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寿宴虽然堪称圆满,相信却让很多人都失望了。比如居心叵测的赫连铭,比如等着看笑话的婉如她们,比如种种各怀私心的人……
总之,赫连昭虽然当时什么都没说,不过寿宴第二天让人搬来的那一箱珠宝可不是假的。
将其中几件素雅些的玉镯留了几件,其余的都分发给当日辛苦的侍女和劳工。其实我倒是颇为好奇太子寿宴为什么皇上没有来,不过换个角度想想,他不来岂不是更好,要不再出什么乱子,我可不见得能挺过去。
“侧王妃。”门外有声音响起,我从头上摘下珠花随口道,“什么事?”
“回禀侧王妃,王爷今晚不回来了。”声音有点怯怯的。
我的手顿了一顿道,“知道了,王爷去哪位夫人那了?”
“回侧王妃,哪位夫人也不是。王爷今晚不回来了,说是住在皇宫里,有要事要办。”
吱呀——
我打开门看着门外半跪在地上的人,“知道是什么事吗?”
“回侧王妃,不清楚。”他低着头回复。
“你下去吧。”我挥了挥手,他打了个千退了下去。
眉头微微皱起,看来真是不经念叨。我刚想着幸亏皇上没来,今晚赫连昭就被留宿宫中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
回屋摘下所有的配饰,让绷了一天的头发松松散散的垂落下来,头皮都舒服了许多。小月端来热水道,“侧王妃,既然王爷不回来了,您就赶紧歇着吧,时候也不早了。”
“恩。”我点点头,用帕子擦擦脸道,“你这丫头怎么越来越生分了,我听着你叫侧王妃,反倒不如叫夫人来得自在。”
小月将我用完的水端了起来,“哪有这样的道理,赶明儿唤您王妃,去了那个‘侧’字,看您习惯不习惯。”说着,走了出去。
我笑啐了一口,“可不许胡说!”
关了门,我走到桌前轻吹一口气,将桌上的蜡烛吹熄了,突然看到窗外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谁?”我警惕的低问一声,没有回答。
紧张的推开窗户,却看到外面一对巡逻的侍卫刚刚走过,身影在转角一晃,不见了。松了口气,刚要关上窗子,窗户却被人从外面大力一拉,我拽不住,手蹭的松开了。
来人一下子从窗户跳进房中,顺手关了窗子。
“你……”我张口便要惊叫,却在他一转身看到他的脸的一刹那没有叫出口,只是噎在喉头绕了几圈化成一个字——你?
楚裕冲我微微一笑,“怎么,没想到是我?”
“你要做什么?”我很快从愣神中反应过来,沉下脸问他。
“果然,做了侧王妃说话的口气都不一样了!”他微嘲的语调居然让我找回初始他的感觉。
不过,我依然分毫不让的回了去,“彼此彼此。没想到楚公子做了第一谋士以后,居然多了半夜偷入香闺的嗜好。”
“香闺吗?”他装模作样的四下环顾了一下,“我看是空闺还差不多!”
我顿时沉下脸来,低喝道,“请你不要忘了,现在你是臣,我是侧王妃。而且你深夜闯入侧王妃的卧寝,是想被杀头吗?”
“嘘,何必动怒呢!”他摇摇头,伸出一根食指在唇边晃了晃,很不以为意的样子,“我只是想带你去看场戏!”
“看戏?”我怔了怔,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跟我走就知道了!”他说着上前一步拉住我的手腕。
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他,“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大概没料到我会反抗,也呆了呆,然后突然又笑了起来,“没想到,做了侧王妃以后胆子反倒小了很多。当初认识你的时候,可是随我到处奔波,也不害怕的。”
“当初都已经过去了,你也别用什么激将法,不问清楚我是不可能走的。”我打断他的话,严词拒绝。
“你就那么不相信我?”他挑眉问,我心里一阵难过。
我信过,可是我得到的是什么?背叛?信任这种东西,一旦失去,想要回来就太难了。
仰起头,我倔强道,“你不告诉我去哪里,我就……”
声音消失,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收回手指,叹口气道,“废话真多!”
被点住穴道的我就这样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他抱着从窗口一跃而出,几下窜上了房梁,悄无声息。
几个起落,最后停在了一处房梁的上面,居然没被任何人发现,他的武功,是不是该让人有所忌惮了,我盯着他想。
低下头见我瞪着两只眼睛看他,凑到我耳边道,“我给你解开穴道,千万别出声啊!”说着,用手指了指下面。
我往下一看,顿时大惊,方才只顾想他武功高的事情竟没注意已经回到了沁香园。脚下,正是婉如的房间。
他带我这里来做什么?
“嘘!”他示意我噤声,然后手指啪啪一点,我便觉得浑身上下一松,穴道已然解开了。
跟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两道纠缠的人影让我脸上刷的一下燃烧起来。
朦胧的月色下,薄纱遮掩不住一室旖旎。让人耳红心跳的呻吟声,喘息声不断传了出来,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尖叫,呼喊。
别过头去,我有些不自在,不知道楚裕到底要做什么?带我来这里又是什么意思?
想起身走开,却又怕惊动下面的人,毕竟,没有楚裕的轻功,我想从这高高的房梁走下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于是转头,忿忿的瞪着他,表示我的不满。
他笑了笑,低头继续往下看。
让人心里烦乱的呻吟已经在一声低吼中结束了,床上的男人起身套了件衣衫,才翻身躺在一侧。
月白光下映照出一张熟悉的面庞,可是我并不惊讶——赫连铭!
