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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偷生巫鬼

远在东都洛阳,有一座占地近百亩的府邸,这是大隋王朝的四大豪门之一陈郡谢氏的祖宅。府邸有近半被族中祠堂占据,而在那幽暗的祠堂中,有一处却摆满了灯烛。

在一个空旷的密室中,高高低低近千朵烛光闪着耀眼的光芒,一个一身朴素的老者佝偻着身子缓缓地擦拭着烛台。

突然,一阵怪风突兀袭来,其中一只灯烛瞬间暗了下来,老者瞳孔猛然一缩,随后右手不停掐算着。

“南坤之地,李代桃僵,太阴之命,锁于巫泽!哼,竟敢欺到我陈郡谢氏的头上!”老者喃喃自语,而后右手向前一伸,那将要熄灭的烛火四周顿时出现了一个透明的屏障,任凭怪风如何肆虐都无法突破屏障再吹动烛火,而那烛火却也仿佛没有了生机,渐渐熄灭,只留下一点火星,亮得触目惊心。

很快,这座谢氏祖宅中派出了一名面容刚毅的中年人,骑着一匹高大的黄骠马直奔南疆。

在大隋王朝的最南端,有一座巨大的海岛,被称为海南岛。高祖文帝将其置于岭南琼州辖下,并设珠崖一郡。

珠崖郡其实是在海南岛的最北端,其所能控制的地域不及整个海南岛的十分之一,但是朝廷派了两大绝顶高手在此坐镇,使得这一郡也能成为海南岛的一大势力。

海南岛还有另外两大势力,分别是“九巫”和“鬼府”。

鬼府之中尽是幽灵鬼魂,他们没有实体,但极少数却生成了灵智,他们控制着大半个海南岛。无尽的幽魂在茂密的丛林中来回穿梭,使得整个区域阴气沉沉。那些生成灵智的幽魂开始选择性的攻击其他无意识幽魂,并吞噬对方,使得自己越来越强大。近百年的进化,使得这种幽魂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甚至开始走出丛林,攻击人类,直到当地的巫族派出了强大的巫师将他们赶回了丛林深处。

这些巫师便是九巫中最强大的战士,更是九巫的守护者。

九巫是九大巫族的统称,他们是这海南岛上最原始的居民,通过强大的巫术在鬼府和朝廷的夹缝之中生存下来。

烈阳当空,蝉虫鸣嚣甚是欢畅,偌大的山林被这喧嚣塞满,让人心浮气躁。九巫中的少年们此时却没有这种感觉,他们都兴冲冲的在山林间寻觅着什么。

少年们都光着膀子,黝黑的皮肤上纹满了花花绿绿的色彩,那些抽象的图画与林间的绿色很自然的融在一起,说不出的和谐。

“哈哈,我终于找到一只蛹啦!”一个兴奋的声音突然响起,附近的虫鸣声戛然而止,四周的少年脸色俱是一黑。

“小凝子,你能不能安生点?虫都被你吓跑了!”旁边不断有不满的声音发出。

那抓到一只蛹的少年把腰一插,傲然道:“你们没本事找蛹,反倒怪起我来了,哎,别打……”在一群人的围攻下,那小凝子一路狂奔逃回了村落。

“爷爷,我找到了好大一只蛹。”小凝子右手举着蛹,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向一间茅屋。

村落建在竹林中间,为了隔绝蛇虫,大多数屋子都是建在离地两米多高的竹架上,偶尔有些破旧简单的三角形茅屋散落在竹架四周。而在这些简单的茅屋中,往往住着一些不简单的人,因为他们都不惧蛇虫。

小凝子奔到一间最小的茅屋前,门口蹲着一个瘦的跟竹竿似的高个少年,他见了小凝子,和气地笑道:“凝哥儿回来啦,巫师大人在给人治病呢,你等会儿再进去吧。”

“大棍子,我找爷爷有要事!”小凝子将蛹藏在怀中,撅着嘴叫了起来。

话音刚落,另一个更瘦且矮的少年从里面钻了出来。

“怎么样?”高个搓了搓手问道。

瘦小少年还未回答,小凝子便跳到他跟前,好奇问道:“小棍子,我爷爷在里面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哟,凝哥儿回来啦,巫师大人正要找你,进去吧。”瘦小少年一见小凝子,便不由分说的把他推了进去,然后一屁股在门口坐了下来,对高个少年说道:“那丑八怪身子是没什么问题,脑袋好像出问题了。”

若是谢逸此时听到这二人的对话,必然不会陌生他们的声音,因为正是这二人为他挖了一条逃生之路。

谢逸此时正赤条条的躺在一张草席上,他的脸上布满了红黑相间的印记,还有无数细小的水泡,看上去十分吓人。

“我滴圣母啊,这是什么怪物啊!”小凝子刚一进去就被吓了一跳。

谢逸的身旁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只见他的右手正在谢逸光溜溜的身上捏来捏去,听到小凝子的叫声,他才收回手,笑眯眯地说道:“孙儿啊,爷爷给你找了个好伴儿。”

“他?”小凝子嘴巴一撅,“我才不要和怪物一起!”

“这可不是一般的人。”老者又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来,轻轻地捏了捏谢逸的手臂,仿佛在抚摸一件心爱的器物。

“身具道骨,有灵力流转,此前一定研习过《骨经》。只是命理太薄,而又有奇劫加身,难避灾祸。我已用巫术消除了他的记忆,帮他避开了这一劫,而作为报答,从此以后,他便是你的巫鬼。”老者悠悠地说着,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

“可是,爷爷,他也太难看了!”小凝子看了谢逸一眼,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回头给他做个面具。”老者转过头来,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孙儿:“凝儿,来找爷爷什么事啊?”

