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彬留学回来进入柏氏的时候,他就提醒过他,要小心身边的人倒戈到杜宇彬的阵营里。
没想到,他却是满不在乎地搂她入怀,眉眼含笑,“你会出卖我吗?”
还说,只要她说,他就相信。
如若没有相当的信任与感情,他如何能做到如此云淡风轻?
也就柏美雪这个没长眼力的女人才会枉作小人,居然还给尹秘书介绍对像!
要不是他拦着,她还想掺和进柏夫人与尹秘书的婆媳之争里面。
傻不傻?
因为岳母柏夫人对尹静恩的偏见与刁难,夹在婆媳之间的小舅子已经极为难了!
柏美雪再掺进其中的话,君曜那小子该要跟她急了!
段逸臣一边想着,一边轻轻摇头,“额……”
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尹静恩的病房外面。
一向安静得听不见几句说话声的病房,却意外地传来了小舅子异样怦然而惊喜的声音,“看着我,好好地看清楚,然后,告诉我,我是谁?”
段逸臣握在门把的人蓦地顿住:“额……”
是尹秘书醒了吗?可是,君曜问她的话……
难道,她真的失忆了,什么都记不得了?
段逸臣轻轻地将房门推开一条缝:
病床了上,头上缠了密密实实好几圈雪了白纱布的尹静恩,正眸光怯怯地看着床沿上一脸忐忑而心怀期待的男人,抿了好几次唇,才细若蚊虫地低唤了一声,“三少……”
她认得他!
柏君曜心中一阵激荡,“老婆……”
“三少!”是一记面红耳赤的娇嗔嗓音。
恍若她最初情迷意乱地扑进他怀里的那一个夜晚。
这一声“三少”,没有刻意生份的提醒,也没有别扭赌气的成份。
反而夹着一种无限娇羞的意味。
像是每一段感情处在最初那种朦胧而暧了昧的阶段时,女孩子害羞而撒娇的声音?
他与尹静恩相处已经五年,除了刚刚毕业的那一年,偶尔还会像个小女孩一样害羞脸红。
这些年以来,她早已蜕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职业女性,冷静而聪明地与身边的每一个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即便是跟他结了婚,他知道,她也没有真正地将自己的心交出来。
尹静恩的心,是一个比马尔代夫的海,更深沉、更神秘的地方。
柏君曜渐渐地觉得有些不对,“额……”
敛眉之间,睨见门缝外的人影,他沉眸,低声道,“大姐夫,你进来。”
话音落下,深邃的眸光却是紧紧地盯住了病床榻上那张苍白的小脸……
似乎想要从上面发现蛛丝蚂迹?
病房的门,被缓缓推开……
段逸臣一边走进来,一边则是赧然地冲房中的二人笑了笑,“静恩,你好点了吗?”
尹静恩只是礼貌性地回了他一个笑容,“额……”
却并没有依照规矩叫他一声“大姐夫”。
柏君曜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指骨分明的修了长食指蓦地指向段逸臣,沉眸,低喑追问,“他是谁?”
曜黑的眸子竟是灼槊逼人!
段逸臣也是眸光直直地盯着她,略显不悦地拨开小舅子那根碍眼的手指,也问了她相同的问题,“嗯,静恩,你还认识我吗?”
四道笔直而灼热的视线下,尹静恩似乎很是努力地在脑海里思索着,“额……”
最后,却是伸出双手,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好痛……”
柏君曜的心瞬间下沉:“额……”
段逸臣的脸也黯然了下来,担忧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小舅子,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我去叫医生。”
医生给尹静恩作了精密的检查。
结论是:“病人患有选择性失忆症,目前只拥有特定时期或是特定人物的记忆。比如说,五年前的事情和五年前的柏先生。不过,生活技能和文化知识并没有丢失。对比她大脑受到过这样严重的震荡,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多说多做她感兴趣的事情,让她见她想见的人,刺激她的记忆。”
医生领着护士一行人离开了……
段逸臣又例行地对柏君曜说了几句鼓励的话。
离开病房的时候,却无意间看见,尹静恩又是那样悄悄地娇羞地看了柏君曜一眼。
嘴边不觉溢出一丝暧了昧的笑意,伫在病房门口,回眸,对柏君曜笑谑道,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她还记得你,你想要对她做什么之前,记得哄着点,温柔点,我保证你不会被踢下床榻……”
话音还没有落下,就见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逼近门边,俊脸煞黑。
段逸臣连忙伸手带上门,也把男人阴沉的脸孔隔绝开来。
走廊里,响起两记干笑声,“哈哈……”
是段大总裁明显幸灾乐祸的笑声:真好玩!
