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承基走下台阶,站到人群中,众学生便都退开,让出一大块空地。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纤细的毛笔。只见他俯身在地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圆圈。抬头望了一眼众学生,然后他走出圆圈,在他们面前悬空画出一道笔直的墨线。
正当大家好奇这条墨线是如何悬浮在空中的时候,那墨线中突然流了许多墨汁出来。
很快,流出来的墨汁掩盖住墨线下方的区域,而后便形成了一道漆黑的帘子。只不过墨汁流到地面并没有逸散开来,仿佛定在了那里。
看着墨帘上面还不断涌动的墨汁,众人下意识的又后退一大步。
“诸位学弟,想要进入书院的请先通过这道帘子走到这个圈子中来。”宇文承基收回毛笔,站到一旁和蔼的笑了起来。
众学生面面相觑,不是说要点几个吗?怎么要让墨汁来点吗?
冼凝羽玩心大起,他笑着对冼凌宫说道:“看来要进书院得洗个墨水澡啊。”说着却第一个冲了过去。
冼凌宫笑着摇了摇头,却只站在一旁并未跟上去。
众人见有人上前了,便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冼凝羽第一个通过墨帘,刚一过去他便大叫一声,只见一个浑身是墨的家伙跳着进入了圆圈,可怪异的是,他走过的路上没有滴下一滴墨水。
“好黑!”冼凝羽抹了抹脸上的墨汁,他整个人此刻就只能看到一双眼白,像个鬼一样吓人。
站在一旁的宇文承基眉双目突然放出一阵炙热的光芒,只是很快便收敛了。
其后的杜多金、宋河等二十人也都通过了墨帘,凡是没有通过珠崖书院比赛的学生都自觉的没有去钻墨帘。
这二十人或多或少都会沾些墨水,但却没有一个像冼凝羽一样浑身是墨的。
冼凌宫最后一个通过墨帘,而他走出墨帘的时候,浑身滴墨不沾,让一旁的宇文承基双目绽出一道冷光。
二十多人挤到一个圆圈之中,显得有些拥挤,冼凝羽怕自己身上的墨水沾到别人身上,便主动走出了圆圈,那些墨汁竟然奇迹般的全部蒸发掉了。
宇文承基暗道一声可惜,他走到冼凝羽身旁,问道:“这位学弟,你不想进书院吗?”
冼凝羽正惊奇的寻找浑身墨汁的去向,此刻见学长相询,便笑嘻嘻的答道:“当然想了,不过我在珠崖书院的分数扣了一半,想去也去不了了,所以还是明年去吧。”
宇文承基点了点头,他笑道:“明年你定然可以成为书院中的一员,初次见面,我送你一样小小的礼物。”说着他自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书本,递给了对方。
那书封面写着三个大字:兰亭序。
副院长在台阶上看到宇文承基的举动,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过为了珠崖书院的荣光,他还是忍住没有吭声。
如今站在圆圈中的有二十一名学生,这些人正是当初珠崖书院选定的具有考核资格的二十一人。
“诸位学弟,如今可不是拘礼的时候,我需要带走最后还站在圈中的两人。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宇文承基看着圈中拥挤的众人,露出玩味的笑容。
听到这话,圈中的大多数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冼凌宫推拉拽拖的弄出去一半了。
而副院长则面色铁青地愣在台阶上。
他是礼学先生,他给予学生的理念就是以礼为先,从来没有这种激烈的竞争手段。而宇文承基的这一番作为不但将他在学生中传扬的礼教粉碎,更会使他威严扫地。
“承基!”副院长实在是忍不住了,他低沉着声音唤了一声。
宇文承基却回头朝他摆了摆手,然后笑着继续看着圈中的混乱场面。
在其他标准的礼教好学生都不知所措时,冼凌宫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大部分同学,最终只剩下他和杜多金、宋河三人。
杜多金有些惊恐的坐在地上,他看着冼凌宫,一脸的不敢置信:这还是当初那个和气的学弟吗?
