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魃为虐,如惔如焚。
头顶的烈日,火辣辣的阳光照在人们的身上,祭台四周围观祭祀求雨的人也都晒得面红耳赤,汗水涔涔。
虽然还没有到真正的夏天,可乐居镇头顶的太阳却毒辣灼灼。
祭台上,巫师又蹦又跳,口中念着奇怪的咒语,至于那咒语说得什么,却没有人能听懂。
望着巫师一连串装神弄鬼的动作,台下所有人闭不做声,十分虔诚,深怕触犯了神灵,遭到惩罚。
全身被捆,即将被烧死祭祀雨神的媛儿,也哭得没有了嚎叫的力气,加上太阳炙烤,身体虚脱,她已经昏了过去。
樊岳在点火前终于赶到祭台,穿过人群,来到自己的老爹面前。
“到哪儿去了,天还没亮就不见人影,不知道今天是祭祀求雨的大日子!”望着一脸散漫,姗姗来迟的儿子,樊云的口中带着几分呵斥。
但看到身后跟来了玉儿,樊云的生气脸色又收敛了很多,似乎对玉儿的身份有些忌惮。
“樊叔叔好。”玉儿对着樊云打了声招呼,旋即眼神暼向了被捆在木柱上的媛儿。
面对玉儿的打招呼,樊云小心地应了声好。
这时,厨娘冲到媛儿的身旁,抚摸着媛儿的小脸大哭,“媛儿,你醒醒······”
直到此时,人们才发现媛儿母亲并非议论的那样,去寻死觅活。
“有人阻挠本巫师祭祀求雨,还不拉下去。”巫师正欲点火祭祀,脸色愠怒的挥舞了一下手中木剑,不想祭祀被扰。
樊岳将手里吃了一小半的烤鸟甩给自己的父亲,道:“爹,先帮我拿着。”
手里的半只烤鸟一扔,樊岳冲向了几名正要对厨娘拳打脚踢的地痞面前,挡住了。
这几名地痞是巫师养的几名打手,平时鱼肉乡里,干了不少坏事。
见镇长的儿子挡道,那三名地痞没敢再上前对厨娘动手,转而眼神暼向祭台上的巫师。
“今日祭祀求雨,闲杂人等,勿要扰乱本巫师作法求雨。”巫师望向台下,已经看出樊岳想要捣乱。
樊云见自己的儿子上前捣乱,意欲破坏巫师求雨,担惊道:“樊岳,还不给我回来,不要惹麻烦。”
巫师并不好惹,现在连他这个做镇长的都要看他的脸色,不敢得罪。
樊岳没有理睬樊云的话,正义凛然地对着祭台上的巫师问道:“天无道,与人何干?烧死了媛儿,就一定能保证下雨吗?”
“这是上天的旨意,是雨神选择了媛儿,要让她做活人祭品。”被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打断了祭祀,巫师脸色挂着怒意,要不是认出是镇长樊云的儿子,他早就命打手们轰走。
“上天的旨意?只怕是巫师你公报私仇!”樊岳脸色森然,怒焰喷射的眸子盯着巫师的八字胡道:“你害死了媛儿的爹,媛儿气不过,向你扔了几个臭蛋,所以你就假借祭祀的名义害她。”
此话从一个十三岁少年的嘴里说出来,在很多年长者听来可谓是大胆至极。
镇上绝大部分人都知道媛儿父亲死因蹊跷,可却没有人指着巫师的鼻子大肆宣传。
巫师被樊岳说得脸色惨白,声音发颤道:“你血口喷人!”
别看樊岳年纪不大,才十三岁模样,可一口伶牙俐齿,嘟哝起来甚是了得,竟说得巫师支支吾吾。
“我只不过在叙说一种可能,您是巫师,我哪敢得罪您,您要是施个巫术,要了我小命怎么办!”樊岳淡淡的撇了撇嘴,没有给巫师台阶下的意思。
见樊岳成心捣乱祭祀,不知天高地厚的得罪巫师,樊云气得大怒道:“小兔崽子,滚到一边去!”
“爹,您也是看着媛儿长大的,厨娘在我们家帮工,您不会不知道媛儿爹是怎么死的吧?现在媛儿要是被烧死,你让厨娘一个人怎么活?”樊岳就是气不过自己父亲那窝囊样,巫师纵然有些鬼把戏,但也不至于总是低眉顺眼,不敢伸张正义。
被自己儿子搅乱祭祀,镇长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乡里乡亲的都在这里,自己一个做父亲的被儿子当众教训,心里的感觉不仅怪怪的,还窝着一股无名的怒火。
祭台下的众人不由也对镇长的教子无方开始小声言论,与樊云站列一排的乡绅与几个村的村长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他这个镇长早就不怎么被人当成一回事,在镇里的威望呈逐年下降趋势,现在自己的儿子竟然跑出来,公然捣乱祭祀,一个二个的脸上扬起一抹讥笑。
现在镇里的一群老家伙巴不得他这个镇长出洋相呢。
镇子里辈分较高的长者静默了瞥了一眼樊云,那嘲鄙的眼神似乎在说:“哼,现在你儿子都来教训你,我看你这个镇长还怎么干。”
“镇长,扰乱祭祀大典可是亵渎神灵啊······”见樊岳为了媛儿捣乱,人群中胆大的人发出不满的声音。
“是啊,镇长您可得管管啊。”
还没等到自己的父亲再次发飙,樊岳指着一大群被巫师愚昧的乡众道:“我知道各位渴望老天下雨,求雨心切,可如果今天被当做活人祭祀的对象是各位的亲人孩子,你们会怎样?”
