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男女,纯情异性间,真诚付出者,自古有之,但少之又少;异性之间,难得真情,更难得永远,如果走向友情,走向知己,概率几乎为零;如果走向婚姻,有可能成为佳对,也可能成为怨偶。
永远是多远,一直是人们心中的疑问。有人沉思,有人郁结,有人则因此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知音的故事传诵千古,后人为之动容;然随着子期的故去,伯牙的摔琴,留下了永远的遗憾。生者长太息,死者长已矣。从此阴阳相隔,即使子期有灵魂,但那灵魂真能看到伯牙摔琴时的伤心欲绝,真能理解伯牙内心深处的孤寂与苦闷吗?难啊,难上加难!
《长恨歌》只是白居易的构想,三郎最终也因没见到真正的杨贵妃而遗恨终生;汉武帝相思成病,也只能请皮影戏寻求安慰、一了痴情;李后主本喜享受,也唯有叹一声“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柳永为了生计,也只能问苍天“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永远是多远,没有精确的答案。千万种人有千万种生活状态,千万种生活状态造就千万种情结,千万种情结导致千万种结局。然而,无论哪一种结局,都不会千篇一律。也许任何一种结局都不是令人满意的,也许任何一种情感都不是最完美的。因为万丈红尘中,纷繁人世间,本就没有哪个结局最令人满意,本就没有哪种情感完美无缺。
亲情,有永远吗?我曾接到过一张亲人寄来的明信片,上面只有四个字——“亲情永远”。然而不久,他便离我而去。我泪流满面,却只能遥遥相对,因为路途遥远,我没有送他最后一程,留下的只是深深的遗憾。他的“永远”,于我只是短短的二十年。
爱情,有永远吗?许多人海誓山盟,然而,情随景迁,时过境迁,现实的无常,世事的难料,常常让我们措手不及,许多人只不过匆匆相见,还来不及深爱,分手便在眼前,那些“陪你一起看夕阳”,“爱你到永远”,“一生一世,不弃不离”的诺言,根本没有了兑现的时间,这“永远”的美梦,永远不过是一个梦,一阵随风飘散的过眼云烟。
友情,有永远吗?远在天边的朋友,分离的背影,愈走愈远,下一次的相见遥遥无期,也许一生也难以实现“再见”的承诺。“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心灵相守,毕竟太虚幻,不现实。近在咫尺的,偶尔有观点的背离,偶尔还有利益的争端,误解时常出现,误会不断累积,两颗紧贴的心间渐渐有了间隙,随着这灰色的缝隙越来越大,“永远是朋友”的誓言,熬不过一个转身的瞬间。
于是,我们对爱失望,我们对情淡漠,我们对自己和他人的灵魂一次又一次地拷问。偶尔,看到同性朋友间的真诚,我们误以为利益将他们牵连。因为冷静的头脑中,有一条格言: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偶尔,异性朋友间的执着,被我们当成是暧昧或者不正当的关系。因为凭我们的人生经验,异性之间,不可能有真正的情谊,非为钱即为权。
当我读到杜月笙,这个在上海滩叱咤风云的人物时,对于男女朋友间那种非情即利的观点,有了彻底的颠覆。
记得那是关于杜月笙和梅兰芳的情人孟小冬的故事。梅兰芳与孟小冬从认识到成婚,家人都一无所知,可在熟识的朋友眼里却是一对佳偶,哪成想梅从此不让她再登台演出,只想在外面养小。人世间就是这么奇怪,一直得到杜月笙帮助、而与杜月笙没有半点男女之情的孟小冬,在四十五岁时,离开了梅兰芳,走进了杜月笙的家。
这里,就杜月笙成就孟小冬一事而言,杜对她的情感是纯洁的,对她的帮助是发自内心而不求回报的。后来,当她与梅的关系破裂而无处安身时,杜月笙又收留了她。所以说,杜月笙一直都站在帮助者的角度,一直没有要求回报;孟呢,一直在接受杜的帮助,也没想到回报。每当她有什么困难时,杜会义不容辞地挺身而出。所以,他们之间的情谊是真诚的,是被当时人所称道的,并不因为后来她走进了杜家的大门而得到否定。
世故之人称:人世间,没有永久的朋友,只有永久的利益。当人与人之间没有了利益的纠缠,或者联盟破裂时,他们之间的情谊就会慢慢消失。在这里,我不否认这种利益论,毕竟人世种种,我们不能一概而论,但它只适合某些人群,那些唯利是图者。如果说每个人对任何人,做任何事,首先考虑的是利益,那还不累死?有谁会有那么准确的预见性,预想到你交的某个人,一定会有背景;你看好的某个人,将来一定很有前途;当你有目的地付出之后,你能保证他会以德报德吗?再说,如果他遇到的是他的同类,也这么精心算计,斤斤计较,那么,是你算计他,还是他算计你?这还是一个问题。
这不由让我想起一句话:有人天性喜欢与利益纠缠,他们的天性就是为利益而生。
杨绛《将饮茶》书中,《回忆我的父亲》一文说到,一位小学同学,请杨父帮她上诉争遗产,同学赢了官司,得到了一千多亩良田,可一文钱公费也没出。杨父曾说过:“那种人打官司的事还多着呢,一次赖了我的,下次就不敢上门了。”然而,二十年后,那人又通过杨绛向杨父请教一个法律问题,却巧妙地以两个汤圆替代了给杨父的酬劳。难怪杨绛说:人与人的差异是很大的,有的人得你一点点好处便感激涕零,终身不忘;有的人即使得了你很大的便宜,也转身便忘,而且还硬着脸皮可以继续得你便宜。
所以说,现实生活中,也的确有不少这样的“老面皮”人。这种人的性格,稍微思考一下,便可找到根源:想占便宜,有好处时便想到你,一旦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转身便忘。这种人自然不可深交,更不可能长久。无论是同性,还是异性,他们都不可能真情倾注,真心付出。