冼凌宫看了一眼冷眼站在圆圈中央的宋河,权衡了一下得失,然后在杜多金绝望的目光中将他一脚踹出了局。
看到这样一个结局,宇文承基叹了口气,道:“我来说一下这次考核的标准。”
他走到墨帘处,伸手一指,顿时整个墨帘化为乌有。
“这道帘名为印心帘,是一道中级痕术,它能体现出一个人心地的纯净程度。当你经过这道帘,如果身上带出大量的墨汁,便说明你心地纯净,如同白纸一般,容易接受更多的观念和知识。而如果你身上的墨汁极少时,则说明你心智几乎完全成熟,根本不会接受其他观念和知识。”
宇文承基说着看了一眼冼凝羽,继续说道:“今天我碰到了两个极端情况,一个浑身是墨的学弟和滴墨不沾的学弟。
浑身是墨便说明纯净至极,希望珠崖书院能够好好培养他,来年我希望能够在书院看到。而滴墨不沾则说明在你的意识里已经有了完整的价值观念,立场坚不可摧,只是既然如此,你还去书院学什么?”
宇文承基将目光转向冼凌宫,声音转冷。
“学长。”冼凌宫眉头一挑,疑惑的问道,“我去书院自有我的想法,难道说书院是一个排除异己的地方,不允许有其他立场的人存在?”
宇文承基并未理会,他又指了指地上的圆圈,说道:“这个圈是一道高级痕术,名为欲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种种欲望交织在一起,才能成为你提升自己的动力。每个人的欲望有大有小,有的只是想吃一顿饱饭,有的却是想做皇帝。每个人的欲望有强有弱,有的人只要别人瞪他一眼他就不敢再有这个欲望,有的人就算是死也要实现自己的欲望。
这道欲域便是用来检测大家欲望大小强弱的。如果你真心想进书院,那你的欲域便会很大,这个圈便也会在你眼中无限放大,轻易是不会被赶出去的。”
宇文承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被挤出圈子的学生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他们都有进入书院的欲望,但是那种欲望并不强烈,或者说是感觉到进入书院的困难程度,他们早就做好失败的准备了,因此本来就没有抱很大希望,更别说欲望了。
“所以说,你们虽然很优秀,但是还没有做好进入书院的准备,那么,书院的大门暂时还不能为你们开启。”宇文承基安慰了那些学生一句,然后看向仍在圈中的两人。
宋河一身青衣挂了不多的墨水,他立在欲域最中央,见宇文承基看来,便弯腰行礼,甚为恭敬。
冼凌宫冷冷的看着宇文承基,略显成熟的面孔显得很是严肃,深邃的瞳孔显得极度漠然。
宇文承基对宋河微微一笑,问道:“学弟叫什么名字?”
宋河忙弯下腰,低声道:“回学长,我叫宋河。”
“你可愿意随我回书院?”
“我……我愿意!”宋河的声音微微发颤,表面的平静完全掩盖不住他激荡的情怀。
“到我身后来。”宇文承基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对上冼凌宫冰冷的目光。
“诸位学弟都在诵礼之时,你并未诚心朗诵,显是心不在书院。执礼不恭、心念杂乱,我并不觉得你有进书院的必要。”
宇文承基这段话说得很不客气,站在冼凌宫身后的几名学生感觉很是尴尬和难堪,而冼凌宫却面不改色。
“学长之前说过,要带走留最后站在圈中的两人,难道现在要出尔反尔?”
宇文承基冷哼一声,道:“书院中人都是君子,但君子不是完人,之前我是承诺要带走圈中两人,但是你不行。即便你痴傻笨呆一点,我也不会食言而肥,但你既已无意于书院,再入书院又有何用?不如把这个机会让给其他同学?”
听到这话,周围的学生突然眼睛亮起来了。
副院长本来对宇文承基有些不满了,此时听到他这样说,那些许不满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冼凌宫突然笑了起来,他将衣摆塞到腰间,斜斜的看着宇文承基。
“我真想揍你一顿!”
宇文承基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并非是针对你这个人,而是对于你这种个性的少年,书院是不可能接纳的,你不用对我抱有什么偏见,而且,你也打不到我。”
话音刚落,冼凌宫就从那圈中跃了出来。
宇文承基一直盯着他看,见状便冷笑着执住毛笔,迅速在身前划了一个叉。
这随手一划,两道笔墨交织在一起,就像组织成了一道不可穿透的钢板浮在空中,纹丝不动。
就在此时,冼凌宫已经飞身撞向宇文承基。
很快,一直平静的宇文承基突然面色大变,那冼凌宫竟然撞破了身前的笔墨,一下子撞到他的怀中。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宇文承基连退了七八步后才停了下来。
“与窥虚高手大战数百回合?嘿嘿!”冼凌宫放下衣摆,双手背后,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而他言语中的讽刺意味则毫不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