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千色正一边毫不客气的砍着“自己人”,一边装模作样的鬼叫:“错了错了,寒江大人,我是自己人啊!你要是伤了我,墨帅非刮了你不可……”
十指轻弹,十根闪着银光的丝线如灵蛇般穿梭在死尸群里,长指挥舞间,一颗颗头颅如熟透的椰子骨碌碌满地乱滚,一次出手就将两人近处的死尸全部解决了,彼岸在宋某人身后担忧道:“方才伤的重不重?”
一得到说话的机会,他首先关心的是她的伤势,而不是责怪她骂他狐狸精。
低沉的声音透着丝丝关切,驱散了四周死尸的腥臭和黑暗,宋千色心中微微悸动,不知为什么,她本能的有些排斥这种感觉,随即爷们似的拍了拍胸脯:“哎,这种小伤!你太小看我了!”
彼岸却没有笑,抬手又解决了围上来的一批死尸,阴测测的道:“几日不见,想不到你已经在墨帅心中占有如此重要的位置了啊。”
宋某人豪气顿时蔫了下来,干笑着转身往彼岸身后瞅了瞅,引开话题道:“镇国侯被你扔哪去了?”
彼岸轻哼一声:“能封闭六识的结界里。”
宋某人立即换上一副伤春悲秋的表情,仰天对月摇头晃脑的吟诵感慨道:“佛曰:反正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如今,我也只能含泪送他们入地狱了……”
彼岸满头黑线,琢磨着要是佛主听到了,非得吐血不可!再看她脸上痛心疾首的模样,真是让人不揍她都觉得对不起她!
宋千色也已经跳起来砍人去了,死尸的速度奇快,比起被毁的死尸部队,这些人动作更为灵活,可面对这样两个对手,最终也只能沦为被屠的一方。
她的身法也奇快,刀锋所过之处,带着呼啸的劲气,就像是切豆腐似的横扫一大片,一身白衣劲装在黑压压一片死尸中不染纤尘,只到膝盖的衣摆在她转身时,像是一朵黑夜里乍然绽放的洁白昙花,惊艳美丽。
彼岸无奈一笑后,也加入了砍人脑袋的行列,修长十指上的十根银丝像是活了起来,分头闪电般缠上死尸的脖颈,银丝繁而不乱,有条不紊,就像他的主人一样从容。
两人就像是两个动力十足的绞肉机,所过之处残肢满地。
宋千色越杀越兴奋,以前她做事都是一个人,一人单挑一群,她觉得带同伴帮手什么的只会碍手碍脚,可是现在同彼岸并肩作战,她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开心。
那种感觉很难说的明白,就好像他就是另一个自己,可以完全信任的将自己的背后交给他,可以和他一起快意恩仇,纵情厮杀,这是一种令人神往的感觉,即使有一天战死,为对方而死,也不会有一丝悔意。
难道这就是知己吗?多少人求而不得的知己。
死尸倒下的间隙里,她微微偏头,刚好遇见他望过来的目光,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两双亮如星辰的眼眸,清澈的直达心底,所有的心情在这一眼间传入了对方的心里,清清楚楚。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原来如此微妙神奇。
宋千色放声一笑,憋屈了千年的豪情和骨子里的傲气在这一刻完全激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轻狂的年代,喜欢的不折手段夺取,不喜欢的毫不留情摧毁。
长刀挥过,撕裂了空气,带起阵阵刺耳猛烈的尖啸声,一批又一批的死尸在这股无以匹敌的劲气里倒下,而她身旁黑衣猎猎的男子长指轻舞间,十根银丝延伸出几丈长,以各种刁钻的角度闪电般绞碎了一具具尸体,并且时而担当起清洁工,刀锋扫不到的地方都被他一一清扫干净了,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被放过。
明明都没有见过对方出手,可是第一次合作竟默契的仿佛已相识相知多年。
眼看着上百的死尸一批批倒下,寒江不由心慌起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只通体碧绿的玉箫,萧身似有翠绿的光华流转,他飞快的执起,放在唇边,顿时带着奇异波动的旋律轻轻响起,箫声柔和婉转,然而在这暗夜里,却格外凄凉,有一种令人失神的魔力。
声音袅袅飘来,仅剩不多的死尸顿时像是注入了兴奋剂,进攻更加疯狂起来,而宋千色此时手里的动作却渐渐慢了下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让她不得不停手寻找。
失去了主人意志的修罗刀,也顿失先前的风采,光华流转的刀身微微暗淡了一些,没有了阻拦,死尸带着恶臭一股脑涌来,张着手想要将眼前的少女撕裂。
这时,极细的破空声呼啸而来,十根银丝像是瞬间化成了千万条,铺天盖地的纵横交织,瞬间割断了那些伸向少女的手臂,紧接着是一颗颗头颅被席卷而去。
一只温热的手掌在她胸前轻轻一拍,隔着一层皮肉的九尾狐内丹像是在回应那只手似的,发出了轻微的颤动,同时绽放出一波无形的波动,宋千色涣散的双眸顿时清明。
“刚刚……”她深吸一口气:“好强的摄魂术……”
彼岸一手不住的控制丝线绞碎围过来的死尸,凝眉沉声道:“是碧海天魔萧!想不到竟然落进他手里。”
他望着寒江的方向忽然极冷的笑了一声,轻声解释道:“碧海天魔萧本是神鸟凤凰一族的乐器,就像凤凰的鸣声一样,具有摄人心魄的魔力,后来不知怎么流落到凡间孔雀族的手里,如今却出现在这里。”
说起孔雀族的时候,他眼眸眯了眯,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看着四周越来越疯狂的死尸,以及地上被彼岸绞碎的一米多高的残肢断臂,宋千色皱眉道:“先将这些东西处理干净吧,实在令人作呕。”
彼岸点点头,两只手上的银丝挥舞的更加眼花缭乱,仿佛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将剩下的死尸全部笼罩其中。
宋千色摇头一叹:“哎,真真是暴力啊!”
