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无所不用其极!
这便是书院院训,用以表达书院学子对目标事物追求的极致程度。
这句话十分霸气,却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
在进入真正的书院前,学生需要学礼,就是为了克制自己的欲望,因为一旦进了书院,就要为所欲为了。
书院是一个十分开放的地方,但又是一个百舸争流的地方,为了在书院五系中崭露头角,你不得不竭尽所能。
这些都是冼凌宫小时候便知晓的规矩。
作为书院出来的人,院长和宇文承基自然都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珠崖书院的学生却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们呆在原地,心中涌现出无限的憧憬,而自身对进入书院也充满了渴望。
书院,果然是精英荟萃的地方!
副院长呆在台上,他终于明白院长当初要表达的意思了。为了达到目的,对方竟是要不择手段!
珠崖书院最终推举冼凌宫和宋河二人进入书院,这已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了。
“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一炷香后,我会直接带你们前往西京。”宇文承基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抛下这句话便应副院长之邀,去塔上歇息了。
院长并不在意自己被书院特使和副院长他们孤立了,他笑眯眯的递出一个信封给冼凌宫。
“这封信帮老夫送到怜星一系夫子的手中,要亲手送到他手中!”
冼凌宫接过信封,很薄,像是空的一样。
“我要是见不着他呢?”
“见不着就放在你身上,既然你想入怜星一系,总有机会看到他的。”院长说完,便从袖中取出翠笛,往外一甩,便成了数丈长的翠绿竹竿。
“我去也!”院长就这么撑着一根长长的竹竿,自天空划出一道弧线,消失在远方。
“临走前也不送个好东西给我,哼哼……”冼凌宫嘀咕着将冼凝羽拉回宿舍。
冼凝羽随着冼凌宫来到对方的舍内,然后一屁股坐在床上。
他看着冼凌宫,眉开眼笑的说道:“我说丑八怪,你就要进书院了,这是要跟我深情告别吗?不过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可别耽误太久哦!”
冼凌宫没好气的看了冼凝羽一眼,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褐色木盒。
冼凝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说道:“你个丑八怪,我都已经做好感动的准备了,你竟然把我送你的东西送还给我?哎,你怎么能这样呢?我说你昨天问我要这个干什么,你这个人……哎,算了算了,我也不要了,当我交友不慎吧!”
冼凌宫眉头一皱,他抓起冼凝羽的手就将盒子塞了过去。
“拿着,这个不是给你的。”
冼凝羽苦着脸,说道:“就知道你比我想的还要不堪,说吧,给谁,我考虑考虑。”
冼凌宫点了点头,道:“帮我交给二顺子,让他帮我送给他的少爷。”
冼凝羽一怔,他很快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个盒子里面的蛊虫,恐怕已经不是当初那只蛊虫了,冼凌宫是要通过它报仇啊!
“这里面有天蛊?”冼凝羽低声问道。
“天蛊之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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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这是小人在书院的两个朋友托我转交给您的。”二顺子哈着腰将一个褐色的小木盒小心翼翼的捧给游生。
“哦?他们又没见过我,干嘛送东西给我?”游生心不在焉的接过盒子。
这段时间他过的很不舒服,那个叫做谢忠谢的家伙看自己的目光总有一丝怀疑,如果自己天天晒在他眼皮底下,恐怕迟早会暴露身份。
他将盒子打开,里面露出一个黑色的带壳蛊虫。
“什么鬼东西?”游生取出蛊虫。
“哦,他们好像是九巫中人,可能会养些蛊虫之类的……”二顺子话还没说完,便戛然而止了。
“噼啪”一声,蛊虫被游生捏碎。
“我要依照家族的意思,前往玄宗修行了,不会再和书院有什么瓜葛。”游生取了一条毛巾,将手擦净了,然后将毛巾丢给二顺子。
本来想要进书院的,可是现在这条路走不通了,索性便直接去玄宗,避开谢氏的那些谢逸熟悉的人,过个三年五载,大家都生疏了,到时候回来大概就能坐稳珠崖太守三公子的位置了吧。
就在他天马行空的乱想的时候,一个淡红色的印记缓缓出现在了他的手心中央,他却毫无所觉。
二顺子有些不安的接过毛巾。
毕竟是与自己同患难过的少年送过来的东西,怎么就让少爷给毁了呢?自己恐怕也没脸去见他们了。
“还好,我只是个下人,他们怕也都不记得我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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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承基并不能瞬间将二人带回书院,这令冼凌宫很是失望。
三人被珠崖书院的众人送到木兰湾——海南岛的最北端。
木兰湾与九州大陆的岭南隔海相望,天空晴朗的时候依稀可以看到对面雷州半岛的陆地。
“诸位留步!”宇文承基领着冼凌宫和宋河二人朝众人一拜。
“一路走好!”副院长带领一众师生回礼道。
院长却不知在哪儿逍遥,并未前来相送。
宇文承基自怀中取出一卷画轴,往海上一抛,顿时一张巨大的画面展开。
他当先踏上画纸,也不说话,径自向前走去。
冼凌宫和宋河对视一眼,便跟了上去。
那一张画纸上面用细笔勾勒出了无数人物和山水,虽显得轻描淡写,很多事物都是一笔带过,却显得栩栩如生,就如真实存在的一般。
画轴一直向前展开推进,仿佛无限的长,而画上的山水人物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三人在字画上快步走着,而身后那画轴的另一端已在缓缓的自动卷起。
画轴的宽度只够两个人并行,而这画纸浮******的表面,不仅未被打湿,竟还显得十分平稳。
“师兄,这便是天之痕夫子所绘的万里河山图吧?”冼凌宫紧紧的跟上宇文承基的步伐,略显悠闲的问道。
宇文承基身子一顿,他点了点头,道:“没想到师弟你懂的真不少,看来家学渊源啊!”
