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凌宫将木盒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打开,只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转了两下,然后突然缩进漆黑的壳里。
他将盒中的黑色蛊虫放在手心,然后闭上双眼,用心沟通自己身上的天蛊。
很快,一只血红色的硬壳在手心出现,它伸出无数触角将黑色蛊虫包裹住。只见天蛊身下的蛊虫开始浑身颤抖起来。
冼凌宫皱着眉头等了大半个时辰,才见天蛊有些萎靡的缩回触角,又很快消失不见。
再看那黑色蛊虫,从自己的壳中探出头来,一双黑色的眼睛四处乱转,而在它的腹下,则显出一个淡红色的印记。
冼凌宫小心翼翼的将蛊虫放入盒中,又将木盒揣入怀里。
第二天清晨,王知客便将众少年召集到礼堂。
珠崖书院的礼堂是整个珠崖书院最恢宏的建筑,它的顶部有三四层楼那么高,高处还悬挂着数百个风铃,微风吹动,风铃相互撞击,发出悦耳的声音。礼堂的地面十分空旷,大约能装下数万人,而在礼堂的正中央,有一个很大的高台。
此时高台上有一张长桌,桌上摆齐了文房四宝,桌前站着一个中年先生。
四十多名学生稀稀落落的分散开站在高台的四周,每个人的附近都摆放着一个草蒲团。
四十多名少年交头接耳的各自谈天说地,其中谈论最多的莫过于九月初一书院招收学生的事情了。
“杜兄,这可是我们几人最后一次机会了,如若有一人被选入书院,必定要对其他兄弟多有照顾啊!”一名高个少年与杜多金等人围成一圈,正紧张的讨论着。
“赵兄说的是,此次进入书院王兄的机会最大,毕竟论书法,整个珠崖书院还没有其他学生可与你相比。”
“杜兄抬举了,珠崖书院,以礼仪为先,说到礼学,再无旁人及得上钱兄啦。”
“王兄这么说小弟就无地自容了……”
各人正相互吹捧着,突然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诸位,肃静!”说话的正是站在高台一旁的王知客。
整个礼堂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一众少年均转过身来,面对站台上的中年人。
“先生早!”众人齐声叫了句,然后弯下腰去。
冼凌宫和冼凝羽见状忙跟着众人一般弯下腰来。
“诸位学生早!”台上的中年先生朝四面八方的学生拱了拱手,身子微微一欠,见众人都直起身来,便又吩咐道:“都坐下吧。”
“谢先生!”众学生一齐拱手相谢,然后便纷纷坐在了蒲团上。
地上的草蒲团有近百个,冼凌宫和冼凝羽找了两个靠近的蒲团坐了下来。
“听说有新学生进来,不妨让我见见。”台上的先生微笑着站在桌前,目光瞟向冼凌宫等人。
冼凌宫和冼凝羽又忙不迭的爬起来,不远处的洪坤却先开口了。
“学生洪坤。”
冼凌宫二人忙接道:“学生冼凌宫,学生冼凝羽。”
中年先生摆摆手示意三人坐下,他笑道:“真巧,我也姓冼,单名一个虎字,乃是珠崖书院的书学先生。今日主要是给大家简单的说一下书学历史,更要让大家知道书院第一系是怎样一个所在。”
众学生一听都立马坐的笔直,两只耳朵都竖起来了,生怕错过这一堂重要的课程。
“书院始建于春秋时期,由孔圣人一手创建。到汉朝,董夫子罢黜百家,并将圣人经典划分为礼、乐、射、御、书、数六艺。而书院之所以叫做书院,便是因为书为六艺之首,这是孔夫子和董夫子的初衷。但是一直到东晋以前,书学都只是陶冶情操的一种静心方式而已。
礼,乃国之根本,礼存则法存。东汉时期,乐已经发展出天之籁的雏形,当时的宫廷乐坊已经可以以十二人之力大败上万敌军。射学乃是各大宗门最隐秘也是发展最迅速的学问,各种暗器层出不穷。御学则从普通的御物到帝王之术在最高层流传。数学囊括了从最底层的算命相术到最高层的测龙脉、算国运等手段,有些底蕴的家族或者宗门,都会有数学高手在幕后辅佐。
唯有书学,书院六艺中的最重要的一系,竟然沦落为最没有用处的一门学问!”
冼虎先生说到此处,已经面红耳赤,他痛心疾首的捶着桌子,显得很是激动,就如同自己经历过那段悲惨岁月,自己所在的一系被人指指点点,让自己都抬不起头来。
冼凌宫被夸张的先生吓了一跳,不过是一段过去的岁月,竟然能让这位先生如此状态,真不知对方是怎么成为先生的。
冼虎深吸了口气,让泛红的面色缓缓褪去,他又继续说道:“直到东晋时期,又出了一位圣人,他便是天之痕的创始人王羲之!
我们称这位夫子为书圣。古往今来,唯有这一位夫子当得上‘书圣’这一称号。因为正是他,将书学发展到极致,并以书入道,创出了‘天之痕’一系。
天之痕,书院最强系,它窥破了自然万物的本源。以砚为基,以纸为符,以笔为器,以墨为痕。笔落风云动,墨洒满乾坤,符自万物始,道道天之痕!”
