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矿场今年出产的翡翠原石最多,共记三十块,其中最上等的二十块冰种原矿供给了您旗下的珠宝公司。剩余十块风险较大的原石并未切割,用作了赌石。初步预计一号矿场今年的收入总额,刨除十块售价起伏较高留用赌石的原石,也将达到三千万左右。二号矿场今年共出产原石十七块。。三号矿场。。”
鱼囊镇或者说是现在半城镇的老镇区还是老样子,青砖灰瓦天井檐廊,古朴的合院像是一枚枚印章,方方正正的戳在原地。镇上有百十户人家就有百十座合院,每一座合院就是一个大家庭,一般都是祖孙几代同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这里的合院又和北方的四合院不同,北方的四合院只有一层,大家族里人口多房间不够用,一般就只能加进加出。但是镇上的合院最少的也要是够得上复合式的双层建筑才行,人口多些的门户,三层四层不等,更是让小镇看上去,方正间还有一丝错落有致的情趣风雅。
镇上唯一的一间酒馆,在一条青石铺就的老街上。也和镇上的合院相同,别看往来的“人口”不多但用“城里人”的酸话说,怎么也算是座“二层小洋楼了”。酒馆里的桌椅都是用了十几年的老物件了,木料做工不精细,但多年擦擦洗洗下来,木料的纹理上像是包了浆,反而更加清晰了。
酒馆二楼的一个雅间里,齐黄闭着眼睛坐在一张圈椅上,用手摩挲着圈椅光滑的扶手,听着一个西装革履年龄大概在三十五岁左右的精英人士,在告诉他,他的矿场今年会给他挣多少钱。
“您旗下的七座矿场,今年的产值大概在一亿三千万左右。齐总,这是明细清单,请您过目。”孙经理站在齐黄的座椅边上,恭恭敬敬的把手里的文件夹放在了齐黄身前的酒桌上,然后弯着腰退到了齐黄的身后,才敢抬眼打量一下自己的神秘老板。
九十年代初期,福布斯还没有传入国内,国内也不像国外那样流行把坊间的隐藏富豪深挖出来,去做什么排行。这也和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有关系,国内的有钱人不喜欢出风头,深谙财不外漏的道理,行事大多低调。
孙经理心里暗暗思量,自己眼前的这位老板可以算得上是低调中的低调了。作为齐黄旗下矿业公司的部门财务经理,他曾按照矿场每年的平均收入,给自己的这位老板估算过身价。所得出来的结果是令人乍舌的,相较于国内人均月收入的大概在三百元上下,齐黄的身价那就是天文数字,真的是让常人可望而不可即。而更让人咬断舌头的是自己的老板这么有钱却还窝在一个群山环绕交通不便的小镇里过着像普通人一样的生活。
“辛苦你了小孙,每年都要跋山涉水的来我这里走一趟,别有什么怨言啊。”也不知道齐黄是出于对孙经理的信任,还是早已财大气粗的不在乎桌上那份价值一个多亿的文件夹了。反正文件夹他是碰都没碰,甚至是连双眼闭合的眼皮都没有动一下,就开始和孙经理拉起了家常。
“齐总说的是哪里话?我在您这领的薪水可是同行里面最高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走一走山路算什么?而且您投资的那条山外通往镇上的公路,年前就已经开通了,这趟我是开车来的镇上,一路上的风光山清水秀,就跟旅游似的。哪还有什么辛苦一说。”孙经理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他注意到了齐黄的手指,自从酒馆的一楼弄堂里响起了昆曲之后,老板就开始用手指轻点扶手,隐隐约约跟上了节拍。
齐黄睁开眼睛见孙经理有些拘谨,哈哈一笑,说道:“什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可不是什么土皇帝,不过小孙你这孩子还算是实诚,几年里往来镇上,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就从来没有迟到过。前几年,山里还没有公路让你走,这我总是没有说错的吧?”