小凝子仿佛此时才想起来自己的本来目的,忙从怀中掏出一只布满灰色条纹的黑蛹,递上去炫耀道:“看,爷爷,我找到了一只蛹。”

老者接过他手中的蛹,看了一眼,道:“棘蜂蛹,成蛹十五日左右,处于第三龄进化阶段,已经过了化蛊的时间。”

小凝子大失所望,抢过老者手中的蛹,然后砸在地上,抬起脚来就要将它碾碎,只是脚落地时,那只蛹仿佛被微风吹动,滚到了一边。小凝子楞了一下,便抬脚继续踩,可他如此踩了几次,都被那蛹避过去了。

“咦……”老者眼中精光一闪,左手伸出轻轻一抓,那蛹便飞入他手中。

“这竟然是一只灵蛹,有了自我意识!”老者紧紧盯着手中的蛹,那蛹仿佛感受到什么危险,竟不自觉地微微颤动起来。

小凝子立马笑了起来,他趴到老者膝上,邀功道:“爷爷,我是不是很厉害,这么难找的灵蛹都被我发现了。”

老者笑着抚了抚小凝子的头发:“即便是灵蛹,到了第三龄也很难化蛊了。不过此蛹第四龄破茧之后,会进化成速度极快的棘蜂,是一种极有用处的小玩意儿。”

小凝子又跳起来:“爷爷,那我这蛹就放您这边啦,四龄破茧之后再给我玩。”

“好,你带他出去。”

小凝子出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比他矮一个头的少年,正是谢逸。谢逸此时头戴一顶草帽,帽子前沿压的很低,看不清脸,只是一直紧跟着小凝子,生怕跟不上,他双手不停的在灰布衣服上搓着,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小凝子走在前面,一脸的不高兴,嘴里还嘟囔着:“爷爷真讨厌,给我找了这么丑的一个巫鬼。”

不多时他们便爬上了一间宽大的竹屋,小凝子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然后对谢逸说道:“丑八怪,我爷爷已经在你身上下了蛊,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巫鬼了,我便是你的主人。”

谢逸忙正了正草帽,恭敬道:“是,主人!”

小凝子一跳起来:“压下去,压下去,别让我看到你那恶心的脸!”

谢逸便将帽沿又往前压了压,然后小声问道:“主人,我是谁啊?”

小凝子一呆,片刻才皱起眉头道:“鬼知道你是谁,应该是那两根棍子在别处捡来的吧。”他说着又笑了起来,“不过你也不用知道自己以前是谁了,反正从此之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哈哈!”

谢逸苦恼的摇了摇头,便在小凝子一旁坐了下来。

小凝子正要训斥,刚抬头目光便触到一张可怖的脸,便忙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正当小凝子在琢磨着怎么捉弄这个巫鬼的时候,一只小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把他吓的一跳起来。

“你干什么?吓我一跳!”小凝子怒视着对方的帽沿,小心脏被吓得扑通扑通。

“那个,巫鬼是什么啊?”

“别抬头,我告诉你。”小凝子见谢逸正要抬头,忙制止道:“巫鬼就是替死鬼,也就是说如果我要死了,你会替我死一次,我就不用死了。”

“啊?那我就要保护你千万别死了,要不然我就死了。”

“你?保护我?呵呵。”小凝子冷笑两声,“大人物的巫鬼有通天的本事,自然会保护好主人,可是你有什么本事?”

“那为什么选我做巫鬼啊?”

“你以为什么人都可以做巫鬼啊?”小凝子突然觉得对方说到了自己的痒处,便得意的炫耀起来,“首先,他得是个半残之人。所谓半残,乃是指天命不久,续命偷生者。其次,每个人都只能有一个巫鬼,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找另一个。最后,愿为巫鬼之人必须心甘情愿。”

“可我并没有心甘情愿啊!”谢逸急急的说着,“难道你们把我的脑子都控制了?”

“说什么呢?”小凝子义愤填膺的叫了起来,“要不是我爷爷救你一命,你早就死了,再说我小凝子可是这涣族最有义气的男子汉,我爷爷又是涣族最厉害的巫师,我们会害你?!”

“可是,哎,我好头疼。”谢逸用力敲了敲脑袋,突然问道:“小凝子,哎,我听那老头这么叫你的,我也可以这般叫吧。”

“啊……随你怎么叫。”小凝子说着,突然觉得自己这个主人太不称职了,这个丑八怪巫鬼也太没规矩了,竟然跟自己这般没大没小,于是又不满的说道:“我爷爷在你身上下的蛊叫作连体蛊,它以你的鲜血为食,却受我的意念控制,所以你以后不仅要保护好我,还要哄我高兴,要不然我会让你很不高兴。”

小凝子说着便心念微微一动,谢逸立马惨叫一声跌在地上,痛得直打滚。

小凝子吓得忙停止念想,想去扶一把,却又没敢靠近。

谢逸只觉得浑身除了疼根本没有其他感觉了,意识也渐渐模糊。等到对方停止念想,他才浑身虚脱的趴在了地上,一根手指都懒得动弹。

小凝子有些紧张的威胁道:“你快下去找我爷爷,他会教你一些骨道知识,好早些保护我,我就住这里。”

谢逸歇了好一会儿,才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又压了压帽沿,一声不吭地走下了竹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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