护住心神清明,她提刀正要冲向执萧的寒江,却被彼岸拦住了,他一边绞碎剩下的死尸一边道:“我来,太上六星杀阵威力不小,你去调息一下。”
他语气果断强势,目光冷厉,倒是让宋千色一怔,出于对他能力的认可,乖乖站到一边去了。
寒江已经乱了分寸,碧海天魔萧虽能摄魂,可与天生擅长幻化和蛊魅的九尾狐一比就有了差距,彼岸完全不受影响。
眉目一凛,他掀起衣袖又待召唤死尸,虽然没有多少了,至少也能拖延个退走的时间,本以为太上六星杀阵再加上这些死尸足够对付彼岸,谁知对方来了不止一个,还耍些卑鄙的手段。
这次彼岸完全不给他机会,双手一齐探出,漫天都是纵横交错的银丝,在月光下闪现点点森然寒芒。
细微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交割而来,面临生死决战,寒江稍稍稳下心神,抬手将长萧舞成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护住了自身,身法快如闪电,在这张越织越密,越缩越小的网里上下翻飞,躲避毒蛇一样的银丝。
“当年带人杀入我灵狐领地的也有你吧,怎么,当时控制傀儡残杀我族人的气势哪去了?”想起当年旧事,彼岸声音冷得几乎将四周都冻结成冰:“想不到自己也有今天是吗?”
陡然加快的速度使得银线密集如雨点,寒江穿梭在其中尚自顾不暇,几乎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哪里还有时间和体力说话。
“当年你们加诸在我们身上的罪名和屠杀,总有一天我们会一点点偿还给你们,”与寒江的手忙脚乱相比,彼岸轻松自在的很,冷笑着道:“这只是个开始,一千年不行那就一万年,你们谁也别想逃!”
他每说一句手里舞动的速度就加快一点,越缩越小的丝网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银色蚕茧:“当年你杀了我多少族人,我今日就要将你切成多少块,让你也体会一下生命在自己身子里一点点流逝掉的恐惧。”
宋千色望着那个月光下姿态诡异而优美的男子,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的十指手臂以及整个身子都在以一种越来越快的节奏牵引着银丝舞动着,茧中的寒江不得不跟着他的节奏一起起舞,翻飞舞动的黑衣已经融入夜色,而衣摆袖口的金边和金色腰带却在月光下泛着华贵的光芒,随着他的旋转舞动划过优雅的弧线。
此时他好像天生就属于黑夜,是暗夜里的王者,站在属于他的舞台上,跳起鬼魅一样美丽的舞蹈,即使手中挥舞的是杀人利器,脚下踩的是残碎的尸体,却有着一种让人的灵魂都跟着一起颤簌的吸引力。
他脸上的表情沉醉哀伤,仿佛在缅怀祭奠着谁的灵魂,又好像在吟诵一段往生咒,周身充斥着宁静祥和。
她一时看得呆了,这世间竟有如此男子,即使没有绝色容颜,却依然美得惊心动魄,那是一种直击灵魂深处的美丽。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渐渐停下了脚步,手里银线垂落,然后消失不见,而原来寒江站的位置,被一片血肉模糊的碎肉代替。
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彼岸身子直挺挺倒在了地上,宋千色一惊,一步掠了过去。
跪在他身边,发现他并没有昏迷,双目无神的望着星空,嘴角挂着一抹奇异的笑容,眼瞳深处的高墙出现了一道道裂痕,墙的另一边,被压抑的疼痛正疯狂的往外拥挤。
好一会,他目光才慢慢聚焦在她脸上:“是不是很残忍?”
宋千色摇摇头,望着他的目光温柔怜惜:“不,这是他们应得的。”
她一直想揭开他脸上的人皮面具,看看他究竟是谁,可是现在她触手可及的时候,又不想再看了,是谁又如何?他是彼岸,在她遇到险境的时候总会出现在她身边的彼岸,带着满心伤痛的彼岸,和她一样逃不开过往的彼岸。
她伸手,将他躺在地上的脑袋抬了起来,放在了自己腿上,而他在怔愣了一刹那之后,却像是被烫到似乎猛然弹坐起身,用手撑着地面飞快的往远处挪了挪。
好不容易发一回善心,却被人这么躲避,宋千色当下沉了脸:“死狐狸精,你什么意思?”
彼岸一瞬间又活了过来,笑眯眯的道:“男女授受不亲。”
宋千色白他一眼:“你是男人吗?顶多算是一只公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