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星挣扎着推开暗夜的天幕,它的光率先降临在那片神眷之地:原大陆。
它开始一路向西眺望,沉睡的墟境已经平静了两千年,而那团该死的乌云,也在安息之地上空徘徊了同样的岁月,它只好继续向西,它终于看到了不同的景象,一片辽阔的平原,只有这里,充满勃勃生机!但,也有一片嶙峋的黑暗,令它隐隐感到不安,是矗立在西部海岸不远处的那把参天巨剑!
那是一把超过十丈高的巨大石剑,它看起来像是用一整座断崖雕刻而成,剑尖深深的插入地面以下,风霜雨雪无损于它的崇峻,明暗交替更增它的峥嵘。
那里就是孕育诺亚人最强大战士的摇篮,也是人类征服原大陆的基石,剑堂!
哗啦!井水当头浇下,夏启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睡意尽消。他的身体看起来非常结实,那是多年艰苦训练的结果,但空有一身肌肉,直到今天他还只是个小厮。
小厮是剑堂里最低层的存在,他们只能学习最基础的武技,进行最简单的练习,还要负责杂役,剑堂里没有仆人,数量庞大的小厮既是未来的战士,也肩负着沉重的工作。
只有成为剑手,才能学习冥想,学习真正的剑技,才不用再把时间浪费在杂役上,单手剑、双手剑、元素魔法剑……不同的剑堂里传授着不同的剑术,他将可以得到导师、甚至大师的指点!
眼中充满憧憬,夏启悄无声息的离开小厮寝区,穿过一排排由剑筑成的篱笆,直到从后门走出剑堂。
他请了一天假,赶在三天后的晋级试炼前,他要下到铁鼠峡谷,寻找圣光果实,那是被母神祝福过的果实,能够增强体质,并小幅提高力量的上限。
“站住!”一道靓丽的蓝色倩影,挡住去路,那是一个银发少女,有着一双紫罗兰色的美丽双瞳,她的名字叫做简,是夏启的妹妹。
“启,回西大陆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夏启没有说话,他默默得从已经成为剑手的妹妹身边绕过。
“你只是个废物!”简突然尖叫起来:“人贵有自知之明,这条路你走不通的!回到西大陆,做个普通人难道不好吗?”
夏启的双腿像是突然陷入沼泽,他用力一次又一次的拔出脚,把歇斯底里的少女甩在身后。
铁鼠峡谷是在地面上张开的巨大裂缝,站在深不见底的峭壁边缘往下看,他一阵眩晕,脚底发麻,像是虚悬到了半空,身体都僵硬了。
“啊!”他放声叫道:“如果做个手艺人就能活下去,谁要到这里来啊!我特么就那么想死吗?我是被逼的,被逼的啊!啊!——”
吼完,他因为紧张而绷得僵硬的身体恢复了活力,他固定好绳索,开始向下攀爬。
地面向下五百米的范围,圣光果实早就被扫荡一空,夏启唯有继续向下;五百米是一条死亡红线,近十年来,跨越红线的小厮,超过一半再也没有爬上来,为了提高通过试炼的几率,他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圣光果实!
在距离地面七百多米的峭壁上,他终于发现了一串圣光松萝;它看起来很像是缩小十倍的花菜,一层氤氲的幽光环绕在它的外侧,如梦似幻。
夏启固定好绳索,小心翼翼的向那株圣光松萝荡过去,峭壁光滑如镜,根本无法攀爬,或许这正是那株松萝还能够存活至今的原因。
嗖!
没够着,速度有点快了,固定在崖壁的铁爪却发出嚓的一声,向下滑动了一指的位移,夏启的心脏也在那一刹那,被死神攥紧!
危险与机遇并存!
重新落回起点,脚都软了,他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战栗,下意识往下望一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谷底升起了浓雾,它们气势汹汹而来,眼看就要弥漫到脚下。
要逃吗?一幕幕往事在脑海里闪现。
“你们看他的皮肤,是黄色的,他不是诺亚人!”
“一起上,我们道格拉斯家族就是人多,我们就欺负你怎么了?”
“你永远也当不了剑手,你锻炼再久,也只不过是花拳绣腿!”
“明年,如果你还不能成为剑师,就把你的妹妹嫁给我;我不强迫你,但我要提醒你,没有守护者的北河村,就像一只离群的肥羊。对了,记住保密。”一张丑陋的脸孔最后定格在他的脑海。
“不!”夏启歇斯底里的怒吼起来:“你做梦!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告诉你,我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我是穿越来的,我会捡到金手指,站上这个世界的巅峰!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跪在地上唱征服!懂吗?原始人!呸!”
