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折腾了半天总算安顿了下来,天边最后一丝光亮已经消失无踪,只剩满天星辰和街上万家灯火。
宋千色从车顶站起身,飘飘悠悠凌空立在了半空,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死人,她决定出去转一圈,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这么想着,身子早已如一缕青烟随风远去了,春季的夜晚还是很寒凉,不过千年阴寒之力的洗礼,她的身子早已冷的比冰块还冷,这点寒风已经不算什么。
临洲边城地方不大,却很繁荣,尤以酒楼客栈为多,各地方的小吃和富有地域特色的小物品也很常见,夜市上烛火摇曳,各种小玩物琳琅满目,宋千色贴着屋顶而飞,粗略扫过一眼后不禁咋舌,一个边城就如此繁荣,想必各国的都城,就是宋代的清明上河图也比之不及吧。
逛街并不是她的目的,所以好奇看了两眼后就折身往住宅密集的方向飞去。
不过,半个城池飞过去了,她不免有些郁闷,除了在一户人家遇到了一个新死的老头外,再没有别的了,她打量了一眼尚未放入棺中的老头,果断扭头就走了,脸上的皱纹堆得像菊花,还有一股怪味,天啊,她宁愿死也不要进这样的身子。
又飘飘荡荡了一阵,不知不觉来到了一片房屋奢华的地方,想必是临洲的富人区,胭脂轻罗的青楼楚馆也多在这片区域,她觉着这里不可能有死人,今晚多半要无功而返了,不觉有些怏怏然。
正打算去城外找个清静的地方修炼一晚,也好让自己多撑一阵子,却惊见不远处的纸窗上映出一个模样奇古怪的影子,窗户不大,只能看到那影子的上半身多一点,直直的立在那里,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人站立的姿势,脖子似乎比一般人的要长一些,他的整个肩膀都是向下塌陷的,正常人就算故意耸下肩膀也不可能做到这种幅度。
而且,有一条绳索似地黑影直直的通向上方,是不是直接系在了房梁上很容易就让人猜到,这是个吊死的人,宋千色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了,毕竟在冥府见过了太多各种各样死法的人。
建造奢侈的高宅府邸,到底有什么事能让一个人这么想不开,要自己了结了自己?
略一犹豫,她便径直穿过墙壁进了房间,靠近床榻的横梁上果然吊着一个人,身上穿着林罗绸缎,金银饰物在烛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这是一个年轻女子,一头瀑布般的头发柔顺的垂下,紧闭的嘴角一条血迹蜿蜒而下。
宋千色悲悯的叹息一声,看这女子顶多十几岁,模样虽算不上倾国倾城,沉鱼落雁什么的也足够了,而且她还很小,长开了不知道得迷死多少人,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还来不及展现自己的美丽,就早早夭折了。
转眼发现妆镜前用显眼的饰物压了个信封,宋千色凝实了身子,走过去果然从里面抽出一封书信,呃……传说中的遗书啊,要不要打开呢?看样子这女孩自杀的事还没被她的家人发现,她曲起手指摩挲下巴,将主意打到了这幅不错的身子上。
可是她对这女子的身份一无所知,如果借她的身复活了,难免要一并接受她的一切,包括那件逼得她轻生的事。
为了多了解一些,她果断将信打开,上面的字不多,好几处墨迹却像是滴过水似的晕染了开来,空白的地方也同样有水滴的痕迹,她抬头看了看安静垂着的少女,这恐怕是留书时她控制不住落下的眼泪。
又是喟然一叹,她开始辨认那几行字,只见上面写着:请恕孩儿不孝,婚嫁本应唯父母之命是从,然心许他人,早已定下白头之约,不能负君,家国大事另择他人,望父恕之。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她现在不禁怀疑当初在人间时她对那个男人的喜欢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被抛弃了她连喝酒买醉的心思都没有,更何况殉情!
宋千色指尖轻轻一弹,一道白光闪过,梁上的白绫瞬间断落,她赶紧施法将女子平放到了床。
她的家人还没有发现她,那咱是不是可以将这具身子占为己有后偷偷溜走呢?失踪远比自杀的能让人接受一点吧。
确定了门窗关严后,她一瞬间闪进了身子里,然后就见已经被勒断了脖子的少女眼睛忽然睁开了,定定的看着帐顶好一会她才慢慢坐起来,动了动胳膊,让元神尽快和躯体融合。
然而它没想到的是,就在她想下床站起来时,胸腹中顿时传来一阵刺痛,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她肚腹内的东西都搅在了一起,痛得她直不起腰来。
忍着痛苦她重新坐回床榻上,让神识内视,想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然而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差点晕过去,这女的是有多恨自己啊,将自己吊死已经够狠的了,为了彻底将自己整死,在吊死之前竟然还服过毒。
宋千色彻底无语了,做这种事也需要很大的勇气的,真是个勇气可嘉的女孩子,她感到由衷的佩服!
不过现在是不能立即逃走了,她必须设法将毒逼出来,否则这具身子根本没办法再用。
为了不被人发现,她迅速盘腿坐好,缓缓运转法力,要解凡间的毒对于她来说并不困难,几分钟的时间就能搞定,然而她现在最缺的也是时间,只能盼着他的她的家人不会这么巧的在这种时候来看她。
当外面“叩叩”的敲门声传来时,宋千色想死的心都有了,活了几千年才泪目的发现咱竟然长了一张乌鸦嘴。
敲门声伴着一个唯唯诺诺的女声传来:“小姐,您要的沐浴水准备好了,我们可以进来吗?”
宋千色满头大汗,隐约可见一条细小的黑线一路延伸到指尖,划开的地方一滴滴黑血缓缓滴下,正是关键时刻,她分不开身再说话,只能任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急。
同时心里抓狂的哀号,这是走的什么霉运啊,怕什么来什么,现在也只能将这些人先应付过去再找机会逃走。
“小姐,小姐,您在里面吗?”外面的声音锲而不舍的追问,隐约有些着急担忧。
宋千色依然不能说话,大概是没听到里面的动静,刚才说话的女声颤抖着问:“大人,现在怎么办?不知道小姐是不是又……”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个狠戾年轻的男声打断了:“进去看看再说,若她再一意寻死的话,我们谁都别想活。”
话音刚落,从里面反锁的屋门就被“嘭啷”一声撞开了,身着锦服的男子率先迈了进来,看到床榻上完好无损的少女后,稍稍松了口气,然而在扫到地上翻倒的凳子和悬下的白绫时,顿时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眯起了双眸,暴戾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他两步走到床边,一手指着白绫一手提着少女的衣襟厉声质问道:“又要寻死?难道你忘了先前我和你说过的话了吗?你死,你那奸夫也休想再活着,我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宋千色皱眉看着面前的咆哮哥,大哥,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不把口水喷别人脸上?恶心死了,不过她深知这话在没弄清楚状况之前是说不得,只能忍着想吐的冲动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萝莉模样,委屈又愤懑的看着他。
男人将她往床榻上一甩,退后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上冷峭的笑意只有不屑:“哼,别和我装出这副可怜模样,你连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奶娘的生死都能不管不顾,眼睁睁看着她被打死,现在装这副样子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