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今天是什么任务?”
“烧光,女的,杀光。”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只说了六个字,却让人觉得阴森得可怕。
“……是!”只见一群黑衣人唯唯诺诺地应了,然后各自散开不见了。
过了一会,就在木子不明所以时,南巷子里传来一阵浓浓的烟味,木子抬起头,眼里布满了震惊和恐惧,映在她双眸的是漫天的红光。
此时的南巷子正在被大火淹没,深不见底的巷子笼罩在死亡的烟雾里。时不时有人从睡梦中惊醒,走出房门看看出了什么事,但看到是南巷子起的火,便又回到屋里继续睡去。
灼热的大火却映衬着此刻的冷酷,与无情。
木子双唇微颤,张张嘴,想喊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死死地抓住一把茅草,整个身体开始战栗。
她想逃,双腿却不听使唤地留在原地,耳朵里充斥着从南巷子里传来的哭天喊地的求救声。
她睁大双眼看着,却始终没有看到任何一个期待的身影从火焰中走出来。
娘…你醒了么…千万不要醒,希望你再也不要醒过来…这样你才不会感到痛苦吧…
狗儿…你能保护好自己么…你不是老大么…你倒是活着出来啊…
还有叔叔婶婶…小伙伴们…
两行清泪不自觉地从木子两颊滑落,油然而生的强烈的无力感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
烧光…
女的…
杀光…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那些可怜的人儿只是想勤勤恳恳地过日子,吃饭穿衣都靠自己的一双手,甚至经常都是吃不饱、穿不暖,他们挣扎地活在这个社会的最底层,干着最苦最累的活,拿最低廉的工钱,凭什么,凭什么就这简单的六个字,就能如此草率地夺走他们的生命!
强烈的红色依旧映着木子瞪大的双眼,但此时已经分不清那血红究竟是漫天的火光,还是从木子心里萌生的恨意。
渐渐地,南巷子里的呼喊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深夜依旧回归到原来的死寂。
谁也不知道今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是怎样的残忍能如此轻松地带走十几户人家的生命。
夜虽然静了,火却还在燃烧,噼里啪啦地不断有旧火苗熄灭,新火苗窜起,接二连三地如浪潮一般吞噬着漆黑的夜空。
“头儿,完成了。”
“可都确定了?”
“确定,只要是女的,不管大小都被砍死了,男的也没放走,堵在巷子里一把火烧了。”
“好,撤。”
“是!”
只见约摸六七个黑衣人从木子藏身的草垛前飞快地跑过,消失在夜色中。
罪恶的使命终于离开了这个苦难之地,但是就着火光,木子看到了一个印记,一个鲜红的印记,印在黑衣人左侧的衣袖上——那是木子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印记——红色的凤雏。
木子一直没有走,她仍然趴在草垛上,看着大火继续燃烧,直到慢慢变小,直到慢慢熄灭,最后,直到太阳升起。天亮了,但南巷子里的生命之光却暗了。
木子想走过去看看,但是双腿依然不听使唤,一夜的等待让她的双腿都已经麻木。
又过了一会,西街的早市陆陆续续地张罗开来,清静的街道逐渐热闹起来。南巷子很自然地成为了茶余饭后的话题。
“喂,你说这昨晚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火。”
“哎,还能是怎么回事,肯定是那里面谁家灶上烧起来了呗。”
“那哪能烧这么大啊。”
“你管呢,说不定几家一起着了,这事又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大惊小怪。”
“哦,那倒也是,前几年不也还烧了起来,都不是什么大事。”
“哈哈哈,来来来,再喝一个!”
“唉,就可惜我这还有个活原本想找那里面的人做呢,不是便宜嘛。”
“傻啊,这有啥好可惜的,过几天,你等着吧,东街那几个讨食的就搬过来了。”
“也是,也是,来,干了!”
诸如此类的讨论不绝如缕地钻进严朵的耳朵里,没有人会为死去的人伤感,也没有人会为曾经生命的痕迹惋惜,更没有人会去怀疑人为的可能。一切都是这么正常,这么自然。
木子的身子终于动了,抖了抖手脚,缓缓劲,从草垛里站了起来,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孩子哪冒出来的,吓死个人咧!”草垛旁卖肉的汉子吓了一跳,骂了个脏字。
木子安静地看了他一眼,布满血丝的双眼满是杀气。卖肉的吓的不表,一声不敢吭,完全忘记了站在面前的只是个毛没长全的孩子。的确,木子此时的气场又如何能是个孩子拥有的。
随后,木子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木子漫无目的的,不知不觉来到东街市集,东街以北是一个码头,每天开往凤鸢城的货轮就是从这里卸货,然后再把货装上船运往各地,前来做生意的商人络绎不绝。
而码头边上蹲着几个乞丐,敲着手里的破碗,哼着小曲,正商量着搬到南巷子的事情。
“你听说了吗,昨天南巷子又没了。“
“早听说了,一大早都在说这个,阿毛刚还去那边踩了点。“
“怎么样,咱哥几个去那,换个地儿呆?“
“行啊,可算是有地方去了,这一天天听着破船开来开去,都烦透了。“
突然,一群官兵跑了过来,所有人手臂上都绑着一块黑纱,有序的各自散开在凤鸢城的每个角落。
全城戒严,黑纱?
木子不是不懂这意味着什么,于是他震惊了,同时又有了一丝疑惑。
老百姓们也都懂——他们的皇帝驾崩了。前段时间便有消息放出,说是皇帝病重,广求良医,不料今天突然就传来了噩耗。皇帝是一个好皇帝,在位这十几年没收过重税,百姓过的也都很好——南巷子除外。
于是热闹的集市安静了,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全城百姓自发地朝着皇宫的方向跪下,低下头去,甚至有些人已经泣不成声,瞬间乌压压的一片,让人为之动容。
木子的头也低了下去,但她并不是跪下,而是一夜的疲惫让她终于无法支撑——晕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