一开始还有很多人窃窃私语,但樊岳此言一出,全场哑然,唯有厨娘抱着昏迷的媛儿嚎啕大哭。
很多人也是太渴望下雨,才一时间被巫师的鬼话迷惑了心窍,急功近利,从而忽视了别人生命的宝贵。
巫师还没来得及继续糊弄在场的众人,樊岳就指着他的脸骂道:“还有你,整天就知道装神弄鬼,没看你瞧好哪个人的病,被你治死的人倒是不少,今天媛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刨了你们家祖坟!”
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脊梁骨冒冷汗,敢当众教训自己父亲就算了,竟然还扬言要刨巫师家的祖坟,樊岳这话有些过火。
望着脸不红,心不跳的樊岳,很多年长者不禁怀疑镇长这个捣蛋儿子真的只有十三岁?
“樊岳,你可不能仗着你爹是镇长,你就公然藐视神灵啊。”镇里一位颇受尊崇的老者从队伍里向前探了探,批评道。
“老伯,你们如此求雨,至人生命于不顾,确定是祈求不是亵渎吗?您该不是收了巫师的好处吧。”此言一出,那名德高望重的老者赶忙往身后退去,不敢出声。
“镇长,您儿子扰乱全镇民众的求雨祭祀,您不管管?”人群中的唤声越来越大,多半来自那些乡绅。
身为父亲的樊云,已经气得脸色铁青,那半只烤鸟也气得直接摔在地上。
“再敢胡闹,狗腿打断!”樊云已经气得不行,不觉间,自己这个镇长已经成了众人怪异眼神扫视的对象。
在玉儿眼里,樊岳并非是个鲁莽行事,意气用事的人,今天为了媛儿将在场的所有人骂得狗血喷头,确实有失沉稳。
“镇长,贵公子破坏祭祀,可不是小事,若是触犯了神灵,可就······”几位年长老头,在乐居镇辈分比较高,有着一定的话语权,看到樊岳胡闹,却看不下去。
樊岳抬头望了望天,经自己这么一折腾,祭祀的最佳时机已经过去了,就算今天会被自己的父亲一顿暴打,至少媛儿的事情能缓上一缓,再想别招。
刚才他故意顶撞自己父亲,揭露众人的丑恶与巫师的装神弄鬼,就是为了破坏祭祀的最佳时机,另想办法解救媛儿。
“樊云,你儿阻挠本巫师祭祀求雨,关乎全镇人民的大事,你可不能徇私啊。”巫师将手中的木剑一摔,气得胸口起伏,瞪了一眼奸计得逞的樊岳。
巫师的话刚说完,一群被愚弄和洗脑的民众就跟着嚷嚷着:“是啊,是啊,可不能徇私啊。”
巫师把“全镇”这个大帽子扣下来,想给樊云施压,不得不说心肠确实歹毒。
被一群乡绅和几名年长的老者看着,等着他上演大义灭亲的经典戏目,一时间压力全导向了樊云一人。
“今日祭祀求雨,樊岳公然捣乱,藐视上苍,就罚······”除了樊岳刚才指责自己这个父亲之外,其实其他话说得根本没错,明明自己的孩子所言所行无可厚非,自己不得不在全镇民众面前对其行为进行惩罚,身为镇长又身为父亲的樊云,深感为难和尴尬。
“就罚······樊岳在镇里的神殿忏悔一晚!”
说完这话后,樊云顿时就后悔了。
本来还有很多人想看樊云的笑话,但当他说出对儿子今天行为的处罚后,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再说什么。
在神殿里忏悔一晚看似处罚较轻,实则在很多看来是最残酷和残忍的处罚。
连几个在一旁正准备腹黑几句的老者,都不由对樊云的惩罚凝了凝眉,心里默道:“你狠!。
听到樊云对儿子扰乱祭祀的惩罚,玉儿也是一愣,但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外人,说不上话,而且穷山恶水,都是一群认歪理的刁民,她也没有任何的话语权,但有关神殿的传说,她却在这三年听过很多。
神殿里闹鬼,不是危言耸听。
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而且有人曾经听到过神殿里的咳嗽声和鬼哭狼嚎,每当有人谈到神殿的时候,脸色都变得灰白,好像会触及到什么恐怖和危险一样。
听到父亲对自己的惩罚,樊岳的脸色并没有任何异常,因为他从小就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鬼怪。
“忏悔就忏悔,心里有鬼的人才会害怕。”樊岳嗤之以鼻地瞪了一眼祭台上神情尴尬与羞愤的巫师,道“我明早要是非正常死亡,你嫌疑最大!”
此言一出,巫师气得眉毛都翘了起来,樊岳当众这么一说,倘若他今晚真有个意外,都会跟巫师扯上关系。
深知樊岳性格的玉儿却偷笑了笑,笑容里藏着几分人小鬼大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