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出现了一抹鱼肚白,万物苏醒,小草上挂着露珠,正在晨风中摇曳。
阳光洒向大地,如同母亲温柔的手,带来温暖。
虽是清晨,清微宗却已经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无数穿着灰白道袍的弟子在明德殿前的广场之上走来走去,手中捏着各种法印,不断的忙碌着。
赵赋闲手中拿着扫帚,正沿着山道清扫,落叶纷纷被扫至了石阶两旁,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看着其余的弟子,俱是手中捏着法印,口中念念有词,便有清风拂过,将落叶吹至一旁。
或是凭空出现一滩清水,将青石打湿,除去其上的灰尘。
眼中露出了羡慕的神色来,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扫帚,还有一直延伸到山下的石阶,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也想与其他弟子一样,只是念几句咒语便能将灰尘除去,将落叶扫尽,让青石也能透亮。
可是他终究是个凡人,无法触碰到天地之间那无处不在的灵气,无法进入寻仙的门槛。
是夜,赵赋闲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中。一开门便有一个黑影扑了过来,他急忙伸出双手挡在面门前,将黑影抓在了手中。
房中并未点灯,房外的月光却将小屋门前照的透亮。他手中抓着一个毛茸茸的圆球,浑身雪白,两只灵动的大眼睛泛着水光,身后拖着一根长长的尾巴,足足有两尺长。
“叽咕,叽咕——”
小东西口中发出叫声,伸出了两只小小的爪子,看样子竟然是想和他拥抱。
赵赋闲宠溺的看着它,用头轻轻的在其额上蹭了蹭,却被其舔了一脸的口水。不由得佯怒道:“你再这样今晚就没东西吃了!”
一听今晚上有可能会饿肚子,小东西顿时就老实了起来,眼巴巴的盯着赵赋闲的怀中,露出了渴望之色。
赵赋闲会心一笑,从怀中拿出手绢后打开,取出了早已冰凉的包子。
手中的小兽将长尾探了过来,卷起包子便塞到了嘴中,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小肚子愈发圆滚了。
赵赋闲暗吞了两口口水,走到门口的台阶上坐下,身子倚在门框上,看着天上的星光。
小东西跳到赵斌闲的肩头,用爪子梳理着他杂乱的头发。
深夜,一人一兽坐在门槛上,看着天上的皓月,数着皓月旁的星星。
“小白,咱们来清微宗都三年了。”
赵赋闲嘴角带着苦涩,轻轻的抚摸着怀中的小白,揉了一揉它的小脑袋。
三年了,他在清微宗一事无成,看着别的弟子整日修习道法,打坐炼气,他只能在一旁默默的羡慕着。
三年来,他无论如何也踏不出那一步。
小白抬起头看着他,小脑袋在赵赋闲怀中蹭了蹭,发出了一声呢喃。
…………
第二日清晨,赵赋闲早早的便起床来,他要去为须弥宗贵客的重明兽准备早饭。
须弥宗是神州西域的大宗,其实力高出清微宗不知几何。他们带来的灵兽,清微宗只能当祖宗一样供着。
赵赋闲是低级弟子的大师兄,却是个不能修行的废物。为了避免耽搁其余弟子修行,是以这个麻烦的任务便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扭头看了一眼床上正在熟睡的小白,长长的尾巴卷成了一团,小爪子紧紧缩在了胸前,微张的小嘴里露出半截粉红的小舌出来。不由得微微一笑,为其盖好了被子。
小白是他幼时在林中捡到,当时它已经奄奄一息,被赵赋闲带回去悉心照料才得以捡回一条命来。
赵赋闲从小便没见过父母,小白对其更是依赖,从此两人便相依为命,一同度过了十年的时光。
那年赵赋闲才五岁,小白才刚出生。
天气有些阴沉,苍穹之上没有阳光落下,满是乌云,阵阵的寒风拂过,时不时的落下滴滴细丝一样的雨点。
赵赋闲一脚踏出门外,便见宗主从远处走来,身旁还跟着一个道人,不禁有些疑惑。
清微宗宗主名为李长风,穿了一身翠绿的道袍,活像一根摇摆的小草。来到近前便直接开口道:“曹道友,这就是喂养重明兽的弟子,他只是一介凡人,甚至连修行的门槛都摸不到,怎么可能害死重明兽?”
被其称作曹道友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身着月白道袍,头顶插着木簪,乃是须弥宗的长老——曹红青。
曹红青怒哼一声,三角眼死死的盯着赵赋闲,冷声道:“这人必须交由我带走!小子,你是老老实实自缚手脚,还是要我抓你回去?”
