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仪吃下去的是什么？”我继续追问道。
“是滑胎粉。”
得到了这个答案，我不禁松了口气，也算陈昭仪命大吧。
敛去焦急，我的面上只剩下沉着，大声吩咐道：“将怡婕妤带过来。”
这个时候，陈昭仪是先不急着看了，借此除掉怡婕妤才是最要紧的。我已经断定这次事故绝不是陈昭仪自己刻意为止的，而是有人蓄意的，只是这个人是不是怡婕妤，目前还有待确认，我并不认为怡婕妤冒着被灭九族这样的危险，会做的这样直白，不加丝毫遮掩，而且还像是赌博，留给了陈昭仪生还的可能。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怡婕妤很快就被带到了，跪在冰冷地地面上，她低着头，冷静地说道：“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礼节周到，没有一丝慌乱，若非我已下定决心让她认罪，只怕我也会忍不住想要相信她。
今天，不管那事是不是她做的，她都必须得认。
“起来说话吧。”叶明寒的声音低低的，极有磁性，沉稳中缀了些许慵懒，心如同被拨乱了的弦，轻轻地颤动着，莫名。
“不，臣妾情愿就这么跪着。”怡婕妤果断地拒绝了，面上泫然谷欠泣，另见者无不动容。我自是知道她要使出苦肉计这么一招，以长跪表示自己的清白，她和我在某一点上是很相像的，那就是我们和清雅夫人长的都很相似，我们都是那个人的替身，然而不同的是，作为一个替身，怡婕妤要比我听话许多，她是想让叶明寒念旧情，留下她。
我不觉得叶明寒有情，更不觉得叶明寒会念旧情，我一直是这么想的。能够在他的心上留下印记的人，定是一个世间少有的攻于心计之人，否则没有人能打动他。
虽是这么说，然而众口铄金，我不防叶明寒也得防众人，面容凝重，我沉声喝问道：“怡婕妤这可是打算认罪了？”
怡婕妤还没来得及挤出眼眶的眼泪一下子悬在了那里，嘴巴张得圆圆的，一副惊愕的模样，半晌才支吾道：“我……我没有……”
“没有？”我扬高声音，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
“臣妾不知道皇后娘娘所说的人证物证都指什么，臣妾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她说的正义凛然，语气也强硬了许多，仰起头，无畏地迎上了我的眼。
“哦？”我的语气缓和了些许，只是抬起眼，冷冷地看着她，手中把弄着小指上的护甲，“婕妤娘娘不知道吗？那这事可得好好追究追究了，看看是谁在作假，冤枉了咱们婕妤娘娘。”我说的讥诮，说话间，郁芳已命人端上了那残余的半碗粥，还有替她将粥送到惠媛宫的婢女桃红。
那婢女怯怯地跪在了地上，眼睛始终盯着地面，不敢稍微调整一点视线。
“怡婕妤，这粥可是从你宫中出来的？”我的声音轻轻地，带了几分安抚般的迷离，循循善诱道。
她迷茫地点了点头，“是从臣妾宫中出来的……”说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刻补充道：“可是，娘娘，臣妾对天发誓这里面只是些普通的食料，臣妾绝对没有加害昭仪娘娘的心呀！”她说着，眼泪就要流出眼眶，如此一番真心，倒真有些日月可鉴的意思。
“哦，是吗！”我淡淡地应了一句，并没有再加逼问，转而像是叙家常一样闲聊道：“妹妹怎么突然想起送昭仪粥了呢？”
我的手一遍遍地抚着护甲上繁复的花纹，心里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冰，愈发觉得此事不甚简单。
怡婕妤得宠几个月，虽算不上盛宠，然而每月下来，叶明寒总是会有几天歇在她的宫中的，如此看来，她晋位不过是早晚的事。然而怡婕妤始终没有便显出与谁特别交好，无论是我，抑或是欣妃、苏沐仪，她似乎打定了主意坐山观虎斗，打算最终收渔翁之利。
这本是一个很好的计谋，然而她唯一算错的便是现下她所处的位置，并不是一个可以安然落座、置身事外的位置，因为她谁都不帮，所以谁都不会帮她，两方都想要除掉她，若是欣妃想要假我之手，除掉怡婕妤，也并不是不可能的。
“臣妾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臣妾只是听说……听说昭仪姐姐有了喜，臣妾替昭仪姐姐开心，所以特意遣人送了桂圆粥来，愿姐姐过的圆满。”她的表情尤为真诚，似是欣喜又像是欣慰，有些淡淡地遗憾，却没有一丝嫉妒。
不嫉妒是绝对不可能的，她的演技好到这样的地步，不除不行，日后定为大患！所以，就算这次的事是欣妃幕后主使，我也要顺水推舟下去了。
“哦，原来是这样，让婕妤娘娘费心了。”我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复又凌厉起来，“若是没有婕妤的一碗粥，想必昭仪妹妹定是会过的圆满了，只可惜呀只可惜……”我摇着头，不再说下去了，唯有恼怒的目光替我道出了心中所想。
