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登时一惊,我垂下眼睫掩去眼中的惊讶之色,“王爷抬爱,两位姐姐都束手无策,云兮怎能解此难局。”
“哦?”赫连昭挑高眉头道,“柳老先生乃是我朝天齐十二年的状元,虽退朝隐居多年,却是当朝不少重臣的授业恩师。本王素闻云兮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仰慕才名这才登门提聘。这棋局虽有些僵,解开倒也不是不可能吧。”
我低下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四周都是剑一般的目光,心中不由得苦笑,“王爷过誉,云兮不过略懂而已,谈不上什么无所不通。那不过是不知之人谬传罢了。”
“既是略懂,那就不妨来试试。家里小玩而已,输了没人会取笑你的。”他似乎打定了主意不放过我。
我推不过,只得坐到棋盘前,执起一子。
当手指夹住棋子,我方才发现,原来看似普通的棋,却和一般所用的大不相同。
就拿手上的棋子来说,普通的不过都是些云子,条件好一点的人家最多用玉石棋子了不得了。而我手上拿着的,却是永子!
永子是棋子中的上等品,质地优良,手感温润,白子晶莹似玉,黑子乌黑带碧,色泽柔和是最适合用来长时间对弈的。
但是,最贵重的却不在我手上,而是面前的这张看似普普通通的棋盘。
金黄悦目的色泽,看上去普普通通,散发着淡淡的芳香。然而离近了,看清上面细密通直的纹理,这般坚实牢固的木质,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是棋盘中最顶级的香榧木棋盘。
这种棋盘我只在一本书里看过介绍,很是垂涎了一段时日。只不过因为木材珍稀,我也只能向往罢了。没想到,今日居然可以用这棋盘下棋,忍不住对着棋盘发了会儿呆。
“怎么,有这么难吗?”赫连昭的声音突然响起,惊醒了我。
我不经意的抬起头冲他莞尔一笑,随意的将子落下。
“咦?”明艳讶异的发出声音,赫连昭眼睛只斜了她一下,并不语,静静落下一子,她立刻以手掩唇,噤声不语。
看到他落下的那子,果然与我心中所猜不错,我略一沉吟,又稳稳下了一子。
一来二回,竟已过了三炷香,天色都有些发暗了。棋盘上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棋子,银霜也有些困乏之意的样子,终于,我推开棋盘道,“王爷,妾身输了!”
他望着棋盘怔了许久,我微皱了下眉头,声音大了些道,“王爷……”
仿佛如梦初醒,他又恢复了那一脸淡定的模样,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一会儿也该用膳了。”
“是。”行礼退了一步,我们齐声道,“妾身等告退。”
晚膳的时候,我几乎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看见了桌上摆着的两副碗筷。
他不说话,我便不多言,静静的将这顿饭吃完,撤去了所有的餐具。
踱步走到他身前,我便要去解盘扣,他突然握住我的手,微微一顿,我抬眼看他,有些惶然。
“瑞福!”他朗声唤道,灼灼的眼睛却紧紧盯着我,“把东西拿进来。”
“是,王爷!”瑞福推开门,端着下午的棋盘走了进来,小心的放在几案上。
我疑惑的扫了一眼,心里不由的暗暗一惊——上面的棋子赫然是下午的残局,丝毫未变!
他……
见我脸有诧色,他勾起一抹暧昧不明的笑意,“你是把本王想得太愚笨,还是把自己想得太聪明?”
“妾身不明白王爷的意思。”我垂下眼帘,躲闪开他逼人的目光。
“不明白?”他冷哼一声,握着我的手走到棋盘前。
瑞福早已退去,屋里只有这一盘静默的棋和我们彼此可闻的呼吸。
他看向那棋盘,却对我道,“你当本王看不出你是在故意让子吗?”
“妾身不敢!”我喃喃道,忽闪的眼光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便直直的盯着那泛着柔和光泽的棋盘。
“不敢?哼!”他嗤笑一声,拉我到棋盘前,却突然将我抱坐在怀中,我只觉得心突然漏了一拍,便整个偎进他温暖的怀抱。
他指着棋盘,突然放柔声音道,“为什么会下那一步?”
不敢抬眼看他,我知道,他说的那一步是指我接明艳的残局时,下的第一子。其实,整局已经被他稳操胜券,根本无从反抗,只是边角之地有一处生机,但是因为太普通,比起中间的阵势而言,似乎太微不足道了,因此,并不被人看在眼里。只是,既然已经束手无策,何不另寻生机,哪怕只有一点微薄的希望,也许就能走出一片广阔的天地。
但是,这些我是不可能告诉他的,我从不奢望他会懂。
于是,我淡淡的说,“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云兮那刻,不过是个旁观者而已。”
他揽住我的手忽然紧了下,然后又松开了,朗声笑道,“好,好一个旁观者!”
入府至今,我从未见他如此开怀过,不是冷笑,不是嗤笑,是真正的开怀大笑,不由得有些看呆了。
爽朗的笑声突然停住,他收起笑深深地凝视着我,似乎要我吸进他的眼眸里。
脸上一阵发烫,他俯首,铺天盖地的吻让我失去了思考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