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找到最后不知来来回回多少遍,眼前依然只是毫无杂色的赤红,周围的死寂明明确确的告诉她,这里除了她,再没有别的生命存在了。
跳上裂谷,佛主已经出现在裂谷外,盘坐在一块比较平缓的土地上,那块土地不同于别处的粗糙,似有人经常或站或坐,磨砺的非常坚硬平整。
“他曾在火中受刑,是吗?”宋千色的声音哽咽颤抖,隐带着狂暴雨的怒气,又说不出的酸楚悲痛,虽是问句,其实她心里已经知道答案。
佛主也答的爽快,慈悲的垂目:“是。”
再也不能忍,宋千色两步掠过,一手揪住他的衣襟,双目赤红的像能滴出血来,她咬牙切齿的低吼:“他是你的徒弟,他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需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不就是一条命!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混账东西!你去死……”
凝聚了全身的法力并携带了滔天?怒意的一掌拍来,佛主自知不是敌手,大声道:“我死了,他也活不成!”
强劲的掌风扫碎了佛主的结界,却堪堪在他面门一转,打向熊熊裂谷,无匹的法力所过之处,大地开裂,与原本横向的裂谷形成了一个十字,一路延伸向远方的地裂之声还在回响,整个空间都跟着颤抖嗡鸣。
然而不愧是远古神祗的战场,宋千色承载了阿修罗神将近一半的神力,一半的神力足以傲视远古众神,然而这一掌却只是让空间摇晃了一阵,重新归于沉寂。
被掌力擦过面门的佛主就没那么好受了,整张脸像是被人活活揭下一层皮,鼻梁被震碎外翻,脸颊塌陷,很显然是碎了颧骨,连眼睛都在涌出血迹,一张慈悲祥和的脸现在看起来恐怖骇人。
他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没有理会脸上的疼痛,在宋千色的钳制下,他喘息道:“他还活着,宋千色,撤兵吧,你要魔界,可以尽管放手管理,我求之不得,帝释和阿修罗王之间的恩怨,外人无法插手,何不留给他们自己解决,梵音他没有忘记你,不然也不会和我交易,会受此刑,也是他自己的选择,救你一命,也用来抵消灵狐族重回倾国所犯下的杀业。”
是了,如果他已经忘记她,又怎会和佛主交易救她一命?当初妖精王族迫?害灵狐族至厮境地,最后落得被推政全,妖帝惨死的下场,以灵狐族这些年所造的罪业,怎能如此顺利登上王位并安然统治至今?
是他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投身火海,抵消了一切杀业罪孽,换得了灵狐族的平静和她的重生,还倾国一个太平盛世。
他从来都是这样,为了保护他在意的人,宁愿自己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忍受着非人苦楚。
可是他有没有想过,被他保护的人愿不愿意?如果有一天发现自己的性命和幸福都是他如此艰难换来的,他们心中会如何的愧疚、如何的痛如刀绞。
胸中怒气被疼痛淹没,铺天盖地的胀满了全身,依然源源不断的涌出,眼泪都无法发泄,她仰头放声撕心裂肺的长啸,不为别的,就只为发泄那快要将她淹没窒息的沉闷痛意。
为何要爱上这样一个人,又为何要被这样一个人爱着,为何别人的爱那么甜蜜暖人,而他们相爱却要彼此的性命换了一次又一次。
长啸渐渐变成一个女子肝肠寸断的哭喊,一声声直冲天际,失去理智的她像是在魔界初醒时,控制不住体内磅礴的能量,随着哭喊一波波扩散向四面八方。
佛主离她最近首当其冲,他挣扎着用结界将自己护住,却被那毁天灭地的能量压的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小小的空间内,狂暴能量早被她释放出来的法力控制并且同化了,以摧拉枯朽之势向四方结界撞去。
一次次的撞击之下,众神合力设置的层层结界竟然在逐渐瓦解破碎。
昏暗狂暴的漩涡中心,她长发衣裙湛湛飞扬,她是这片天地的主宰,她甚至可以掌控天下人的命运,但她现在就像个普通女子,心爱的人不知去向,她害怕惶恐担忧心痛,痛到不知如何才能缓解一些。
发狂的哭喊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声音的消散,整片天地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在这样的寂静里,她低了低头,竟然给佛主施了个疗伤诀,浅白温和的光晕笼罩住佛主惊诧的表情,似乎还有点受宠若惊。
待他脸上的伤恢复后,宋千色又做了件让他更为惊诧的事,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宋千色,佛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些天的接触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女子她虽然不拘小节,有时温和可亲,有时任性妄为,但她骨子里的傲气和不服输的执着却不允许她向任何人低头,即使当时在古殿中和妖王提前讲好了条件,她亦是不惜同归于尽也不愿自己的元神和灵魂被别人支使利用。
这样骄傲的女子,如今跪在他面前,强忍着屈辱和悲痛,低声道:“是我的错,不该妄动杀念,我回去立即撤兵,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他在哪里?”