冼凌宫笑道:“师兄抬举了,此图可是书院重宝之一啊,没想到夫子竟然会赠给师兄,看来书院对师兄的期望很高啊。”
宇文承基双眼一眯,然后又很快大笑起来:“哈哈……师弟身怀道骨,圣门在望,为兄这点技艺嘛,也不过尔尔。”
二人越走越快,宋河在后面小跑着艰难的跟着。
不过半日时间,三人便登上了雷州半岛。
宋河已经累得不顾形象的躺在地上喘息,冼凌宫望着轻松渡过的大海,不甚唏嘘。
雷州半岛和海南岛中间的这一段海峡,凡人绝难渡过,除非有朝廷宝船才能在那无常的浪潮中确保安全。可是现在,自己居然就这么走了过来。
天下之道,何其多哉!
宇文承基收起画轴,放入怀中。
“先歇息一会儿,然后我们去驿站取马。”
这天下是大隋的天下,也是书院的天下。先皇圣谕:书院五系学生,出行九州享百官特权。
当然,任取驿站之马也是特权之一了。
书院六艺中,马为御学中最基础的一门学问,冼凌宫和宋河二人对马都十分熟悉。
三人取了三匹千里良驹,很快便上路了。
海南岛虽也算是大隋的领土,却不在古九州的范围之内。
自跨过海峡,踏上雷州半岛,三人便算是进入了真正的九州之地。
九州已是古名,数千年的朝代更迭,地域的划分也早已模糊不清。九州最南边的这一片土地便是如今的岭南,乃是冼夫人后代冯氏的地盘。
岭南山林众多,巫蛊盛行,朝廷大军也很难进入,因此高祖皇帝便将此地交予当地人自治,并拜岭南圣母冼夫人为谯国夫人,统领岭南一切事物。
三匹良驹疾驰在官路上,哒哒的马蹄声极有节奏的敲击着地面,扬起一层薄薄的灰尘。
“师弟,我看过你的履历,你应当是琼州刺史府推荐到珠崖书院的,既然此番要去西京,想要再回来就很难了,你不去告别一下?”
通过一座高大的城门后,宇文承基就将速度放慢了,他乜了一眼冼凌宫,貌似随意的问道。
冼凌宫一呆,琼州刺史是谁?
他皱眉回忆了一下,才想到当初举荐他到珠崖书院的冯千军便是琼州刺史的儿子。
对于这个举荐自己的大势力,冼凌宫一点都不熟悉,又如何跟他们联系?
冼凌宫牵了一下马缰,说道:“师兄,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刺史大人哪能记得我这个小人物,若是将来出人头地,我当回衣锦还乡,拜谢刺史大人便是!”
“不不,不急着走。”宇文承基突然跃下马来,轻笑起来,“嘿嘿,刚好这边有个朋友叙叙旧,耽误一天也没什么,你们自去刺史府,明日此时,我们此地回合。”
说着他便牵着马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宋河有些拘谨的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他尴尬的对冼凌宫笑笑:“没想到师弟竟是刺史府举荐的,难道是冼夫人的后代?”
日近黄昏,城中街道上走着不少百姓。
“关于我的身世,我自己都有些糊涂了,咳咳……师兄对刺史大人所知多少?”冼凌宫忙将话题一转,好奇的问道。
“多少知道一些,呵呵。”宋河有些崇敬的仰起头,说道,“琼州刺史冯明远大人,官拜紫金光禄大夫,乃是冼夫人嫡孙,如今的岭南共主!”
“冼夫人嫡孙?”
冼凌宫出身陈郡谢氏,家族所授多是九州正统文化,对岭南之地的一些常识性问题都不一定了解。此时得知刺史与冼夫人的关系,便心中一动。
不如就去拜会一下这位刺史大人,毕竟自己收了冼夫人的好处。
二人寻了几个百姓问了路后,便直奔刺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