狠狠发泄一通,索绕在心头的恐惧随风再逝,他固定好铁爪的,把每一个抓扣都死死塞进石缝,用力拽紧绳索,两腿一蹬,再次荡向圣光松萝。
灰雾翻滚着接近他的脚底。
擦!他准确的一把拽住根茎,用力一扯,连接着七八颗圣光松萝的根茎被一把扯出岩缝……
一团纯黑色的气流从灰雾中突然喷出,像个巨大口袋,自下向上,把他一口吞没。谷底再次恢复了幽静安谧,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
夏启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飘浮在空中,完全感觉不到身体的重量,眼皮沉重的像两座大山,但他还是艰难的把它们推开。
入眼一片血色!
他躺在一个涂满鲜血的庭院,到处都在腐朽,他看到了枯萎的草地、串在铁栏杆上的尸体、皑皑如山的白骨、锈烂的盔甲、倒毙在血污中的秃鹰……
“窝在则里……”枯涩的声音在他左侧响起。
他转过身,“我去!”手上的圣光果实被他脱手抛出!
浴血骑士!
人类的死敌!
摧毁原大陆的最强军团中的精英!
它未着寸缕的倒在一座由沾满污血的白骨堆积起来的巨大王座上,奄奄一息,干涸的血块覆盖了它的每一寸皮肤,像是腥红色的粉,但腐朽依旧随处可见,它看起来快要死了。
“卧亭到逆睡,”它的声带似乎也腐朽了,说出来的每个词都在漏风:“你是穿越而来?你的母语是什么?”
夏启警惕的看着这个传说中的怪物,用家乡语说道:“wo。shi。qu。le。ji。yi。”(我失去了记忆。)
那怪物猛然瞪大眼睛,颤抖起来,咕噜,它的右眼从眼眶中滚落,带着泪水,打在正在腐朽的王座上,发出啪嗒一声,它却浑然未觉。
吱呀呀。它裸露在背后的脊骨,从骨座里挣出,让它的左眼可以更好的看清他,泪水又从它的左眼眶滑落,她说出与夏启发音完全相同的语言:“两千年,我等了足足两千年!你终于来了……”
她抬起手臂,一道红光在她的指尖凝聚。
夏启突然发现身体被什么东西紧紧束缚,身不由己向前飘去……
噗。
指骨刺入眉心!
一个纤细女子的形象跃然于脑海,时隔八年,夏启再次看到了曾经熟悉的、属于东方女性的颜。
“我姓陈,你可以叫我文君。”她的声音里充满兴奋的颤抖。
“我叫夏启。”他用乡音对道,但简简单单四个字说完,喉头却突然无语凝噎。
“我就叫你启吧。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在路上看手机……车祸,”夏启有些尴尬:“我被撞到空中,落下来的时候,就……;身体也神奇的回到七岁,恰好北河领主路过,收养了我。”
“好险。”文君的虚影轻拍着胸口:“你能活下来,运气真好!”说道这句话的时候,她依旧兴奋的声音中,多了一丝不安的颤抖,她深吸了一口气,用讲笑话般的口吻说道:“看来这个世界,注定是要被毁灭的。你听过那个传说吧?”
夏启点头,大陆上一直流传着一则古老预言,毁灭者从东方的国度而来,最终毁灭整个世界;他的心头突然升起莫名的不安。
文君侃侃而谈:“两千年前,那个导致原大陆被冰封的少年,曾经背负过毁灭者之名,但事实证明他只是破坏神,能够破坏,却无法毁灭。低阶神的神力来自于这个世界,就无法毁灭这个世界,能量永远守恒!”她的眼波流转,突然向他凝视而来:“能够毁灭世界的,只有来自世界之外的力量……”
“我?”夏启苦笑:“我今年十五岁,连剑手试炼都无法通过,毁灭世界什么的,我怎么可能……”
“没有力量可以练,逆天的资格却只能与身俱来!”文君的眼中突然闪过一抹锋芒:“至少你可以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他突然被推离内视状态,回到那个正在腐朽的庭院,摁在他眉心的指骨发出一声轻响,像石灰一样扑簌而下,浴血骑士正在风化,而一滴鲜红的血正从那堆枯骨中凝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