她喉间如同哽着粗糙的石头,一字一字都是磨砺着挤出,鲜血淋漓。
“他……”佛主的声音也瞬间变得艰涩,竟不忍再看她:“他就在佛界,你再不回去阻止,恐怕真就晚了。”
闻言宋千色立即起身,深深的看了佛主一眼,转身失去了踪影。
杳无生气的远古战场,佛主静立片刻,忽然倾身吐出几口粘稠血迹,刚才宋千色只治好了他的皮外伤,被她长啸震出的内伤颇为严重,可是他看着宋千色消失的方向眼中并无一丝怨念,反而平和欣慰的很。
等宋千色回到佛界之后,庄重辉煌的万佛大殿早已不存在,只剩破败的残垣断壁,一群人仍穿梭在断壁间打的热火朝天,各种法术掌印乱飞,时不时能听见了杌的怒吼,暴怒中又带着无法掩饰的兴奋。
滔天火海在风势下几乎烧了整个雷音寺,佛主说连城就在佛界,说不定就在雷音寺,未免真的在无意中伤了连城,宋千色立即施法灭了火。
热火朝天的众人这才发现她的到来,随着她一声大喝:“统统住手!”
双方总算停了下来,佛界一千多菩萨佛陀只剩下一半,虽然许多都杀红了眼,可看着对方四人越杀越起劲,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他们气势已失,巴不得停下来重新整顿呢。
但宋千色吼了这么一嗓子之后却不再理会众人,径自提了唐魅脚边软脚虾似的帝释再度消失了,众人面面相觑,云际把玩着手里的长短剑,眯眸不怀好意的盯着对方:“这是……继续打呢还是继续打呢?”
“废话!”仍未尽兴的了杌一声大吼,打算制造起罡风再一次冲过去,头顶一个看似大钟的罩子兜头罩下,他躲闪不及被困住了。
佛主慈悲的声音响彻整片战场,他的到来顿时让萎靡的佛界重新振奋,灵山之外被万兽大阵压制的佛界大阵渐有抬头之势,好在雷音寺里众佛还算有些理智,没有立即反扑报仇。
魂和云际四人一见佛主出现,皆是如临大敌,魂抬手破了困住了杌的大钟,虽然感觉到佛主现在气息虚弱,但既然宋千色说了住手,他们听从便是。
这时,佛界一佛陀上前禀报:“佛主,方才那宋千色将帝释天主的转世抓走了,不知去向。”帝释可是三十三天的天主,佛界护法,如今被宋千色抓走,说不定真的再也不能归位。
佛主脸色一变,大概猜到了宋千色的去向,飞身想离开,却被时刻提防的魂拦住了。
魂跟随宋千色多年,怎么会猜不出宋千色的心思,她抓走帝释必定是想用人为的方法逼他强行归位,这种方法很冒险,万一失败,帝释会永远消失在天地间,她先前命令四人停手,却没给他们别的指令,显然早料到佛主会随后跟来,让他们将佛主拦下。
佛主大概也猜到了宋千色的心思,他就说,以宋千色的能力怎会发觉不了他严重的内伤,如今看来,她定是故的,不然魂如何拦得住他。
既如此,他停手不再与魂纠缠,现在就算去了也已经晚了,只能祈祷宋千色能成功吧,若帝释归位,阿修罗王的事也总算能了。
宋千色的确如他们所想,带着帝释一路来到三十三天的天王殿,帝释的金身就封存在后山灵气丰沛的冰洞中。
转世的帝释被各种事情惊吓了这么久,兴许已经麻木了,这会倒没想先前那么没出息,站在宋千色身后,冻得瑟瑟发抖的盯着石台上盘膝的高大男人,确切说,是一个高大男人的躯壳。
帝释长相英伟不凡,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俊脸上两道剑眉不怒自威,一头黑发又长又密,如云似瀑,双手端平在膝上,摆出涅了印的手势。
宋千色冷冷看了他一眼:“这就是你的前身……三十三天主帝释,现在我助你归位。”
“你不杀我了?”帝释虽不大明白三十三天主的意思,对于宋千色这个决定却很意外。
宋千色轻蔑邪恶的盯他一眼:“看心情。”
紧接着,不等帝释做出反应,一掌拍在他的百会穴,素手陡然一抓,就看一个仍保留着惊愕痛苦神色的透明魂魄被宋千色抓了出来,接下来进行最危险的一项……灵魂和躯体融合。
万一失败,帝释的魂魄受损,此后再也不能归位。
宋千色用法术强行将他封闭锦帝释的金身,以神识入他体内帮助疏导,这是件精细活,需要时间。
宋千色对他还算不遗余力,毕竟弄活了帝释,再要求放出阿修罗王的时候佛主就没了理由,她做事虽然绝了一点,可但凡有点别的方法,总不能真将作乱人间的邪魔全放出来的。
宋千色带着被封了法力的帝释出现时,众佛都松了一口气,这一次他们佛界伤亡惨重,帝释是四护法之一,若他也死了,佛界以后恐怕连明争暗斗的仙界都赶不上了。
不客气的将帝释仍在脚边,宋千色冷淡道:“这一次还有什么话说?放人!”
对宋千色粗鲁的行为,抿唇不语的帝释皱了皱眉,直起身对佛主行了个大礼:“帝释见过我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