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下辈子生在好人家
康纳如遭雷击一般,他的嘴张成大大的O型。
他一瞬间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个长相很凶残的家伙刚刚说了什么?叛乱罪?
见鬼!
终身监禁?
天啊!
而且还有什么最终审判?
康纳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然而刚才脸上被马鞭抽到的地方还疼得要死,这足以证明绝不是梦。
康纳突然想要骂人,想要狠狠的抽那个宪兵队长一个巴掌,可事实上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好了。女神在上,天地良心,这个活到现在都不曾踏出镇子半步的穷小子怎么可能回去做这种事?
诬陷!这是诽谤!
康纳试图站起身来进行辩解,然而那些宪兵们看到康纳动了一下,立刻都举起了手中的军弩瞄准了这个可怜的小子。恐怕他再动一动手指就会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这是诬陷!宪兵老爷我只是一个小猎户而已,你们确定没有找错人么?”康纳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他无比屈辱和愤怒,可是现在也只能盯着这些宪兵们尽量用谦卑的语气来打动他们。
那个刚刚射了康纳一箭的家伙是这队宪兵中的副队长,他看着康纳脸上不解和委屈的表情不禁皱了皱眉。
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不敢说阅人无数,但是他知道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的眼睛很难做假。这个十几岁的小子的表情太过真实了,要么他是一个惯犯,要么就是有冤情不假。
还有就是就这份旨令上有太多令人不解的地方,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份旨令的真实性。
纵然觉得康纳有冤屈,可是副队长也只能在心底默默叹息。他们只是大头兵,只是皇家的棋子,他又有什么权利去质疑呢?
“闭嘴!你要说什么都留给法官裁决吧!”
宪兵队长轻轻低头,藐视的看着康纳,大声质问。
听他这么说,康纳愤然的抬头和他对视。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却激烈的碰撞,任他们人多势众,手持凶器,康纳也没有露出一丁点畏缩。
好眼神!
可惜了……副队长在心中暗暗赞许和叹息。
一个跪在地上双手抱头的猎户和一群骑着高头大马拿着皇家旨令的宪兵相比,康纳此时如何辩解似乎都显得无比的苍白。
乡下的人向来都有早起的习惯,尤其是他们听到街道上嘈杂的马蹄声之后,都纷纷聚拢了过来。康纳在众目睽睽下跪在当中,被那些街里乡亲盯着,这让他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烫。
果然,很快就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呼:“天啊,那不是那个猎人小子么?”
人们都注意到了这里发生的事情,聚拢过来并且开始了三言两语的议论:
“他犯了什么事?”
“我刚才听到是叛乱罪。”
“天啊……”
“简直是胡说八道,这个小子是我老人家看着长大的,怎么可能叛乱?”
为康纳辩护的是金牙的老婆,这个半老徐娘和自己并不熟悉,仅仅是在酒馆有过几次照面。可是却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维护自己,这让康纳无比的感激和感动。
当然,也有站在那里说风凉话的人,比如裁缝家的女儿。她哼了一声:“话可不能说的这么绝对,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就是,不就是前几年么,医生家的大儿子不就是因为临阵脱逃被吊死的么?谁能看出来那个小子有当逃兵的胆子?”
宪兵队长并没有听这帮妇女说三道四的兴致,他挥了挥手里的马鞭,就立刻过来两个宪兵三下五除二的将康纳五花大绑了起来。
康纳想过自己总有一天要离开镇子,甚至就是今天。可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自己居然是这么屈辱的被宪兵绑在马上带走的。
在百年之后,帝国学者们都默契的为了维护这位南征北战创下无数战功的伯爵大人的光辉形象而可刻意抹去了这一点。
只有在游吟诗人的英雄史诗中还保留着历史真相,这位伟大的康纳·艾尔伯爵当初曾因为遭到诬陷而被宪兵绑在马上带出了镇子。
当然,这是后话了。
康纳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自己纵马驰骋的英姿,可是他更加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和这种在人胯下运动的四蹄生物接触居然是趴在它的身上。而且还是被绑着趴在它的身上。
康纳趴在马背上颠簸了一上午之后,他想了很多。
首先,这毫无疑问这是诬陷,是诽谤!但是随之到来的一个问题就是:诬陷自己的人是谁呢?