早在我初入府的那次,便在小亭那边撞见过他们的奸情,只是碍于当时的情势,一直没有捅破而已。如今,他们居然敢变本加厉的在婉如房里做下这苟且之事,当真无耻之极!
扫了我一眼,见我没什么特别震惊的反应,楚裕倒是吃了一惊,盯着我看了半天,方才摇摇头看向下面的两个人。
只见平素一派端庄高贵的婉如,此刻却有如最光滑柔软的蛇一般攀附在赫连铭的身上,脸上挂着的娇媚和柔弱是从未见过的。
“王爷,您什么时候才带人家离开这里吗?”婉如黏腻的声音让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看着我拂臂膀的样子,楚裕抿着唇偷偷笑。
我瞪了他一眼,听到赫连铭笑道,“带你离开这里?你舍得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婉如轻哼一声,“为了那个小贱人,居然关我禁闭,成天让我闷在房里,我都快闷死了!爷,在这里婉如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您快点带婉如走吧!”
“说到这件事,倒真要怪你自己!”赫连铭的大掌在她光洁的后背上下游移,“我早说过,没有我的许可不许动她,你就是不听,这下自己惹祸上身了吧?”
婉如忽地坐起身来,光溜溜的身子泛着莹润的光泽,“说来说去你们都是偏心那个贱人!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好,我给她点苦头吃吃,又没要她的命!哪里像那个银霜,表面上和和气气,好人做的比谁都善良无害,明知道那药性相克还故意借给她用,摆明了想制死她。到最后,好人大家做,坏人全让我一人占了!”
“你是在怪本王偏心,不公道?”赫连铭也不拦她,挑起眉看她。
婉如立刻又瘫软如一滩泥一般偎在赫连铭的怀中,“爷,人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这日子真的难熬!”
“可是我记得你爹好像是希望你能做个四王妃,将来当个皇后什么的,你不怕辜负他老人家的愿望吗?”赫连铭指尖滑过她的锁骨,引得她一阵轻颤。
“我可不稀罕什么四王妃。”她嗤了一声,然后又伸出手在赫连铭的胸口绕着圈圈,“人家想要的是——六王妃!”
“那要看你够不够格了!”赫连铭轻笑一声,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婉如娇笑连连,奢靡的声音再次响彻耳边。
楚裕揽住我的腰身几下轻点,落在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脚沾实地后,我的心绪还没有平静下来,抬眼看向盯着我的楚裕,冷冷开口道,“说吧,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能有什么意思?”楚裕深思的看着我,反问道。
“这等王府的丑事,你带我来看它作甚!”我敛了眉,一脸不悦的神色。
他笑了笑,手托下巴做思索状,“我想,你一定早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我有些心虚的掩饰,“我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刚才就不会一点都不惊讶了。”他肯定的分析着,“你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这实在太不正常了。唯一合理的理由就是,你早就知道了!”
我有些沉不住气了,不知道自己大半夜跑来和他讨论知不知道王府的丑事做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裕也不生气,“既然你早都知道了,为什么不揭穿他们?”
“为什么你不揭穿呢?”我有点生气的反问,废话!
他耸耸肩道,“我是外臣,对于这种宫廷的丑事还是少插手为妙,即便是真的,到最后也会因为要掩盖丑事而被——咔!”
比划了一个砍头的手势,我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让我去说,你以为我就不会被灭口了吗?”我挑了挑眉,以一副你是让我去送死的眼神看着他。
他摆摆手道,“不不不!第一,你是王府里的人,算不得什么外人;第二,你可以不用指名道姓,先试探一下王爷的意思再说。”
“这么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俗话说无利不起早,我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带我来看这个,就是为了跟我讨论谁去揭发的问题。
“维护王爷的名誉啊!”他说得理所当然,我心里一阵疼痛。
赫连昭,他也绝没有想到自己的侍妾会和弟弟给自己戴了一顶天大的绿帽子吧?迎上楚裕的目光,我却明明白白的用眼睛回应他——我、不、信!
“好吧!”楚裕无奈的叹口气,“我承认,我有私心!”
“恩?”我挑眉,无声的询问,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他直直的看着我,“难道……你真的不懂吗?”
心里一阵狂跳,我不明白他怎么突然用这种眼神看我,小心的问,“不懂……什么?”
“当然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他指了指我,很肯定的样子,“上一次你便险些送命,这府里的人有几个好人,如果你不除掉他们,早晚受害的还是你自己!我言尽于此,你自己想想吧!”
说完居然转身就走了,留我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夜风徐徐吹过,我心里其实说不出的难受。虽然已经猜到了,但是自己却一直在逃避这个事实。
直到刚才婉如亲口说出来,当时竟然如同针扎一般的难忍。银霜啊银霜,难道为了那个位子真的可以残忍至此,算计至此吗?
原来书中的尔虞我诈,书中的权谋计量,竟不如这其中的万一。原来人心,真的比什么都难测。
抬头望着楚裕离开的方向,夜色苍茫,他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我当然明白他说的不是什么真话,或许这话中也有几分真意,只不过绝对不是他带我来这里的主要原因。
认识他这么久我居然忘了,他若不想说的事,任凭你如何问,也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的。
眉头深锁,我仰头看天,赫连昭在皇宫里是否已然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