听到大老板的夸奖,孙经理一改往日的精明,少见的脸上有了一些腼腆。他的身份有些特殊,早些年就曾受过了齐黄的好处,在中学大学时期所获得的奖学金更是全部来自于齐黄公司的赞助。可以说孙经理作为一个因为家境不佳差一点就和大学失之交臂的穷苦孩子,毕业以后选择默默进入齐黄的公司工作,就是他做为一个人应有的感恩和自尊。
而这一点,齐黄本人很清楚。他公司重要部门的高管层里和小孙情况差不多的还有好几个。不想让孙经理再去揭开那层破窗户纸,老生常淡些什么知恩图报。齐黄直接不给孙经理说话矫情的机会,他伸手指了指酒桌对面,让孙经理从另一张圈椅上拿起一个包装很精美的茶叶礼包,说道:“普洱茶这东西不是人人都爱喝,这是公司今年新产的普洱茶,一袋里有四盒,两盒给你父母,两盒给你岳父母。让老人尝尝,要是喜欢,我再让普洱那边给你邮几包过去。”
“还有就是,我和缅甸那边已经谈妥了,下个月开始,咱们公司正式入驻缅方的矿区。你回去以后通知各矿场的场长,让他们按计划开始停工,至于手底下的人怎么安排,他们心里有数。”
孙经理知道这是老板在下逐客令了,告了声退,见齐黄摆手,就直接带着茶叶下了楼。
齐黄则又开始了他的闭目养神,嘴里跟着楼下昆曲艺人的腔调哼起了昆曲,正是出自《孽海记》里的一折《思凡》。唱的是一个思凡的小尼姑耐不住寂寞,私自逃出尼庵的故事。其中一句:降龙的,恼着我,伏虎的,恨着我。那长眉大仙愁着我,说我老来时有什么结果!
一时兴起,齐黄张嘴也就来上了这么一段,人的心情不错,蹩脚的唱功也跟着水涨船高,进了唐拆的囫囵耳朵,也算是道尽了曲调里寂寞小尼姑的哀怨和她的不悔决绝。
隔着雅间的木制屏风后,藏在暗处的唐拆,已经暗中观察了齐黄将近三个小时了,现在他从屏风的缝隙中往外观望,看着悠然自得的齐黄,一时间心思百转。怎么也想不到,十年不见,自己这位名义上也是打心眼里就亲近的干爹,齐黄也作为实际上原来老唐家的区区管家,现如今是风水轮流转,人家也成为了富甲一方般的人物,就是比起当年的唐家,也要不禁让唐拆在心中大喝一声:“这才叫一个威风。”
自从齐黄进入酒馆登上二楼之后,不多时二楼上便只余下他一人,酒馆里的食客走的坦然没人有一句怨言,酒馆老板也是出了奇的殷勤还特意请来了齐黄最中意的昆曲班子,在一楼下哼唱。原因自不必说,这是镇上人们早已承认了齐黄个人的地位超然甚至是在潜移默化下行成了一种习惯。
唐拆是从酒馆的瓦盖顶上翻进酒馆二楼的,无声无息还出奇的轻车熟路,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儿时在镇子上他是有了名的“倒霉孩子”,镇上哪家哪户的房顶上没有留下过他的脚毛?说出来都新鲜!而已经“功德圆满”下楼去的孙经理,则是唐拆开始窥视齐黄后,目睹齐黄接待的第三波人了。前两波来人也是和他类似的“报喜鸟”,不过同样的都是利好消息也给齐黄带来了惊人丰厚的利润,但从前两波人嘴中得知齐黄所踏足的营生,却是加起来也不如孙经理的矿场汇报,会使得唐拆这般的忧心忡忡。
在YN省经营茶叶和旅游生意,很接地气。顺应了当前的国内经济趋势,还可以借到眼下国内最火的旅游热和逐渐兴起的茶文化发迹的东风。齐黄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老滇”能够近水楼台先得月,只会让唐拆感叹他的眼光独到,或者也或许会让唐拆心里发酸,起疑一下齐黄的突然暴富是不是因为“上面有人”之类的毫无恶意的暗自诽谤。但是唯独独他在矿场上发财的门路,才是真正让唐拆感觉到齐黄很可能会对他本人造成威胁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信号。
至于为什么要说齐黄经营矿场就会惹恼了唐拆?那就说来话长了。
追究其根源,还要从唐拆时隔十年后的此次冒险回乡,以求变卖家产开始说起。唐拆打算与人交易的老唐家遗产,说到底就根本不是什么固定财产而是一张滇边地区的矿产分布图。图上记载了唐家先人早已探明的八处翡翠矿藏,是唐老爷子亲手把图改成了肚兜就给刚刚满月时的唐拆随身携带,权当是遗泽唐家后人的传家宝。而这中间因为种种的不情愿,唐拆在十年前的离乡之时,就早已经把图中的七处矿坑地点,贱卖售出了。
而当时帮助年幼的“败家子”唐拆,出售宝藏消息的中间人,就是此一时彼一时的干爹齐黄。早年间自己贩卖过七处翡矿的准确坐标,现如今你齐黄却恰恰就是拥有七处矿场。是不是太巧合了?又怎么才能不让唐拆多心质疑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