康纳一次又一次的在心中过滤有可能的名字。然而可惜的是他这辈子到现在为止实在太短了,认识的人又太少了,街里街坊的一个有可能的人都没有啊。
就算他和凯南凯利曾经嘲笑过裁缝家的女儿,就算最毒妇人心,可是那个胖的不像人的女人无论如何都不至于这样狠毒吧?
更何况那个宪兵队长说的很清楚,这是大公手谕。那是传说中的公爵大人的手谕啊!众所周知,在这个国家只有两个公爵,一个是肯特公爵,另一个是罗迪公爵。
是哪个大公的手谕康纳不知道,不过无论哪个自己都只听过名字啊……
小猎户绞尽了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随后他又想通了镇长当时看自己的眼神很古怪,估计那不是和自己打招呼,而是让自己逃跑的意思吧……
再之后康纳又想到了自己的未来。
事实上对于自己的未来,这个十几岁的小猎户还没有太多的想法,他只觉得自己的一生不应该是从自己进山打猎换钱到教自己的孩子进山打猎这样而已。他想自己的生活过的有意义,变得不平庸,变得丰富多彩起来。至于什么是有意义,什么是不平庸,如何丰富多彩,他还不知道。
是的,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但是他确定自己以后不要做什么。
然而今天发生的一切让他所有的想法都变成了泡沫,不,是已经碎掉了的泡沫。
这样下去毫无疑问,他会被处以终身监禁,这还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再出现其他的罪状,恐怕就会被吊死吧。
中午的时候,这帮家伙曾经停下来休息整顿过半个钟头,随后又开始了前进。虽然没去过,但是康纳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从镇子到王都的路好像不是这么走的。
直到日暮西沉了,在马背上晃悠的康纳都要吐了,如果不是他的身体强健的话。康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什么位置,不过看样子是在一片旷野上。这群宪兵停止了前进,估计是想要在这里过夜吧。
看着这帮家伙七手八脚的搭起了两堆篝火,并且拿出了干粮和用水。
康纳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声喊道:
“我要撒尿!”
宪兵队长皱了皱眉,他看着康纳冷哼一声道:“别想耍滑头,混账小子。”
“我真的要撒尿!”康纳瞪圆了眼睛,他大声重复道:“我已经一整天都没撒尿了,我就要尿在马身上了!”
在中午休整的时候,康纳听到这匹马似乎是宪兵队长的爱马,是他亲手照顾长大的。康纳只好用这种低劣的手段进行威胁,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想尿在裤子里啊。
听到康纳用这样的口气和他说话,这个面向很凶的家伙他紧皱着眉头拎着马鞭冲康纳走了过去,看样子是要好好教训一下康纳。
“嘛,队长,没必要和这种乡下脏鬼浪费力气,他也确实一天没上厕所了,我去看着他就好了。”
说话的是副队长,他笑着拦住了怒火中烧的宪兵队长。推搡着康纳就把他带到了距离篝火稍微远一些的地方。
“就数你心善,罗伯特。”
宪兵队长不满的扫了一眼他的副手,嘟囔了一句。
虽然解开了绳索,但是康纳仍然被副队长用军弩指着,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开始释放了压抑了半天的尿意。
忽然康纳回头看着副队长,低声问道:
“为什么?”
副队长诧异的反问道:“什么?”
康纳扎好了裤腰带,认真的看着这个叫做罗伯特的中年人:“究竟为什么要抓我?我从未踏出过镇子半步,叛乱罪根本不成立!”
康纳的话让副队长先是一愣,他随即苦笑道:“别这么问,孩子。这样只会让我的负罪感更深,因为坦白说我们也不知道你犯了什么罪。”
“什么?”
小猎户瞪大了眼睛,他原以为是有人诽谤自己,不过这个家伙居然说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也就是说……
并不是有人诬陷自己,而是能指挥宪兵的家伙要杀了自己。
这个人是谁自己并不知道,可是很有可能老家伙认识!难道他们是找老家伙寻仇不成追究到自己的头上了?父债子偿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康纳忽然想到了一种几乎不可能的可能,让他心都凉了下来。
副队长看着沉思的康纳,这个孩子看起来比自己的侄子也大不了几岁,他很遗憾的说道:“有人要你死,而且是有大人物要你死。你反抗不了,下辈子,生个好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