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之内有四海,四海之内有九州。
自吴高祖杨行密于濑水起义,以永平县为根基,三年占领扬州,后又七年统一九州,建都豫州,改元号吴。至今,吴国立国已然八百余年,历任九皇图治。如今乃是吴朝第九皇,建德皇帝(杨陨,字承祖,钦天监议号建德)在位第二年,号建德二年。
吴高祖深思熟虑,一改往日的家天下,以宗天下替之。以道武大治,儒武小治为治国之本,以杨氏宗族为治国之器。如今,杨氏宗族已然遍布天下每一个县。
建德皇帝改豫州为中豫皇州,重置府郡。以九州为根,一州五郡,一郡三府,一府七县,一县三至九镇。
扬州,平陵县
“玉儿,你怎么就使下人把那废物给弄死了,便是许德公与我交好,这废物到底是杨氏宗族之人,如此,我怎的向许德公交代?”在那一派古风古气的大宅院内,一个胖乎乎的老头对着他最疼爱的女儿叹息的说着。
这个胖老头乃是平陵县封山镇的大户柳三,柳渊,人称柳员外。在这封山镇的一亩三分地算是说的上话的。这柳家占地三百亩,山两座,家丁过百,家中财产更是积藏万贯,可谓是比之一般县中的大户也是不差了。
只是唯一可惜的是,家中不曾有人出仕,家中无有勋位,因此只能偏居于封山这个小地方。而柳员外秉承父亲的遗愿,誓要带着封山柳氏一脉走出封山。
柳渊平日里与人交好,乃是方圆十里内的好人。便是在这平陵县都是有些人脉。也正是因为朋友多,而结识了平陵的皇室宗族,平陵杨氏的族长杨方。
杨方,字许德,人称许德公,乃是这平陵跺一跺脚,整个平陵都要震三震的大人物。杨方与柳渊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当晚便醉酒通宵。得知柳渊的伟大抱负,佩服于柳渊的为人。许德公当即作出承诺愿为柳家谋得一方勋位。
杨氏乃是皇室宗族,只要是九皇嫡脉,生下来便会赐于子爵。若是以杨氏子弟给柳家作上门女婿,待到那杨氏子弟死后,是允许降爵外继的。也就是说,如果嫁到柳家的杨氏子弟愿意把自己的爵位给主家的嫡子继承,这是符合礼法的。
恰好,杨氏有一个天生痴呆的小儿,放在族内也是浪费粮食,不妨做个好人,也是因此,许德公便准备那个天生痴呆的小儿给了柳氏做上门女婿。
这痴呆小儿,乃是灵公的三子一脉的嫡次子杨炎,字子凌,乃是杨氏九皇中第三皇灵公之后,若不是这天生痴呆,这地位怕是比之许德公都要高上不少。只是,如今却是只能落得做个上门女婿的下场,不得不说,便是皇族,也有不尽如人意的时候。
杨炎虽被许德公许给了封山柳氏,然杨炎到底是皇室中人。柳渊不敢怠慢,直接把自己最疼爱的次女柳云嫁之。春去秋来,已然三个年头。
杨炎自十二岁来到杨家,如今已然十四岁。而弱了杨炎一岁的柳云也是已然从十一岁的小女孩长出了十三岁的豆蔻少女。
豆蔻年华的少女,正是仰慕英雄的年纪,怎会安心嫁个天生痴呆?早已芳心暗许的柳云心中不满,得知再过半年,这废物就要成年冠礼,同时也是这痴呆与自己成婚之日,这柳云本就是不爽,这下更是不满了起来,心中悲愤,对着痴呆更是不好了起来。
这不,这次这痴呆拿着个果子在她面前晃悠,似乎想要给她吃。心中恼火的柳云直接差人打了杨炎一顿,似乎被愤怒冲昏了脑袋,竟把这杨炎打的全身是伤,更是气息虚弱,若不是柳渊老儿及时取出百年老参为杨炎吊命。怕是已然一命呜呼了。
“爹爹,我不愿嫁给这个废物,浮远哥哥说了,要我找个机会弄死这废物,他会上门提亲的。”柳云当即哭泣了起来。
这浮远,乃是封山近年来少有的才子,乃是封山文家的庶子,可是却是近十年来,唯一一个过了县试的青年才子。已然是获得了秀才的文位,若是自此无心书文,凭着这秀才的文位,已然可以去做个七品的主簿。而以他弱冠之龄便考取了秀才,他日未必不能举人,进士,乃至那高高在上的大学士。
只是,这废物虽然是痴呆,可是到底是皇室宗族之人,乃是出生便是高高在上的子爵。虽然因为这痴呆,使得他不一定会有着皇室那高高在上的权力,可是到底生在帝王之家,皇室宗族保他个一生富贵无忧还是能够做到,以及愿意做到的。
“荒唐,谋害当朝子爵,等同谋害五品大员,不说我等荒野之人,便是这平县的青天大老爷都是吃罪不起。”柳渊一喝,心中却是在暗暗的后悔,到底是自己过于溺爱这女儿了,做出如此出格之事,居然都不和自己打个招呼。
还有那文浮远乃是堂堂秀才,会不知其中轻重?只怕这次自己这傻女儿,还是给人作了枪使。只是自己这痴呆女婿,自入了他柳家,便不曾出过柳家大院,到底是谁,要假借一个愣头秀才的手,来杀害我这倒霉女婿或者断我封山柳氏一脉呢?