赵赋闲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疑惑,重明兽死了?他昨晚去喂食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才过了一宿的时间,宗主便山门问起重明兽死亡的事情来了。
他心中惊讶表现在了脸上,呐呐不敢说话,被宗主瞧在了眼中,于是道:“曹道友,对于此事贫道也深表惋惜,只是的确与门下弟子无关,还望你不要为难他。”
赵赋闲十二岁被宗主捡了回来,一度以为是天纵之资,甚至差点将其收为入室弟子,却没想到赵赋闲竟然不能修炼。
可即便如此,他对赵赋闲平日里也是百般照拂,想尽办法让其踏入仙道。
曹红青阴沉着脸,死死的盯着赵赋闲,眼中的怨毒之色将赵赋闲的皮肤都刺出一层鸡皮疙瘩。
他奉命带回重明兽,半途中见得清微后山竟然生满了重明兽最爱吃的朱月果,便在此歇息了两天,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
须弥宗少主预定的灵兽意外死亡,他回去交差时总得有个由头,以便于须弥宗主发泄怒火,而赵赋闲,便是他看中的替罪羊。
一想到宗主的脾气,他的心跳不由得慢了半拍。
“我要带他走,难道你敢阻拦我?”他冷冷的看着李长风,又道:“重明兽乃是宗主为其独子准备的灵兽,在你们中莫名死亡,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句话摆明了就是威胁,可是偏偏李长风还不敢反驳,须弥宗太强大了,强大到清微宗只能仰视的地步。
小白依旧还在熟睡,不知是闻到了陌生人的气味还是被几人谈话的声音吵醒,它刷的一下睁开了双眼,好奇的看着门外的三人。
长尾在床上一撑,便跃到了赵赋闲的怀中,不断的用脑地蹭着赵赋闲的衣襟。
曹红青见得这一幕,露出惊讶的神色来,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李长风哪里肯让他将赵赋闲带回须弥宗,一旦赵赋闲被其带走,不用想也知道下场凄惨之极。
可是须弥宗的实力太过于强大,根本不是一个小小的清微宗能够抗衡的。
“曹道友,这莫须有的罪名强行栽到我清微宗弟子身上,恐怕有些不妥?”李长风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怒气,却不敢发泄出来,只能握紧了拳头。
曹红青冷笑着,眯缝着眼,脸上的皱纹挤成了一坨,道:“我说是他便是他,怎么,你在质疑须弥宗的决定?”
他直接搬出了须弥宗来,他只需要这一座大山,便能够将李长风镇得喘不过气来。
李长风深吸一口气,生怕言辞不当惹来了须弥宗的报复,他也知道灵兽对于修道之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一时间竟然两难了起来。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曹红青却突然又开口了:“不带走他也行,不过你们清微宗得赔偿我须弥宗中品奇珍百件,另外将他怀中这只宠物也交于我带走。”
他在看到小白的第一眼便突然起了心思,至于百件奇珍,只不过是顺带一提,为了打消两人的疑心。
虽然看不出小白的种族来,但是从其灵性便能瞧出端倪,更何况他还从其身上感受到了非凡的神性。
清微宗宝库内藏有的中品奇珍总共也就两百来件,他一开口便要去了一半,李长风的脸色相当的难看。
赵赋闲一听曹红青竟然要他怀中的小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实在是想不通他为何会有这样的要求。
小白自幼与他相依为命,也未曾有不一般的表现,充其量也就是个好看的宠物罢了。
对于别人来说是宠物,可是对与他来说却是如同亲人一般,他怎么愿意让曹红青就这么将其带走?
于是稽首道:“曹前辈,小白他只是个普通的宠物,您……”
话未说完,便被曹红青粗暴的打断了,只见其一挥道袍,便有一股劲风撞到了赵赋闲身上,带着他直直的横飞了出去。
一口殷红的鲜血从嘴中喷出,赵赋闲剧烈的咳嗽起来,浑身上下竟然用不上一点力气来。
“你算什么东西,这里也有你开口的份?”
曹红青不屑的看着他,伸手一抓,便将赵赋闲怀中的小白摄到了手中。
他身着月白道袍,站在晨风之中道袍被吹得猎猎作响,自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气质弥漫而出。
可是他这仙风道骨的模样在赵赋闲的眼中却是那样可恶,如同阴司里的恶鬼。
小白在半空中挥舞着小爪子,叽咕叽咕的叫着,惊恐的看着曹红青,不住的挣扎着,想要回到赵赋闲身边去。
李长风见得这一幕,脸上闪过怒色,却只能生生的压制下去。
零星的雨点突然变得细密起来,被风吹得四处乱飘,不断的落到赵赋闲苍白的脸颊上。
曹红青粗暴的将小白抓在手中,甚至将其捏得变了形,淡淡的道:“三日后将奇珍送到须弥宗来,否则便别怪我须弥宗的诸位长老来你清微宗与你们亲热亲热了!”
嚣张的语气根本不曾掩饰,在他眼中,清微宗这般的小门派根本就不需要顾及他们的感受。
李长风强行忍耐着怒气,脸上露出勉强的笑来,道:“三日后定将百件中品奇珍送达!”
随后曹红青便化作了一道长虹消失在了天际,赵赋闲死死的盯着他消失的方向,瘫坐在了地上,双手死死的抓着地上的青砖,青砖的表面全是被他扣出来的指痕。
青砖之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砖粉,其中还夹杂着殷红的鲜血。
李长风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安慰道:“形势比人强,须弥宗的强大不是你能想象的,也许小白在那里能过的更好……”
这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真正的公平。
他心中也是屈辱,被人当着面欺负宗内弟子,索要宗内财务,却敢怒不敢言。
赵赋闲突然抬起了头来,双眼通红,问道:“宗主,我真的没有办法修炼么……”
李长风被他问的一愣,半晌后才道:“你想去救小白?”
赵赋闲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我五岁便与小白生活在一起,十年来从来没有分开过,我怕……小白会想我……”
说到这里,他的情绪突然低落了下去,一股悲伤从胸口冲上的鼻尖。
李长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须弥宗是西域道门之首。”
而清微宗只是个微末小派,他李长风只是个化云境界的修炼者,赵赋闲只是一个不能修炼的凡人。
须弥宗如同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横在赵赋闲的面前,从山上滚落一颗稍大的石子也能将他活活砸死。
赵赋闲低垂着头,死死的咬着嘴唇,静默良久。突然抬起了头,大声说道:“哪怕是一座大山,我也要将他劈开!”
一道雷霆骤然响起,仿佛要将天穹劈开。雨珠突然变得爆裂,如同一颗颗豌豆,打在青石之上劈叭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