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其野，蔽芾其樗。婚姻之故，言就尔居。尔不我畜，复我邦家。
我行其野，言采其蓫。婚姻之故，言就尔宿。尔不我畜，言归思复。
我行其野，言采其葍。不思旧姻，求尔新特。成不以富，亦祗以异。
——《小雅·鸿雁之什·我行其野》
【解题】一个远嫁他乡的女子诉说她被丈夫遗弃之后的悲愤和痛伤。
【注释】
1 蔽芾（费fèi）：茂盛的样子。
2 樗（出chū）：香者为椿，臭者为樗。《毛传》：“樗，恶木也。”《正义》引王肃云：“行遇恶木，言已适人遇恶人也。”
3 畜：通“慉（续xù）”，好，喜爱。
4 蓫（zhú）：羊蹄草，似萝卜，性滑，多食使人腹泻。《毛传》：“蓫，恶菜也。”
5 言归思复：《诗缉》：“我归则复其旧矣。”
6 葍（扶fú）：草名。《集传》：“葍，恶菜也。”花相连，根白色，可蒸食。
7 新特：《毛传》：“新特，外昏也。”
8 成：“成，《论语》作诚。言尔之不思旧姻而求新匹也，虽实不以彼之富而厌我之贫，亦只以其新而异于故耳。”
【植物档案】
樗树，苦木科，落叶乔木，小枝红褐色或黄褐色，即常说的臭椿。香椿和臭椿外形酷似，香椿树皮细，木质坚实，木材红色，叶有香味。臭椿则皮较粗，木质疏，木材白色，叶有恶臭。
喜欢“我行其野”四个字，这四个字在阅读者心上唤起的是一种荒凉野风吹向幽深处的感觉，在风吹草动的背景里，一个女子说不尽的惆怅、悲伤和愤慨的眼神，卷在天地万物的情境里。唤起人们对这个被弃女子的同情和遗憾。古时被众人看做是恶木恶草的樗、蓫、葍，诗里转引它们为一种情境之物，这些恶木就像一个女子遇人不淑的暗语。和历史变迁的金戈铁马有得一比，是藏在男女世界里的爱恨情仇，按理性和道德的法则，爱是两情相悦，而按生理法则，爱是占有和某种瞬间情绪里传递的不确定性。先贤孔子说的好：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诚不以富，亦抵以异。’”，爱就一个字，惑，惑中之戏尔。“成不以富，亦祗以异”，今人以传统戏曲的曲调翻译成“并非她家比我富，是你异心相辜负”，读起来有鸳鸯蝴蝶梦的味道。
常说的椿树，香者为椿，臭者为樗。在庄子“逍遥游”里，臭椿以无用之物的角色出现在世人面前，由此规避人心欲望追风扑影之害，从而臭椿得以保有一份逍遥和清净的行世心。这是道家对无名二字非常消极的解读，我对臭椿扮演的这个角色非常好奇，因为庄子从物有自性的角度，用无用的臭椿树，讲了影响中华文明深远的无为处世的大道理。
椿树对我来说是一种非常熟悉的树种，写这些文字的时候。邻居家十多米高的臭椿树上的椿树叶子在秋风里枯黄了，随风落到院子里来，叶子随渐起的秋风，刮擦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这种声音能让写这些文字的人感觉到自己和那棵椿树之间的距离。臭椿树其实并不臭，民间传说中臭椿树被刘秀误封为百树之王，道家的仙人张天师为天下树木鸣不平，面斥椿树，样子长的不赖，其实臭不可闻，由此得名臭椿，可见臭椿有连升三级的张好古的狗屎运。还有一种传说，以证明椿树的百树之王是有名有实的。古人新做家具，摆在居室里，夜半时分，竖起耳朵细听，能隐隐听到“吱吱哑哑”的家具的轻响，据说这是未曾飘散的树的精灵在作怪，若以椿树做楔，钉入木质家具的接卯，这样的怪事就不会出现，因为树王引了自己的一点魂灵，管理树木精怪不要为祸人间。椿树木质柔和坚韧，契入新做木质家具，其热涨冷缩可能正好合适。只不过椿树有这样的仙人精怪故事，到显出它和人之间的那种说不出来的亲密感。
臭椿树上有一种吸椿树树汁的蝉，学名叫斑点蜡蝉，青灰色的翅膀上有乌黑的斑点，翅膀上有层寒霜一样的粉状物，看起来象打了石蜡一样。写的时候忘了它的俗名，晚上看电视的时候，问起父母，父亲还在迟疑，睡在炕上迷迷糊糊的母亲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你说的是椿秀才吧！”一点没错，正是这个东东。
香椿在超市里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一小把一小把的码在菜架上，但总觉得不象乡下吃过的那样有独特的清香。豆味浓浓的老豆腐和春月上刚冒出头来的香椿芽，切碎了做的香椿拌豆腐，是一样让人回味无穷的下酒菜，所谓美味，美在返朴归真的简洁寸香里。母亲做的香椿拌豆腐正有个中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