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南疆,武陵城。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握着一块玉牌,正在细细看着玉牌上的每一句话。
忽然,老者站起来猛地一拍身前的桌案:“老八看家,其他人随为师去秣陵城走一遭!”
声若洪钟,整个武陵城的武者都听到了这句话,七道身影从武陵城四面八方飞向城门处。
老者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原地,再出现,他已经到了城门处,七个身负长剑的汉子早已在城门处等待,没有人问老者为何去秣陵城,但是每一个人都整装待发,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当几道身影往秣陵城飞来时,城头的士兵无一不紧张的握住了手中的兵器,太祖皇帝亲自下令,任何人不得在秣陵城上空飞行,违令者斩!
这些人如此有恃无恐,让那些士兵提心吊胆。
八道流光落在秣陵城内,消失在人潮人海中,不说守城的侍卫,就是皇宫内那些修为通天的供奉一时半会都捕捉不到这些人的踪迹。
在白发老者带领下,八人径直进入了皇宫,太和殿内,除了老者之外,其他七人全部留在外面。
皇帝刘秩正在处理公文,一见老者,他背上马上就起了白毛汗,忙不迭的站起来鞠躬行礼:“小侄不知伯父莅临,未曾远迎,请伯父勿怪!”
白发老者沉声道:“人呢?”
刘秩一头雾水:“什么人?”
白发老者语带怒气:“刘秩,三大圣地被朝廷围剿,老夫可以不闻不问,这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要高坐明堂,就要流血,老夫可以理解。薛三绝已死,他的弟子什么都不知道,你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难道真当老夫在武陵城是死人不成!”
听他的意思,刘秩这才明白老者为何而来,忙不迭道:“伯父真是误会我了,可能是下面的人查办不力,小侄一概不知啊!薛三绝的死讯小侄倒是听说了,可滕王阁强弩之末,连薛三绝都死了,小侄自然懒得过问,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弟子。”
如果这一幕放在普通百姓面前,他们一定会瞠目结舌,堂堂大汉天子,竟然在一个老者面前如真正的子侄一般低声下气。
宫中早已护卫在刘秩身侧的供奉们却十分清楚,眼前这个老人是何等的威风和疯狂。这个名叫东方逆的老家伙曾经一夜杀得西秦无将可用,逼迫那不可一世的西秦先帝定下城下之盟,从此与大汉南北两立。
“当真!”不怒自威的声音从老者胸腔深处发出。
刘秩斩钉截铁地道:“小侄若是知道此事,任凭伯父处置。”
看刘秩神情不死作假,东方逆恩了一声之后不再言语。
外面的七人自然有人招呼,貌美如花的宫娥在身边伺候,身材妖娆的秀女搔首弄姿,这七人一动不动,仿佛木偶一般。
东方逆不再问责,刘秩松了口气,第一时间吩咐身边内侍:“无罪,去榨油房问问到底怎么回事,顺便带易安过来。”
被唤作无罪的内侍领命而去,不到半个时辰,依然笼罩在黑袍内的李易安便被带到了皇宫。
看到李易安,刘秩眼中多了一种叫做慈爱的东西,可惜李易安不领情,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行礼完毕之后便问:“不知陛下相召所为何事。”
东方逆站起来,一手压住正要说话的刘秩肩膀,眯着眼睛道:“你就是督办滕王阁案件的官员?薛三绝的弟子现在何处?”
李易安低眉顺眼地道:“回老神仙,此子现在正在城北破庙内。”
东方逆道:“带老夫过去!”
李易安应声,而后转身在前面领路,两人出了太和殿,七个坐怀不乱的汉子便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刘秩脸上晦暗不明,过了一会,才对无罪说:“带上几个供奉,远远的跟着,不能让易安受到伤害,万不得已之下,你们可以对老家伙动手。”
无罪心中苦涩,却也十分无奈。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管他们是内侍还是臣子,既然皇帝说了这样的话,他们只能全力以赴。
他们还没本事和东方逆一样,有那么大的本事跟偌大个大汉帝国的皇族作对。
破庙内,齐诸侯睡得昏昏沉沉,忽然感觉周围有零星脚步,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没多会,便有几道黑影出现在身旁,他努力让自己呼吸均匀,然后开始细细观察周围环境。
自己所在的角落是最里面的角落,头上有瓦片,身后是墙,两边则是一些老幼妇孺,这种情况,对逃离十分不利。
如果因为自己逃离而让这些无辜人受到伤害,那可就真的对不起九泉之下的师父了。
正思索间,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小子,醒了就别装了,这里高手无数,你装也没用。”
听到这话,齐诸侯也不好再假寐,睁开眼睛站起来梗着脖子道:“要杀便杀,少废话。”
说完定睛看去,眼前的人竟然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而在老者身边,则是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女子,若不是由月光从破庙的烂屋顶上钻进来,他差点没看到这女子。
等待对方发话,奈何对方一不动手,二不说话,嘴角挂着挪揄的微笑看着他,让他如坐针毡。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诡异的安静让齐诸侯再也按捺不住了,他怒道:“你们不动手,老子动手!”