他老婆只记得没结婚前的他,如果,哪天他想跟老婆亲了热了,不知道会不会被控强罪名?
尹静恩也发现了男人异常郁沉的脸色。
在他从门后转身看过来时,连忙垂下视线,“三少,对不起,这几天我不能回公司帮你的忙了……”
男人的眸色深深的,嗓音也低哑得让人心了悸,“尹静恩,你对不起我的,就只有这个吗?”
男人笔直修了长的双了腿却信步迈近来,高大的身躯停在床边,一手撑在床架上,一手撑在床沿上,缓缓地俯瞰下来,墨眸幽深地逼视着她,“好好地看清楚,说,我到底是谁?”
三少?
柏太太,你能想起来的,就只有这个吗?
而对一个曾经那样亲了密地游了走过你身上每一寸了肌了肤的男人,你对他的记忆,就只有这么一个无关痛痒的称呼吗?
尹静恩紧张地攥紧了身上的被褥,纤长而浓密的眼睫毛轻颤着,半天才小脸胀红地低低唤了一声,“君曜……”
头顶上的男人笑了,修了长的手指攫起她柔了软的下颌,墨眸含笑,“再叫一次。”
心了悸而又怦然。
尹静恩的脸已经红得不行了,却还是乖巧地叫了一声,“君曜……”
柏君曜嘴边的笑意更深:是了!
五年前,他和她最甜蜜的时候,她也曾对他千依百顺过,每一声“君曜”都叫得格外地撩了人心扉。
撩得他心猿意马。
柏君曜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又往桌上取过一只苹果若无其事地削了起来……
他似乎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一只又大又红的水晶富士苹果,给他削去了不少果肉,果皮也断了好几次。
护士给尹静恩换完药,看见他递给妻子的苹果,忍不住轻笑出声,“先生,第一次削苹果?”
柏君曜有些赧然地扯了扯嘴角,脸孔微热,“额……”
不由分说地将苹果塞进了尹静恩手里。
尹静恩怔了怔,“我不饿……”
柏君曜却是有些愠了,“那就扔了!”
尹静恩犹豫地盯着手中的苹果:“那不是挺浪费的嘛……”
柏君曜侧目:“浪费什么?你不是不想吃吗?”
尹静恩抬眸看了他一眼,“额……”
可,她说错什么了吗?
护士小姐收拾好东西走出病房时,笑着劝了尹静恩一句,“太太吃吧!你先生对你真好!这个苹果是他专门给你削的。”
尹静恩愕然:“我是他的秘书,不是太太……”
柏君曜的脸黑了,“额……”
护士一走,柏先生就让柏太太将手中的苹果递到他面前。
柏太太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迟疑着,伸手过去……
看见男人俯身的动作,又连忙调换了另外一面没被咬过的苹果。
柏先生顿了一下,墨眸中有不悦的光芒闪过,“额……”
尹静恩脸红了,“三少,这是我吃过的……”
柏君曜神色自若地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还往这上面咬?
不讲卫生。
柏君曜却墨眸幽深地凝视着她,“尹静恩,我不管你记不记得,但是,你是我太太!”
尹静恩没有说话。
觉得刚刚咬入口的苹果味道都变得不一样了……
“太太就是……不管我是亲你、抱你,还是睡你,都是合法的。你不能拒绝,这是你的义务。”
这和你吃我的苹果有什么关系吗?