常人教育孩子,有“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一说,然而这一说也非必然。朋友之间,你倾心相交,鼎力相助之人,不一定能得到相应的回报,或者你根本就别指望得到他的回报;而另一种人,即使你没有半点付出,他没得你半点好处,只要你身处困境,他也会不计得失地帮助你,这样的反差经常出现。因此,在生活实践中,有人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也就是说因果不一定有报应,这样的因,很可能种出那样的果。
很多时候,我们做事的目的,并不一定图日后的回报,有时完全出于一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完全出于情不自禁,自觉自愿。现实中有不少是纯属偶然之事,出乎意外之事,毫无准备之事,而我们每个人都不过是人,不可能都和刘伯温般“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也并非都像诸葛亮一般能观天象,会算人事,料事如神,精准异常。然所有的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尽先机者,毕竟很少。或者这才是一种纯粹的巧合吧,或者是一种高超的智谋吧。如果真有这种人,那他也决不会锱铢必较,耿耿于怀,他必会大气磅礴,气势夺人;如果真有这种人,他绝对不会因一己之私,不会因蝇头小利,而扰乱秩序,蛊惑民众,乱国之大计。
然而,有的人总会语出“经典”,打破我们思维的局限,谁做了好事,有人就会问:他得到了什么好处,为作秀,还是为出名?那如果你请他帮忙,他会直言不讳地反问你:凭什么,做这事对我有什么好处?为什么偏偏要我去做呢?
每当有人做过好事,采访他们的人总会有意无意地问一些功利性很强的问题。诸如最常见的第一个问题:当时你是怎么想的;抓犯罪分子时,会问:有没有明白你当时的处境很危险;遭遇自然灾害而去挽救别的群众时,就会问:有没有想过,那样做将威胁到你自己和家人的生命财产安全?那些提问者也许是一番好意,想挖掘题材,想树立榜样,想让社会更和谐,想把人们从冷漠中唤醒……他们需要发现一串串豪言壮语作为他们观点的支撑,他们更需要挖掘一颗颗金子般的心灵作为支撑他们观点的内核,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也不可能想到,他们采访的这些人会傻瓜似的说:当时根本没有多想,也来不及多想;当时就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凭自己的良心去做;如果不是我,换了别人也会这么做。不过,即使这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话,我们的记者们也不怕,他们的妙笔会让这些朴素的话也开出花,结出果。
可是,在我心里,“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凭自己的良心去做”……这样的话语足以让他们的灵魂放出异彩,它们远比那些豪言壮志更令人动容。“雨洗后的青山,如泪洗过的良心。”这是我最喜欢的句子,第一次读到这话时,我只是觉得这个比喻非常新颖,令我想起很多事情;当我偶尔看到雨后青山的一尘不染,无比清新,我仿佛触摸到了那经过涅槃的灵魂,那么纯洁;而如泪水的雨水,则只有在经历了千难万苦的疼痛之后才有的,经过如许的雨水洗涤后的灵魂应该是剥离了一切俗欲之后的圣水吧,那该又是何等圣洁的灵魂啊!透过这青山,透过这雨水,我仿佛懂得了古人最喜欢的那颗“赤子之心”,触摸到了那个纯粹的灵魂。我想: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有一颗赤子之心,那么,我们自然不会那么功利了。
生活中,有许多突发性事件,是不容我们用“功利”二字去玷污的。比如汶川大地震中,用自己的生命守护别人的壮举;舟曲泥石流中,置自己和妻儿的生死于度外,全心全意抢救人民群众生命财产的武警;日本核泄漏中,那群自动留下做善后工作的人们……凡此种种,都不是常人挂在嘴边的“功利”二字能概括的。如果用这样一个俗不可耐的词去衡量,那不是太庸俗了,而是对他们纯粹举动的一种亵渎,是对他们圣洁灵魂的一种玷污,是对他们赤子之心的一种凌辱,是对自然赋予人的本性的一种强奸。
如果在重大的事故面前,在突发性事件面前,我们还只顾考虑自身的利益:荣誉,地位,生命安全,那么,即使他挽救了无数条生命,他的灵魂还是卑贱的;即使他帮助人们渡过了难关,他的行为还是卑劣的;即使他得到了自己渴望得到了一切,他的良心仍会是不安的。那么,这样,于他自己,于他的余生,还有何意义可言呢?
女人有蓝颜,并不是不可告人的秘密,请别用异样的眼光去察看;男人有红颜,也无须感到惊讶,更不必用暧昧的眼光去看待,不屑的态度去贬损。无论同性还是异性,也会有纯粹的真情;人世间,有不少人存一分“赤子之心”,更不容置疑。
当某一天某一时某一刻,困难突然降临,意外突然出现,你会发现你的身边,会有无数纯净的眼睛关注着你,会有无数热情的双手伸向你,会有无数颗火热的心温暖着你。到那时,你会感受到人间自有大爱,人间自有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