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冼凌宫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忠叔已经走到椭圆形大坑的一侧。
“有岩浆出现过。”忠叔蹲下身子仔细看着坑中残留的高温痕迹,然后站起身来,将目光重新放在了众人身上。
冯氏中年人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微行一礼,恭敬问道:“在下冯千军,岭南人士,家父乃是琼州刺史,不知先生如何称呼?”珠崖太守他是认识的,并不是这般模样,而这名青衣中年人身上有一股极强的气势,远不是珠崖太守能比的。
忠叔双眼微眯,他看了对方一眼,眉头一挑:“我叫谢忠谢!太守亲卫!”他盯着冯千军,冷声问道,“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
谢忠谢?什么鬼名字!
众人纷纷腹诽,却不敢说出来。
冯千军眉头微皱,一个小小的亲卫竟敢如此无礼?自己说来还是贵族身份,即便对方是绝世高手,也只是真正掌权者手下的工具而已。
心中转了个念头,他便冷哼一声,站到一旁闭目养神起来,再不屑与之说话。
怪人冼凉商眼珠子骨碌一转,突然站出来对那干涸的池子一拜,道:“圣母显灵!”
谢忠谢双眉一抬,而后指了指冼凉商,沉声道:“细细说来!”
冼凉商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正准备说话,却瞟见冼净徵瞪过来,立马吓得闭上了嘴巴,他现在对这个冷冷的少年特别畏惧。
谢忠谢将注意力转向冼净徵,阴冷的目光如同蛇蝎般让人浑身不自在。
此时头顶的轰隆声已经停息下来,又有三人跃了下来。
看到来人,整个密室都为之一肃。
“参见太守大人!”九大巫师和冯氏族人一齐俯身拜下。
珠崖郡太守,整个海南岛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他代表着朝廷。尽管鬼府和九巫并不受朝廷管制,在九州的版图上,还是把整个海南岛划归大隋领域。
珠崖太守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他的面相十分方正,脸上棱角分明,双目如电,一撮山羊胡人整个人显得很威武。
而这样一个标准的大隋美男子出现时,却让冼凌宫一呆,他的脑中轰隆一下,记忆如潮水般把他带到了更遥远的过去。
他慌忙低下头,身躯竟然有些僵硬起来。
这是他的生生父亲,他对关于自己的一些记忆有些模糊,可是对这个父亲,却记得很牢,很深。
记忆中的父亲是一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即便是对自己的妻子儿女,也极少有情绪上的变动。他从小都很怕这个父亲,父亲一瞪他,他就吓得像个鹌鹑一样不敢动弹。
感觉父亲的眼光从自己身上不经意地飘过,冼凌宫的身子渐渐松弛下来,他咬了咬牙,然后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我已经不是谢逸了,我被毁去了容貌,身中蛊毒,我现在叫冼凌宫,即将进入书院,以后再不用受他约束,他从来也没有仔细看过我,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分辨不出真假!
冼凌宫心中默念着,一丝悲哀与怨恨被埋在心底,再抬起头,已是心如止水。
“大人!”谢忠谢微微一拱手,然后嘴唇微动,竟使用了传音之术。
隔空传音,又称千里传音,乃是启神之后的高手常用的一种交流方式,不过当着别人面使用千里传音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而且如果要境界更高的高手在此,还是可以窃听到他们的对话。
只不过在谢忠谢眼中,除了太守大人,在场就没有一个需要他礼貌对待的人了。
珠崖太守个头比谢忠谢略微矮一点,却也比正常人高出很多了。他微仰着头,双目微眯,似在认真倾听着,目光却在冼凌宫身上停驻了一会儿。
“为什么会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待谢忠谢将这边的情况禀报完毕,太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冰冷的面庞没有丝毫变化。他放下心中的疑惑,朝众人略一拱手,道:“诸位,此间若无要事,便请尽快离去,除了这两个孩子!”
说着他便伸手点出怪人冼凉商和冼净徵。
冼凌宫恢复了平淡的情绪,他目光一闪,和小凝子冼凝羽对视一眼,不觉缓缓退到九巫之中。
怪人冼凉商惊恐的望向太守,又看了一眼冼净徵,只觉得自己的命运总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顿时悲从中来,浑身不自觉颤抖起来。
冼净徵回头望了冼凝羽一眼,而后目光微微瞟向自己的师弟冼决角。
冼凝羽微微点了点头,而后看向冼决角。
冼决角凝视了师兄冼净徵一眼,而后也微微一点头,缓缓退入九巫之中。
四人很快完成了眼神交流,其实内容很简单,便是冼凌宫和冼凝羽将冼决角带回去解决其体内的化力蛊,不用担心冼净徵。
而怪人冼凉商,则没人理会他,这已经是半个入魔的的存在了。
众人都没敢说什么,但冯千军心中却忐忑起来。毕竟那两人都是圣母赐名的孩子啊,都是被写进冯氏族谱的人了,自己身为少族长,竟然连两个孩子都保不住,今后还怎么统领族人?冯千军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头顶一阵颤动,上百锦衣人跃了下来,而这上百人的修为,均不在他之下。
冯千军咽了咽口水,果然还是朝廷的势力最大!