柏先生一本正经地睨着她,“吃同一个苹果,只是表达夫妻感情融洽的一种方法。”
又沉眸,霸道地下了命令,“你是我太太,再也不准忘了,嗯?”
“好……”
是她这一觉睡得太久了吗?
醒来就头痛得厉害,怎么也想不明白,眼前的上司是什么时候成了她的先生?
不过,柏太太?
在医院忙活了一天一了夜,柏夫人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宅府。
车子抵达府里。
她走进客厅,佣人就递来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盒,说是早上快递过来的。
柏夫人兴趣缺缺地塞回到佣人手里,“你拆开,给我看看。”
佣人领命拆开了,却是十数张演奏厅的入场券。
还有一张内附的便条:请伯母笑纳。票不知道够不够,可与我致电。
后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最后的署名是,中规中矩的“严芷晴”三个字。
柏夫人微微蹙眉:这年头,做广告促销的人也太神通广大了!连他们堂堂柏宅也渗透进来了?
她凉凉地丢下了一句,“不认识。你看着处理吧。”
便施施然地走进内厅……
雪姐给她打来了热水,又放了中药,在给她泡脚。
柏夫人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额……”
可是,脑海里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回想着二女儿在病房里哭得狼狈不堪的样子。
心烦意乱。
幸好,突然冒出一个贺旭尧。
幸好,他有一个妙手回春的鬼手老师。
美欣听闻杜宇彬救治有望的时候,高兴得紧紧地抱住了贺旭尧,“旭尧哥哥,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
泪湿了贺旭尧的衣襟,让柏夫人尴尬不已。
连忙上前拉开女儿,“美欣,不得失礼。”
没想到,贺旭尧只是淡淡地笑,“伯母,没事儿……”
直至想到,贺旭尧说,已经跟美国方面联系好,等杜宇彬的出国手续一办妥,就可以过去接受治疗,柏夫人的心才稍稍地安定下来……
水凉了。
雪姐见主子仍闭着双眼,倚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不敢惊动主子。
她又进厨房弄来一点热水,慢慢地沿着盆边加进了里面……
只是,柏夫人已经感觉到了水温的变化。
随即,轻叹了一口气:她倒是希望自己有力气来骂,在医院挺了一了夜,已经憔悴不堪。
要不是有心事,她此刻恐怕早就睡过去了!
刚加的热水,她也不忍拂了雪姐的美意。
她朝雪姐伸手指了指餐桌的方向,“把报纸拿给我看看。”
雪姐领命去了,“额……”
柏夫人接过来,本来只打算随便敷衍性地看两眼,翻报纸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不少。
一目十行,她根本没有看清楚上面写了什么内容。
太累,看不进去。
怏怏地收起报纸,她疲乏地将手中的报纸随意搁在手边的茶几上。
可是,收回手指的时候,她却惊讶地从报纸上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
这尖尖的瓜子脸,小鼻子、小嘴巴的女人,不正是她那个一无是处的儿媳妇吗?
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报纸上,还给了这么大一张近照写真?
柏夫人眉头紧蹙,重新将报纸从茶几上拿起来,又命雪姐取来了她的眼镜。
只见,抬头的特大粗体黑字赫然标着……
严芷晴。严芷晴。严芷晴……
柏夫人突然尖叫了一声,“雪姐,你把那几张入场券给我找回来!”
没一会儿,雪姐就把那个装了入场券的礼盒端到了柏夫人面前,恭谨地打开……
柏夫人从里面取出了那张字迹娟秀的便条纸,果然,上面署的是“严芷睛”的名字。
可是,这个浑身散发着高雅艺术家气质的严芷晴,为什么要给她快递这些入场券呢?
捏着手里隽气高雅的入场券,她默默地在心底念了好几遍这个名字,她一遍遍仔细地端详着报纸上这张神似尹秘书的女子脸孔,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中……
一个长发飘飘、衣袂翩翩的妙龄女子匆匆步入门诊大厅,又语气温柔地向值班的护士询问了什么,这才踩着七寸跟的高跟鞋,仪态万千地走向电梯,按下了UP键……
电梯很快就到了,她跟着人群一起进了电梯。
其中,可能有人看了今天的早报,看见她出现在电梯里,就低声地跟身旁的人嘀咕道,“你看,那个很漂亮的女人,是不是报纸上说的那个在美国留学归来的钢琴家严芷晴?”