她在眼长的远远的，难以置信，如鲠在喉，不住地摇着头，她反复地反驳道：“没有……娘娘，没有……臣妾真的没有……”她的视线落在了叶明寒的身上，眸光忽然亮了起来，她手脚并用地爬到了叶明寒的脚前，抱住他的腿，苦苦哀求道：“皇上，臣妾是冤枉的，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臣妾……臣妾什么都没有做呀……皇上……”
一声声皇上叫的让人听了不由觉得心惊肉跳，那般的凄厉，像是女鬼在索魂。
叶明寒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只是望着跪在地上颤抖不已地桃红若有所思地问道：“皇后刚刚说起人证，现在是不是该起些作用了？”
他望着我，眼里平静无波，冰冰冷冷，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点了点头，“皇上既是这么说，桃红，还不将一切如实招来。”
桃红抖得更厉害了，一下子趴到了地上，口中不住地说着：“皇上饶命，娘娘饶命啊，这真的不管我的是呀，都是……都是婕妤娘娘逼着我干的，我是不干，她就……她就要杀了我弟弟，我是逼的……”
短短的几句话，似乎已经决定了怡婕妤的命运，就在所有人摇头叹息之时，我沉下脸色，对着不住磕头地桃红沉声说道：“不对，你在撒谎！”
“啊？”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我，谁也没有料到我会在如此紧要关头说出这样的话，我本可以顺着那宫女的话走下去，处死怡婕妤，可是我却在这个时候让整件事横生波澜，我这是在……替怡婕妤说话。
叶明寒饶有兴味地侧头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玩味，“哦？皇后何以见得？”他的唇畔弯成一个讥诮的弧度，静等着我将这出戏唱完。
“皇上，您想呀，这么大的事，怡婕妤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宫女知道这粥里有毒？这不是加大了事情的风险吗？更何况这宫女是新去怡婕妤宫中的，怡婕妤怎么会莫名奇妙地新人一个不知根系的人呢？”我说得入情入理，分析的头头是道，最终感叹了一句，“这件事越查越觉得不简单，若是有幕后之人，只怕是一只巨大的黑手，以后后宫怕是要永无宁日了！”
声情并茂，我叹息着摇了摇头，再次望向叶明寒，他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只是笑着望向我，“那依皇后的意思，朕该如何？”
我缓缓站起身，理了妆容，郑重地跪到了地上，“还请皇上允许臣妾彻查此事。”我将头低下，却带着一股凛然的正气。
头上忽然传来几声轻笑，叶明寒开口，话音轻柔，“皇后这话说的倒是奇怪了，皇后本就是后宫之主，这事本就该清查，又何来允许一说呢？”他说的坦然而又真诚，似乎从未想过些别的什么。
我先是愣了一下，面上有些尴尬之色，正要谢恩，却听闻叶明寒似是想起了什么般说道：“哦，对了，皇后最近似乎身体不太好？”
我一怔，随即便明白了叶明寒的意思。
“不如让欣妃来同你一起追查吧。”他无时不刻不想着分散我的权利，却是打着体贴关怀的名义。
“多谢皇上关心，只是臣妾觉得欣妃入宫时日不长，倒不如让贤妃同臣妾一同追查，贤妃姐姐入宫数年，想必也是有些经验的。”贤妃地位明明处在欣妃之上，就算淑妃身不适，也应该由贤妃代替，叶明寒此刻偏偏点了从二品的欣妃，传出去，置贤妃于何地？
我猜不出，这叶明寒宠信欣妃是因为她年轻貌美，家世好，还是因为欣妃从来都是处处与我对着干？
“若是贤妃能出面自然是好，她在宫中时日最长，亦能服众，只怕贤妃照顾毅哲抽不开身。”毅哲是大皇子的名字，他自从出生便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作为叶明寒唯一的皇子，他也是后宫之中备受关注的，叶明寒似乎很宠爱这个儿子，总是向他的母妃宫中送去些珍奇，可是又似乎对这个儿子毫不在乎，他用在他这个孩子身上的时间，甚至不如呆在未央宫时间的一半多。
叶明寒做事，从来都让人猜不透。
我不知道当初贤妃是怎么保住了大皇子并顺利将他生下来的，可是结合现在后宫中风波涌起的现状，我不禁对贤妃多了一层敬畏。
“依臣妾看，不如将贤妃叫来问问。”叶明寒方才特意提到了服众二字，表面上看似是在赞同我的意见，然而事实上却珍惜爱暗自讽刺我这个入宫时间未满一年的皇后，如此浅的资历，怎能服众？后宫之人各个早就将灵魂置之度外了，并不是一句天命皇后就能说服的。
贤妃很快就到了，在我的示意下，她主动承下了这个任务。如果一定要找一个人一起，我肯定是会选择盟友，贤妃如今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除了依附于我，她别无选择，我对她算得上是十分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