一拳轰出,连老者的衣衫都没碰到,耳朵就落入了老者的手中。老者捏着他的耳朵,如同铁钳一般的手指紧紧贴着耳廓,不管齐诸侯怎么挣扎都于事无补。
他抬手在齐诸侯的后脑上拍了一巴掌:“薛三绝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你是谁的老子?让你老子,让你老子!”
一边打,老者一边哈哈大笑。
周围的乞儿被吵醒了,没有一个敢阻止老者这种行为,有的甚至搬着铺盖远离了齐诸侯所在的位置。
拍了十几下之后,老者松开手,淡淡地道:“小子,薛三绝那老不死的死了,你现在是无主孤魂,可愿随老夫去武陵?”
齐诸侯揉着耳朵道:“不愿意,大不了死了下去陪师父。”
“愚蠢!”老者斥道:“薛三绝虽然愚蠢,却懂得分寸,怎么教出来的弟子这么不懂分寸。”
好像不知道长记性一般,齐诸侯再次悍然出手,结果和之前一样,又被抓住耳朵教训了一番。
“小子,你这记吃不记打的性子可像足了薛三绝那憨货,现在跪下叫三声爷爷,或许老夫能放你一条生路。”老者转身抽出身后一个汉子身上的长剑,一边把玩一边不坏好意地道。
齐诸侯梗着脖子道:“要杀便杀,老子跪天跪地跪师父,绝对不跪任何人。”
老者一脸惋惜地道:“可惜了一条年轻生命,既然你这么不识抬举,老夫就送你和薛三绝团聚。”
说罢,一剑斩下,齐诸侯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闭上了眼睛。
对方身上的强大气息让他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横竖是个死,哪怕是死,他也要跪着死。
剑芒的寒光在离他脖子还有半寸的位置停下,已经透出长剑的剑芒硬生生又被收了回去,老者看都不看后面,随手一甩将长剑插入剑鞘。
他拍了拍手之后正色道:“我乃薛三绝老友,你师父现在已经死了,你可愿随老夫一同去武陵?”
齐诸侯睁开眼睛,摸了摸脖子,发现自己的脑袋还没有搬家,松了口气,用狐疑的目光看向老者:“你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
老者哈哈大笑:“凭什么,就凭老夫是东方逆!”
他竟然是东方逆!这话给齐诸侯的震撼不可谓不大,师父在的时候经常吹嘘和东方逆之间的交情,没想到那些吹嘘竟然是真的。
目瞪口呆的神情让东方逆大感快意,笑眯眯的看着齐诸侯,前所未有的有耐心。
没想到齐诸侯震惊过后,竟然不知好歹的问:“你能给我什么?”
东方逆身后一个汉子站出来喝道:“小子,别不识好歹,天下多少少年郎想要拜入师尊门下,岂容你问东问西。”
朝身后摆了摆手,示意徒弟不要说话,东方逆淡淡地道:“我能给你的亲情可能没有薛三绝那么多,但是老夫保证,只要你去了武陵城,你便是老夫第九个弟子,八百里洞庭任你翱翔,学成之后,天下大可去得!”
齐诸侯对这些并不动心,接着问道:“我去武陵城,有朝一日能否为师父报仇!”
东方逆愣了一下,然后露出微笑:“你要找谁报仇?如果是找幕后主使,那恐怕不太可能。”
齐诸侯一字一顿地道:“谁杀我师父,我便杀谁!”
东方逆点点头,看着齐诸侯对身后的李易安道:“丫头,你都听见了?你那几个手下都给老夫好好留着,等老夫的关门弟子入世之日,要拿那几人的人头祭奠老夫的老友。”
李易安满脸都是苦涩,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东方逆的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齐诸侯也不好再拒绝,如果对方要杀自己,用不着这么多手段,既然对方无意于加害,跟着离开也无妨。
得到了他的确切答复之后,东方逆抓起他的衣领,带着几个弟子腾空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