电梯“叮”地一声停下,门开了,严芷晴走出电梯……
在电梯了门又缓缓关上的时候,又蓦地回眸,婉约一笑,“额……”
电梯里,响起一声尖叫,“是她!真的是严芷晴!啊……我竟然跟她坐了同一部电梯……”
严芷晴低声笑着,脚步轻盈地走入幽暗的长廊里。
医院里,总是免不了一阵浓郁而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可是,想到那个人见到她时会表现出的惊喜,她却甜甜地笑了!
一别多年,他应该很想她吧?
其实,她也很想他。
所以,昨天早上,在上飞机之前,她还是忍不住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本以为,他会亲自赶到机场去接她,没想到,机场上却不见他的身影。
她失望而又不安。
让助手试探着打到他公司,却不想得知他在医院的消息。
严芷晴又让助手从他的秘书处打听到他的病房号码,于是,在结束了演奏厅的事宜之后,便匆匆赶来了……
心里默默地念着那个已经深深刻在脑海里的号码,严芷晴在一个病房门外停住了脚步。
深呼吸了一口气,又拿出化妆镜,细致地审视了一遍自己的妆容……
最后,她对着镜子展露出一个最完美的笑容,自信满满地推开了房门……
“曜,看看我是谁?”
甜美的笑容,却在看见室内缠了绵热吻的一对男女时,瞬即僵滞下来。
她朝夕暮想的男人缓缓侧眸,惊见她立在门外的身影,也是瞬间石化!
“芷晴?”
柏君曜的病房号码,是严芷晴的助手几经辗转打探到的。
负责放消息的人,却并没有告诉她,其实住院的,并不是柏君曜本人,而是病床榻上这个不知具名的女子。
严芷晴显然并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
只睁着一双水雾氤氲的眸子,很受伤地看着眼前朝夕暮想的男人,“额……”
半晌,才夹了一丝哭腔地委屈质问,“她是谁?”
尹静恩原本还因为被人撞破与上司的亲吻而满是羞赧,红着脸,低下头,“额……”
低敛的眸光察觉到门外来人正用颤了抖的手指指着自己,遂懵懂地抬头,下意识地端起首席秘书的架势,“哦,我是三少的秘……”
突然又想起男人刚才语气严肃地命令,“你是我太太,再也不准忘了,嗯?”
她通红的小脸瞬即更见晕红,低低地改口道,“他说,我是他太太……”
不胜娇了羞。
此话一出,严芷晴纤长的身影蓦地一晃,倍受打击!
氤氲的水眸也渐渐地泱红起来,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尹静恩:她的头部和脸上都缠了大半的纱布,严芷晴看不太清楚她原本的容颜。
可是,凭着尚能依稀确认的对方的精致五官,却越来越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涌上心头:“额……”
除了她不似自己的蜜色皮肤、白了皙的肌了肤更晶莹剔透、凝脂赛雪,嘴也比自己小一点,唇更薄一点、下巴更尖一点,还有彼此身上的气质大相迳庭以外,眼前的女人长相竟是如同小一号的自己!
有这种感觉的,并不是只是严芷晴一个人。
即便脑仁儿还在疼,但尹静恩不傻。
眼前这个被上司称作“芷晴”的女人,真的长得跟自己太相像了!
像到……
忽略身上的肤色不计的话,几乎同出一辙!
四道疑惑而犀利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注到室内唯一的男人脸上!
柏君曜微微蹙眉,沉默着,“额……”
像是在思索该怎么开口解释,又似是不屑解释?
严芷晴是个聪明的女子。
艳丽的凤眸微挑,她隐去眸中的戾气,又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迎上尹静恩绯红的小脸,伪心地笑道,“是吗?那要恭喜柏太太了!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结婚的,没能给你带礼物过来呢!”
尹静恩见她避口不提与自己相似的容颜,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