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绵绵，柴扉半掩，子夜转了转，看来这个院子也有些年代了，门上的牌匾伤痕累累摇摇欲坠，隐约可以瞧见“梅苑”二字，虽然模糊但依然可见笔意温柔，架构缠绵。
外有几多梅花，内有一三层小楼，大门之上结满铁锈和蛛网，楼檐尖角雕有鱼嘴铜铃，极为精巧，却又让人心中一时有说不出的残破滋味漫上心头。
慕子夜推开那扇咿呀直响的门，就上到了楼头。楼头的窗却有一扇还开着，楼内灰尘久驻，想来久已无人来过了，但还好，至少没有霉味。
子夜站在窗口不一会就见阿仆过来，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大堆，最后才露出一截子独属于羲束的狐狸尾巴来，“慕姑娘勿怪，本人也是听从咱爷的旨意办事，爷说了，慕姑娘小家碧玉，沾染太多富贵之气想来对身心无益，梅苑清静，适合修身养性，爷是特意为慕姑娘着想。”
一句话概括，贱人不能贵养，要折寿的。
慕子夜单手拂过桌子面上的蛛网，将阿仆话里话外的意思琢磨了个通透。心里想这羲束倒真是有意思的，不过自己若是继续保持这份镇定，他一准儿不会开心啊。
可她偏就要他不开心，慕子夜仰着头，心里却不住鄙视着，自己上下五千年纵横过来的，还能被你这么个纨绔子弟给打败了？
“阿仆，替我谢过你们大人的美意，就说我很喜欢。”
“慕姑娘喜欢就好，不过，这儿夜里耗子多，你可别介意，就当是玩伴儿好了。”阿仆听到了慕子夜如此识大体的“谢恩”，他眯着眼睛，不动神色地扯了扯嘴角。
阿仆离去之后，慕子夜卷起裙子在腰际打了个结，又撸起衣袖打了盆水开始动手清理上下尘埃灰尘，木槿虽然害怕但见子夜动手也没有站着的道理，便也开始内外整理。
润秋送来的床单被褥都不是好东西，尽是些粗麻棉布，现在连下人的都不用的东西送到这里来，木槿的心里微微有些发酸。
慕子夜倒也不在乎，活着就有希望不是？想起自己当初睡大街的情况也时而有之，如此说来，这里还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不错了，虽说这里荒废，位置偏僻，屋院落破，还杂草重生的，但动手理一理不就好了？
子夜拿了镰刀，将前院木架上缠绕的干枯藤蔓钩去，又将边上的大水缸清理一番，杂草割除，清理路面落叶，修整窗户，破损处钉上木板，等到子夜觉得满意抬起头来时，天际已是暮色沉沉，依旧一派风雪，但是这别院却是宽敞了，还能听到几声清莺鸟唤。
难得桌上还有一只花瓶，洗了洗，子夜又却外间折了几枝蜡梅进来，点上烛火烧上炭盆房间里也就显得暖烘烘的。
木槿倒是被子夜惊着了，这姑娘是如此好伺侯，什么都自己来，倒显得她有些畏首畏尾了，所以活儿干着特别勤快，还受了子夜感染哼起了歌儿。
就着烛火，炒了一盘青菜一盘豆腐，两人说边说吃，倒也其乐融融。至少慕子夜特能说，好像什么事儿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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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宁阁内，羲束半躺在藤座之上，一手撑起脸，双目闭紧，剑眉紧拧，不言不语，旁人也看不出他在想着些什么。
说起来，把慕子夜打发去梅苑是自己的快意所在，看她那笑里藏着那不屈不饶的劲儿，心里总是不大痛快。
此番去梅苑本想让她哭着求饶，没想到阿仆打探回来的消息却是，那丫头活得老有滋味了，笑得开心，吃得欢畅，蹦得老高，这不是无形中在打他羲束的耳光么？
羲束一听脸色顿时便狠戾起来。
“大人可要用膳？”润秋在给羲束捏背，捏得手有些发酸，见他面色未改，又不好停下。
羲束恨到深处，无意识的伸爪从桌上抓起一个苹果咬了一口，愤愤道，“还吃什么？这触霉头的家伙不死，本官怎么吃得下。”
润秋眨了眨眼，吃不下您这不是在吃着么？但她不敢说，只能道，“大人来日方长，又何必计较一天两天呢？大人知道秋后的蚂蚱不？那也蹦得老高了，但也蹦哒不了几天啊。”
“嗯，还是润秋会说话。”说着他白了一眼在边上忤着的阿仆，这些奴才尽做一些不靠谱的事儿，没事掉个链子给他带些灭顶之灾，除此之外就会吃白饭。
阿仆吃了一白眼，默默的走开了，他才不比阿奴那傻子站在原地乖乖让主子耍刀子玩。
夜深了，当阿仆才将身子塞进暖哄哄的被窝，抱着与其交好的侍女金锦软香的身子，刚欲有所行动，就听门外另一家奴灰灰使命的捶门，说是爷让过去，马上。
好吧，第一次穿衣起来这位爷让唠嗑，第二次才抱上金锦的身子爷又让他过去说是饿了。第三次说要陪他喝酒，第四次莫名其妙挨了顿打。
等到清晨的时候阿仆带着满身的寒气想要爬上金锦的床，就被金锦从床上一脚蹿了下来。
阿仆哭笑不得，这爷一整晚不睡觉，难道还真相信了那个丫头骗子的话？怕她随风潜入梦？
哎，做美男的悲哀，长得漂亮了，到处有人观看，连睡个觉都有人跑梦里偷窥，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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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丫头居然连本官也敢骗？真是作死啊。”羲束瞧着自己一晚未睡新长的熊猫眼，一转身将那镜子摔得粉身碎骨。
阿仆收拾着镜子破渣，以一个“狗头军师”的口吻道，“爷，这慕姑娘不让您睡好觉，那咱们也别让她睡好觉呗！这慕姑娘让爷长两只熊猫眼，那咱也让她长两只熊猫眼……这叫……以牙还牙……”
“此话有理……就这么将她沉湖还便宜她了。”羲束一屁股搁椅子里，空气中气氛隐约缓和了一点，润秋适时的送上香茗一杯，羲束喝了一口，搁下手中的茶盏，又重新摆出了一副要生事儿的样子，连眉尖尖都含了笑意，“听说……这梅苑里闹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