子早该了结了。我正愁专门跑趟云南去找你们麻烦了,你倒是不错自己送上门来了。对了,黑山了,他可也来了?要来就好了,我一起收拾了,省得再特意跑云南一趟了。”
朱喜闻言大怒,骂道:“臭小子,你癞蛤蟆打哈欠,好大口气。你想见黑山是不,好,老子成全你,这就送你去见他。”
朱喜言罢跳下鞍来,大跨步走到方承面前,抽出身后背的配刀,冷笑一声道:“小子留个名,明年今天就是你祭日。”
方承却不理会他,不紧不慢的缓缓又问了一句:“慢着,听你话中之意,难道黑山已经死了?”
朱喜有些不耐烦了,随口应道:“是,是,格老子的,去年年底官府发了神经,派了几千人马到五莲峰围剿。老子见机得快,带着几个心腹弟兄逃了出来。黑山那个笨蛋被堵在寨中,连人带寨子一并给烧了。小子,你这么想他,就下去陪他好了,省得黑山那头蠢熊寂寞。”
方承听得此言,叹了一口气,很是惋惜的道:“可惜,可惜,太可惜了。我本想亲手结果他性命的,没想到他先落了这么个下场便宜他了。这下好了,黑山死了,那我和你们的恩怨只好全算你头上了。朱喜,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你可还记得岳阳知府苏莫同大人的千金?”
朱喜听得此语,愣了一下,嘻笑道:“记得,那自然是记得的,那么漂亮一美人儿,我怎舍得忘却了。你是……”朱喜经方承这一说,隐约想起了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谁了。
方承却不管他,把手一伸,说道:“朱喜,临死前你多少也做件好事,拿来吧,你手现在应该还有两只紫血腾龙碗吧。”
朱喜终于想了起来,道:“你,你是那天救人的那个小子?哈哈,是你这小子,当日我与老黑拼死拼活,最后却便宜了你小子。你不呆在苏家当便宜女婿来这做甚?你这小子确实很有几分胆略,至于武功吗?小子好好的福不享,偏来送死,朱爷手上这把刀可是不长眼的。”
方承却冷笑一声道:“你那套青灵刀法倒也练得似模似样,一手唐门暗器也不枉你费尽心机埋名偷师。不过,你想用这两门功夫就来取我性命,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
方承语出珠,听得朱喜心下颇是一惊。他的刀法叫青灵刀法,这是极少有人知晓的。这套刀法乃是青城派镇派绝学之一,朱喜本是青城弟子,因犯了大错被逐出师门。他心中怀忿,便设法潜回派中偷取了门内一样绝学然后出逃。他所得便是这青灵刀法。朱喜虽然品行不端,悟性却是上佳,所以几年功夫下来,还真让他把青灵刀法练成了。朱喜这段经历一向耻于见人,所以从不与人说,他也一直躲在云贵边陲,生恐让人得知了他底细。没想到却让方承一语给道破了。当下他有些恼羞成怒,手上快刀一扬,向方承眉间掠去。
朱喜这套青灵刀法,方承在陆海阁见过完整的刀谱,又因为那一段曾经的经历,特别上了点心。所以对这套刀法,他是非常了解的。朱喜这一出刀,方承不慌不忙,待得刀到了近前,猛一提气,身子随着往后一掠。可就在这时,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方承体内的真气,忽的不听使唤,在丹田之中沉睡,半点动静没有。这真气一上不来,方承的动作速度立刻打了个折扣,本来他这一掠应该很轻松避开朱喜的刀锋。但由于慢了半拍,方承立陷险境,朱喜的快刀几乎是贴着方承的眼睫扫过去的。虽然这一刀是涉险躲过了,方承却也吓出了一身冷汗。朱喜一心想置方承于死地,一刀落空,随势一转,身形一变,第二刀如影随形的跟了过来。
方承对朱喜这套青灵刀法了然于胸,他此时的武学造诣也远在朱喜之上。因此他虽有几分慌乱,却下意识的料到了朱喜第二刀的方位和角度,提前做出了反应。于是朱喜的快刀,又贴着方承的衣襟,惊险至极的再次落空。连续两招都是只差一点点就伤到对手,再加朱喜心中的怒意,让其有些焦躁起来,劈头盖脑的一阵乱扫乱攻。方承此时却定下了心神,他内力虽运使不了,但毕竟对朱喜刀法的招式十分清楚,因此总能料敌于先,每每朱喜刀未动,他已先动。所以朱喜刀法虽快却一时也奈何他不得。
转眼数十招过去了,两人的打斗看得旁人心惊胆颤。在旁人看来,方承便像汪洋中一叶扁舟,在狂风骇浪中随波逐流,随时都有倾覆被卷入海底的可能。方承此时的处境可谓危如累卵,一旁极是担心他安危的小烟,更是手心冷汗直出,脸色苍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方承也知再这样下去不行,朱喜此时伤不得他,那是因为他被激怒了,忘了他的另一项成名绝技——暗器功夫。此人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能把暗器融合在刀法中一并使用,使人防不胜防。朱喜此时急怒于心,加上又占尽优势,所以就没想起到要用这门功夫。
他没想到,方承可是提前想到了。他此时真气提不上来,这些天来专门练出的垂云掌法毫无所用,老妇所授的刀法因为速度不及,也难有作用。至于新学落霞刀法,那是需要以本身内力去拼对方内力的,像他这般半点内力也使动不起来,怎么敢用?眼下他只是依靠着料敌于先的优势在强撑,时间一长,必现危机。不过临危不乱,倒是方承的一大优点。
情况虽是危急,方承反自冷静了下来。他想了想,唯今之计,第一件便是把背后的小破刀拔出。手上有了兵刃,多少也能威胁到朱喜一点。他之前是一直没把朱喜放在眼里,所以根本没想用刀,只道用新练的垂云掌法就可以轻松将他打发了。哪曾想,他的内力突然没了,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