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卜算子的药物调理下，我的身体好了很多，虽然忘情草的毒未能解，但是基本上可以行动自由，不用依赖别人了。
皓月决定带我去找其他三种花，卜算子应邀同行。
皓月买了辆马车，一路上，他便成了车夫。
我和卜算子坐在车内，我基本上是睡觉，卜算子则拿着一本棋谱不停的研究，果然是棋痴。
从卜算子对皓月的态度可以看出，他对皓月非常的尊敬。从年龄上来看，卜算子已步入中年，而皓月不过二十四五岁，按江湖的规矩来看，卜算子应属于前辈，可是，他们两个倒是颠倒了过来，卜算子对皓月是非常的恭敬，皓月对卜算子则冷冷淡淡的，虽说皓月这个人本就是一张冷脸的，可是毕竟人家卜算子是他请来为我配药的大夫，十年来第一次为了他而出山的，他却对人家仍是不冷不热。
这只能解释为性格决定了一切。
不说性格决定命运，因为我对于这个冰雕冷面人的命运一点都不知情，目前为止，我只知道他是江湖上人称鬼剑的皓月，是蓝云的师兄，至于，他的剑如何出神入化，如何让人闻风丧胆，我没亲眼见过，不做评论。
这些天，见识最多的是，他的沉默。
风儿吹过，将马车的门帘轻轻掀起，透过门帘的一角，我望见了那个赶车人。
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夕阳的照耀下，竟折射出一种暖暖的光辉，他的眼直直的望着前方，可能是在想什么事情入了迷，竟眨也不眨一下，长长的弯曲的睫毛也被阳光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的光辉。此刻的他，脸上的冰冷之色全无，显示出一种最初的宁静，像足了一个安琪儿。
原来，他还有这样宁静祥和的一面，为什么这样的表情，只是在无人的时候才会显现呢？
在人面前，他总是冷着一张俊脸，是用来掩饰什么吗？
他虽然面冷，但是，心倒是很细的。
一些镜头一一在我眼前浮现。
猎户房中醒来时的他为我准备的十全大补汤和换洗的衣衫……
雪山上，我说累了的时候，他毅然背起我就走……
我独自吃掉整只老鹰时，他在一旁似笑非笑的脸……
他在吃自己烤制的菊花叫化鸡时，温文尔雅的吃相……
替我拭掉眼泪的温柔的手……
我再次吐血时，他给我喂食自己的血……
皓月啊，皓月，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是怎样的人？你究竟在做什么？皓月，是你的本名么？
他的本身就是一个迷，他所做的每件事都像是个迷。
他要将我送给谁？他又凭什么认为我值得他作为礼物送给别人？
这些，他一直不说，我也无法得知。
但是，我仍找到了与他相处的最好的方式，他不说，我不问。
只是现在，他劲瘦的背影在冷风中显得有些落寞，这曾背着我翻山越岭的背，如今于我已经不陌生了。
想想当时趴在他的背上，心里总想着要好好折磨一下他，便总是故意将身子往下沉，让他背起来越发吃力，他也从不说什么。
我走出马车，在他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花无缺，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他见我过来，脸上的安宁之色立刻隐没，变回了原来的冷厉，这一瞬间脸色的转变，让我更加断定，他的冷脸是他用来伪装自己的面具而已。
“你上次唱的那首笑傲江湖，能再唱一遍吗？”皓月没有回头，淡淡的说。
“笑傲江湖？怎么想起要听这首歌？”
“这首歌的歌词不错，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只是歌词不错吗？”
“曲调做得也不错，有一种笑看人生的苍凉韵味。”
“只是歌词曲调不错吗？”我笑着看他的侧脸。
“你唱得也不错。你的声音很好听。”他的脸微红。
我笑了，呵，这样冷面的人，一定是从来不赞美别人的，不然怎么要他说一句赞美的话，竟然如此难？并且还脸红？
“要不要一起唱啊？”
“你唱吧。”
“一起唱吧，像这样唱。”我起了个调，故意唱尽洒脱豪放之意。
他起初是跟着轻轻哼唱，在我的鼓动下，竟也大声唱了起来，一时，我俩大声地合唱：“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汹尽红尘俗世几多娇，清风笑竟若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啦啦……”
唱着快乐的歌曲，笑看白云绿草从身边经过，心竟也渐渐开阔起来。
“花无缺，你的音质还真不错。”
“……”冷面人又恢复到一张冷脸。
“花无缺，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老是冷着一张脸，但是，你这样子快乐吗？”
“快乐是什么东西？”
“你有没有发自内心的笑过一次呢？你有没有放肆的大笑过呢？你有没有痛快的哭过呢？你总是这样将自己的感情掩饰在一张冷脸之下吗？”
听我这么说，他一怔，旋即冷声道：“你今天说得太多了。进车里去。”
“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进去。”
“进去就进去。”
我起身，进了马车。
他不愿说他的情况，便不说也罢。
继续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