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坑土楼群形成一个双北斗七星阵,有意的构筑也好,无意的巧合也好,它都在福建土楼史册上打上了一个鲜明的烙印。朝水楼,正是方状北斗七星阵的起点,也是河坑土楼群最古老的土楼。这是一座颇为传奇的四角楼,它历经数百年风雨沧桑,见证着河坑村的兴盛与艰辛,从某种意义上说,河坑的人文历史正是从它开始的。
朝水楼面向两条溪水的合流,大塘坑和肖坑两条溪水蜿蜒流来,汇成曲江的一个支流,又向前方缓缓流去,老话说,朝水一勺能救贫,朝水楼正是建在合流的溪岸上的一块开阔地,自然是河坑祖先们梦寐以求的风水宝地。相传朝水楼是河坑开基祖张仕良的儿子张六一、张六二兄弟所建,那是在明朝嘉靖年间,经过两代人的开荒垦殖,河坑已是一个稻田连片、竹林茂密的村落,人口也增长得很快,张六一兄弟决定为族人夯建一座四层土楼。族谱记载,朝水楼始建于1549年,1553年完工。四年多披星戴月的夯造,朝水楼终于在溪岸边耸立而起,安居然后乐业,几百年时光悠悠而过,尽管这期间有风霜、有匪情、有水患,人们在朝水楼的日子受到了一些挫折和磨难,但还是相对平安地一代一代地生活下来。时间到了1923年,一场灭顶之灾突如其来,大火焚毁了朝水楼,昔日高耸的四层土楼变成了一片废墟。这场大火的起因现在已无法探究,所幸的是没有族人死于火中,然而痛失家园的人们面临着如何重建的生存考验。张氏族人没有气馁,他们齐心协力,很快在原址重建了朝水楼。据说在重建之前,族中长者延请地理先生来察看一番,这块风水宝地的土楼为何躲不过火灾?原来朝水楼大门正对着一座山峰,那峰峦尖耸形如火焰,所以一把火把朝水楼化为乌有,重建时必须把原有的四层降为三层,这样就能避开火舌,不然一个甲子(60年)还要烧一次。最终人们还是采纳了地理先生的建议,重建时只建了三层,并在大门口挖了一口池塘。
重建家园的力量是所向披靡的,当朝水楼在溪岸边重新耸立的时候,你不得不敬佩河坑人的毅力和坚强。重生的朝水楼只有三层,楼高11.3米,楼底墙厚1.66米,最令人称奇的是它没有石砌地基,仅在墙体外嵌砌卵石1米高。没有石砌地基,如何能起高楼?村里的老人介绍,这块土虽在溪岸边,但是土层非常坚硬厚实,可以撑起大楼。这个说法稍嫌简单,但事实就是最好的解说,重建的朝水楼已近百年,却是巍然挺立,安然不动,当然,重建时土料发酵充分,木料壮硕精良,夯造到位,这无疑也是重要的因素。如今绕着朝水楼走一圈,那坚硬而略带斑驳的土墙,还可以让你感受到河坑人重建家园的信心和用心。
可惜,朝水楼大门前的那口池塘近几年被填平了,据说这主要是出于对儿童安全的考虑,当然儿童的安全还是第一位的,虽可惜也不惜。这里不能不说到朝水楼门前的一座坟墓,村里人把它叫作“新丁墓”,坟墓朝向两条溪流,它们正好形成一个“丁”字,村人添丁之后必带着新生儿到墓前祭拜。为什么把墓地建在土楼门前,而且还是村中显要的位置,这里面有一个世代相传的故事。说是建造朝水楼的张六一,娶有曾、王二氏,一直未能生育,她们害怕张六一断了香火,便再三劝请张六一再娶一房,她们甚至亲自帮丈夫探听、物色可靠的女子。最后张六一还是听从她们的安排,娶了黄氏,次年便生了个儿子。这三个女人共同在朝水楼生活,倒也和睦相处,情如姐妹。话说某年阴雨连绵的一天,曾、王到黄氏的房间里闲谈,黄氏所生的儿子张益宗走进房间,叫了一声:“妈。”三个女人几乎异口同声应道:“哎。”张益宗嘟着小嘴冲着曾、王氏说:“我是叫我妈,又不是叫你们。”这两个可怜的女人一下愣住了,眼泪夺眶而出,掩面走回自己的房间,越想越伤心,哭泣不已。张六一闻讯连忙赶来劝慰她们,她们一连几天不吃不喝,终日悲泣,黄氏带着儿子向她们跪下请求宽恕,她们方才稍微平静下来,心头的创伤却一直难于弥合。张六一不解她们为什么听了小孩一句话就如此伤恸至深,她们说一直把孩子视如已出,宠爱有加,孩子懂事了,却只以生母为亲,不将我们当作母亲,活着如此,死后也由想可知了。张六一这时才明了她们的心头隐痛,对她们说,我一定教育孩子把你们当作亲生母亲看待,生前好好照顾,死后隆重祭拜。他当即立下规定:曾、王二氏百年后合葬在朝水楼前,为防牲畜扒挖和野草生长,墓地用卵石砌成,每年清明祭墓时,村里新生儿都要由父母抱着到墓前烧香叩拜,墓前还要搭台演戏,组织铳队朝天鸣铳,杀猪宰羊,献礼祭祀。后来,张六一就在朝水楼前造了“新丁墓”,合葬曾王二氏,让她们倍享身后哀荣,而他自己和黄氏则交代子孙葬在村外山上,不与她们争香火和牲礼。几百年来,这一习俗流传至今,河坑张氏族人恪守先规,从未有改变。新丁墓就在溪流合处,朝水楼前,陪伴着河坑人一代代成长,它也成为河坑土楼群的一道人文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