他龇了龇牙,只好打消反抗的念头。
“告辞!”九巫之人和圣母后人很快便撤离此处。
数百实力强大的锦衣人几乎将密室填满,怪人冼凉商蓬头垢面的站在人群中间瑟瑟发抖,他没有了幽魂的依仗,仿若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而一旁的冼净徵却站得笔直,他一脸的风轻云淡,仿佛周边的一切都与之无关。
“究竟发生了什么?”太守盯着冼凉商,语气冰冷。
冼凉商张了张口,目光却瞟向身旁的冼净徵,最终咽了咽口水,却没有蹦出一个字。
太守转身看向冼净徵,双目冰寒:“你说!”
“魔灭!”冼净徵直视对方,轻轻吐出两个字。
太守闭上双眼,仿佛在感受什么,片刻才回头问道:“如何?”
谢忠谢上前一步,拱手答道:“大人,没有丝毫气息,仿佛不曾有魔。”
“掩盖的这么好,看来桃山的人出手了。”太守似是自语,而后又看了冼净徵一眼,问道:“看来你是桃山的人咯。”
冼净徵眉头一皱,又很快恢复,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嘿嘿,掘地三尺!”太守双眼一眯,突然恶狠狠的一握拳,四周众锦衣人得令后立马抽出长剑开始在坚硬的地面上挖掘起来。
一时间大家满耳都是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
“大人!”冼净徵往前一步,站到冼凉商的身侧。
“嗯?”太守看向冼净徵,而后突然瞳孔一缩,飞快后退。
冼净徵猛然朝着太守推出一掌,顿时一股庞大的灵压让周边所有人都生出了无法匹敌之感,太守更是有了极度危险的感觉,这才飞身后退。
“竖子敢尔!”谢忠谢飞快的挡在太守身前,而后右手往前一抓,将那股强大的力量引来,却发现那股力量竟然也不是他能够抵挡的,直到他退了七八步,才勉强停了下来,而此时,他五脏震动,已受了轻伤。
“窥虚的力量!!”谢忠谢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再抬头,那两个孩子都已没了踪影。
冼凌宫、冼凝羽、冼决角三人都回到了涣族,涣族巫师很快为冼决角拔除蛊虫,整个过程只不过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十分顺利。
而后巫师将冼凌宫单独留了下来。
“面具摘下来。”巫师脸色阴沉。
冼凌宫静静地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满是褶皱的枯黄老脸。
“你没有按照我说的去做。”巫师眯起双眼,眼中有寒光。
“他们夺去了我的木棍。”冼凌宫平静的说着,而他的脸上的肌肤仿若全部死去,没有丝毫颤动。
巫师死死盯着他的脸庞,根本看不出丝毫端倪。
“手伸来!”巫师语气冷淡,丝毫没有送他们进入鬼府时的热情,“既然凝儿平安归来,我便解了你的蛊,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而当巫师将手指搭在对方脉搏上的时候,却面色一变。
“连体蛊不见了!”巫师抬起头来,心中惊疑不定,“那怪人帮你解蛊了?”
冼凌宫莫名其妙,其实他和怪人冼凉商都没有碰一下,两人更是没有交流过,对方这么可能帮自己解蛊呢。
“你别动,我再仔细检测一下。”巫师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一只很小的木盒,然后打开木盒的盖子。
只见木盒里面蜷缩着一条很细的黑色蜈蚣。
巫师将伸手将蜈蚣取出,便要搭在冼凌宫的胳膊上,吓得冼凌宫往后一缩。
“巫师大人,你这是做什么?”冼凌宫又惊又怒。
“我让你别动!”巫师飞快的出手将冼凌宫的胳膊牢牢抓住,而后便让黑色蜈蚣缠上了对方的胳膊。
“这是我涣巫最高等级的六龄蛊虫千足天龙,它可以帮我查看你体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巫师紧紧的盯着蜈蚣,只见那蜈蚣数十只纤足缓缓刺入冼凌宫的肌肤,其头部上扬不停晃动,头上的触角一伸一缩,仿佛在传送什么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