冼虎瞥了一眼众人,见大家满脸的憧憬,却又显得有些迷茫,便笑道:“我这么说,大家可能不太懂,但是关于天之痕,大家应当早有接触。”
一众学生顿时惊异起来,不知自己何时接触过这么高深的东西,只是限于礼学教育,大家都没有出声相询。
冼虎笑呵呵伸手指向礼堂屋顶,说道:“诸位初入书院的时候,当被赐予一枚令牌,令牌的一面是你们的名字,另一面则是一道天之痕。”
听先生这么一说,众人才恍然大悟,他们纷纷抬起头来,仰望悬于空中的无数令牌。
冼凌宫心里一跳,原来头顶上的不是风铃啊。难怪当时自己细看令牌背后的纹路会头疼,原来这是一道符。
“如果你一直在珠崖书院,这令牌便会一直挂在那里。假如你有幸进入真正的书院,那这块令牌便会开始发挥它真正的作用,成为你的书院标志,伴随你一生。”
冼虎轻咳了一声召回众人的目光,然后继续说道:“书圣创天之痕,使得书院在绝对力量上能够抗衡玄宗,更使得天下俢者分为两大类,即骨修和符师。
天之痕名扬天下时被赋予了另一个名字,便是符道,即与骨道相对的另一条强者道路,修习符道者称作符师。
玄宗骨道的历史长达千年,而天之痕发挥出符道的力量才不过两百年,因此不论在数量上,还是在绝顶高手方面,天之痕一系都很难与骨修相比。但是,拥有道骨者万中无一,而修习天之痕却没有太多限制,凡人皆可。所以在不远的未来,会有越来越多的符师出现,整个天之痕一脉也会逐渐强大到整个玄宗都无法抗衡的地步!”
冼虎说道这里,满意的看着大家激动的表情,他知道,绝大多数人都对书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旦这里出现一个天之痕的学生,那自己将会成为珠崖书院的骄傲,并且很快就能升为副院长了。
就在冼虎憧憬着美好未来的时候,一个不是很适宜的声音响起。
“先生,学生有问题想问。”冼凌宫实在看不下去这个神棍在这忽悠大家,就连冼凝羽都开始对书学产生浓厚的兴趣,所以不禁站了起来。
冼虎见是新来的戴着面具的学生,便笑道:“我很高兴你有勇气站起来,更高兴你能对未知的疑惑有求知的欲望,希望你的问题不会让我太为难。”
见这位书学先生这么幽默,大家都会心一笑。
“先生,学生想知道如今天之痕有多少学生。”在冼凌宫的记忆中,天之痕的学生绝对不会超过百人。
冼虎面色一僵,他面色有些不悦的说道:“书院天之痕如今仍在读的学生三十七人,毕业后仍留在书院钻研书道的有二十一人,已然离开书院的天之痕高手有十九人,其中行走天下为人称道的符师有五人,这五人中又有两人在朝廷任职。”
冼凌宫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先生竟然对天之痕一系的情况如此了解,却不知先生是否知晓玄宗有多少弟子?”
冼虎双眼微眯,他心中冷笑一声,果然是别的先生派来给我拆台的吗?
“天生道骨虽说是万中无一,但九州亿万百姓,拥有道骨着至少也有数万,玄宗的弟子嘛,应当有四千余人。”冼虎说这句话的时候,面色不变,却一直盯着冼凌宫看。
“刚好学生知道的更详细一些。”冼凌宫笑了起来,虽然一张面具挡住了他的笑脸,但翘起的嘴角和微眯的眼睛却让大家看出来,他确实是在笑,而且笑得很欢。
“玄宗乃是千年大派,古往今来,能够完败书圣的骨道高手不下百人,即便是当今,玄宗能够以一己之力颠覆天之痕一系的高手至少有三位。玄宗每年腊八招收弟子,现如今的弟子人数在五千六百上下,窥虚以上高手超过三十人,而在书院,能够与窥虚高手正面对抗的,仅有天之痕的王老夫子一人而已!”
冼凌宫说完这段话,礼堂中众人面色大变,冼虎更是面色铁青的瞪着他问道:“既是如此,书院又怎么能抗衡玄宗,而不被玄宗覆灭?”
冼凌宫微微一欠身,笑道:“先生莫要如此生气,学生不过道出事实而已。学生只知道一件事情,一个江湖势力的存在,拳头大的便是老大,但是一个顶级的宗门势力,他的存在价值可不仅仅是力量大小所能决定的。”
冼凌宫见冼虎面色缓和下来,便继续说道:“书院是自春秋一来,一直可以抗衡玄宗,而非东晋以后才突然强大。书院的强大是亿万凡人的强大,这种强大是信仰的意志,而非单单是武力所能决定的。所以书院并不是书学之院,而是六艺之院,礼、乐、射、御、书、数六艺各有所用,书院五大系合而唯一,才是书院真正的强大之处。如今的书院所在,即便是玄宗所有人倾巢而出也无法攻破。我想这便是当初董夫子的用心吧,书院乃是六艺之学所,而非符道一派!”
“好,好一个六艺之学所!”一个突兀的苍老声音响起,让面红耳赤的冼虎张开的嘴立马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