柳大员外不解,摇了摇头。到底是饱经了风霜,柳大员外很快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你也不用哭了,我与你姐姐说说,若是她愿意,便让她替了你罢。”
看着哭哭泣泣的小女儿,柳渊心中倒是没有一丝的疼惜。因为柳云谋害杨炎的举动,已经触及到了柳渊的底线。死了杨炎那个痴呆事小,可是若是要他封山柳氏一族陪葬却是事大了。也是因此,柳渊再也不敢把这杨炎交给这任性的小女儿了。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仅仅三日,居然整个镇上都在议论起柳家恶女恶害皇室宗亲的事情。皇室宗亲,平日里,给这封山小地方的百姓的感觉,就和那庙堂里的仙君大帝一般,乃是高高在上,便是想见上一面都是难的。可是如今出了柳家恶女暗害皇室宗亲的事情,那不是与造反无异?难道柳家准备造反了?
星夜,朦胧的月色,使得这星空的繁星更加的耀眼。
“子凌,为何你长的一表人才,却是个痴呆。”一个幽叹之声响起,却是一个少女在为躺在床上的少年一边驱逐着蚊虫,一边为其扇着扇子。
这少女,赫然是柳渊的大女儿,柳瑶。如今已然十七岁,大了杨炎三岁,也正是因此,柳渊并没有把柳瑶许配给杨炎,而是把小女儿柳云许配给了杨炎。
自然,还有一个原因,乃是柳瑶或许真的配不上那高高在上的杨炎。因为柳瑶乃是寡妇,乃是一个望门寡。乃是已经许了人家的姑娘,只是在订亲不到一个月,未婚夫便出了意外,不治身亡,因而被人称为克夫的望门寡,在这十里八乡的名声并不是很好。
可是,柳渊只有这两个女儿,如今,只能够期望那许德公不要怪罪下来。
“水,水…”突然,在床上响起了杨炎的声音。
柳瑶一愣,面色一喜。她守候在杨炎身旁已然三天了,这还是杨炎第一次说话,虽然仅仅是一个水字,对于她而言,无异于天籁。
柳瑶即刻从一旁桌上取来水,送到了杨炎的嘴前。
“水,水…”杨炎再次叫着,声音之中甚是焦急,似乎是来自本能的畏惧,整个身子都在暗暗的发抖,看上去,尤为的可怜。
柳瑶一愣,看着这颤抖的身子,不由的心中不忍,当即放下了水壶,死死的抱住了躺在床上的杨炎。
“子凌,你不要怕,以后瑶儿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辱你,再也不会。”柳瑶大声的哭泣着。似乎是同病相怜,都是可怜之人。杨炎虽是子爵,却是天生痴呆。而她,自小便是十里八乡的俏美人,可是如今落得个克夫之名,若没有杨炎,这辈子能否嫁个夫家都是问题。
心中委屈便全寄托在了眼泪之中,这泪儿便似泉水一般,源源不断的涌出。
“水,水…”杨炎的声音淡了一丝,似乎畏惧已然降低了很多,只是,声音之中却是添了很多的绝望。
“好,好,子凌,你别急。”柳瑶再次拿起了水壶,给杨炎倒了一杯水。
……
第二日,天空尚见鱼肚白。在那幽深的柳大小姐的闺房之内,杨炎已然睁开了双眼。
“我不是死了吗?”杨炎的嘴中喃喃的说着。只是似乎想到了什么,“十四年的事情历历在目,难道,这只是个梦?”
杨炎不解。只是,似乎想要起床看看,杨炎的腿一动,才感觉到,自己的腿上似乎有着什么东西。
“子凌,你醒了?”照顾了杨炎一整夜,柳瑶终究是醒了过来,当看到子凌已然像是康复了一般,当即激动的哭了起来。
“金刀燕儿白垩眉,星目凤洹千金指。”杨炎看到柳瑶的一个瞬间,惊愕一叫,却是已然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退,蜷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