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丽娜的情绪才稍稍的稳定下来,看来老亨利的不辞而别给她带来太多的伤害,困扰着她柔软的心床。
“少爷,还有多久时间?”丽娜的脸上挂着脏兮兮的泪痕,委屈在眼角打着圈,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怜惜。
达龙一下子陷入无尽的沉默了,他无言以对,不走的诺言他是无法给丽娜的,他不能在这里停下脚步,不能就此沉沦,停滞不前。前方,还有太多的东西需要他去背负,这不是什么责任和义务,而是命运,与生俱来,长在了骨子里的东西,也许这就叫做命中注定,逃也逃不了的东西。
“少爷,过几天我去老师那里住几天,就不回了。”抹干了眼泪的丽娜,笑嘻嘻的说:“哥哥,不要担心我,丽娜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镇上有不少小伙子都偷偷的给我写情书了,你说那些肉麻的话,他们是怎么编出来的。”
达龙伸手摸了摸丽娜的头,笑的有点苦涩,忧郁的气息在达龙的身上弥漫,这恐怕是丽娜第一次叫哥哥,也许同样会是最后一次,强颜欢笑的呵呵的说:“丽娜终于肯叫哥哥了,春天来了吗?”
达龙虽然开着玩笑,心里却在滴着血,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最了解了母亲的心意,可怜天下父母心,对于丽娜的宽慰的话,达龙怎么会不知道,但现在让丽娜去她老师那里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了。
“要不要,再去骑一骑马?”达龙问道。
“好啊。”
达龙依旧骑的是那匹他最爱的枣红马,就像是黄昏天河上燃烧的太阳的色彩,有着无限的活力和美好。与丽娜骑乘的那匹白马,交相辉映,成了一道最好看的风景。
蓝蓝的天,几缕白云像洁白的丝带,在风里轻轻扬扬的纵情的四散飘舞着,如同一个个夜的精灵一样。
“累了吗?”达龙和丽娜在一边临近河流的草地上,背靠背的歇息,就这样静静的吹着凉凉的习习微风。
丽娜微笑着摇着头,表示自己没事。
其实,要说累的还真不是丽娜,而是达龙自己才是,自从取回破灭的红蔷薇之后,达龙一直都没有合眼,接二连三的事情,让他忙得焦头烂额,神魂颠倒的不能入眠,当然不得不提,这也少不了基恩的功劳,他胡乱塞进达龙体内的东西,现在还在达龙的体内作祟,横冲直撞的像一只红了眼的蛮牛,完全是毫无章法,谁也束手无策只好听之任之,现在唯一的副作用体现在不能完全的冥想,聚集不了多少的魔力。
不知不觉间,达龙竟然就这样的谁着了,也许是太累了,从来不打呼噜的达龙,这一次可算是别开生面,打的煞有介事。
看着达龙嘴角挂着口水的睡相,丽娜的眼泪突然忍不住的掉下来了,这些年达龙真的活的太累了,在丽娜的眼中,达龙或许不是最有天赋的,可一定是最刻苦的,没有一个人可以和达龙一样,能够把普通的击剑动作,反反复复的一丝不苟的重复一万次,从无怨言。
在魔力等级没发提升的日子里,达龙除了读书,就是在亨利的指导下刻苦的磨砺着各种格斗技巧,只要需要一万次的练习,达龙绝不会做九千九百九十九次,期间所花费的汗水早就可以蓄满一个池塘,喝过药剂瓶子都可以让眼前的河流堵塞,那怕从始到终都没有人要求过他什么,可达龙还是这样的坚持着。
“这是骑士的责任。”达龙是这样说的,就算有一天他真的没能得到破灭的红蔷薇,可他不能辱没了百骑长的荣耀,这不是他一个人,这是很多很多人用血和泪换回来的骄傲,不能丢在他的手里,这是责任。
一阵风掠过,吹起达龙额头的乌丝,光亮饱满的天庭裸露在空气里,丽娜半跪在草地上,俯身吻在了达龙的额头上。
片刻,丽娜捂着嘴跑到了马边,强忍着泪水,消失在了地平线。
当达龙醒来的时候,看着空无一人的草地,感受着额头若有若无的痕迹,眼里渐渐地红了起来,最后泪水还是忍住了没有落下。
回去的路上,达龙没有骑马,而是牵着。一步步的走了回去,走到一半,天就完全黑了,然后再走了一会儿,也不知道为什么,达龙又到了那片田野上。
我并没有忘记昨天
可是
我一直记不清你的笑脸
昨日那老槐开了前世的花
又要
落在今生
今生与你相伴
然后别离
我说你的脸
你说别留恋
在这被风吹散的季节,达龙取下马袋里的酒壶,哼着调子,喝着小酒,走过了来时的路。回到了庄园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这一次再也没有了等待的灯盏,也没有温热的咖啡,偌大的一个庄园,空牢牢的像是丢了魂魄一样。
达龙在老亨利走后就一一遣散家里的佣人,每个人达龙都给了一笔丰厚的安家费,尽管很多老人都不愿离开,可是也不敢违反达龙的意志,不过只有少部分的人离开了哈里拉镇,大多数还是选择继续在镇里谋生。
所以一路上,达龙还是见到不少老人,也有不少现在还在庄园外面徘徊,这些人大多数是赫尔沙雷姆兹子爵收留的流民,一直把庄园当做了家一样的存在,他们对着这里的每一片瓦片独有着不一样的感情,有的房子就是他们中间的人一砖一瓦建起来的,这里有着难以言喻的乡土情。
他们其实都理解达龙为什么要把他们都赶走,如果在达龙走后,他们还住在这个庄园里,那他们这一生都只能是奴隶,成为被奴役的底层生灵,庄园的附属财产,之前他们能过上相对舒适的生活都源自于达龙的仁慈,不可能期待每一个庄园主都会像达龙一家人一样的善良,与其让他们掉进一个未知的火坑里,还不如让他们去做一个安安稳稳的自由民,凭借自己勤劳的双手在土地里刨出一个新天地,也不枉彼此主仆一场。
落叶归根,这样的情怀在老人们的心中有多根深蒂固,是达龙没有考虑到的,对于这些老人而言,只要让他们可以作为一个阿克曼家族的仆人死去,那就是做奴隶也算不上什么事情。
“怎么样,考虑清楚了没有?”一个之前在庄园里负责财办的管事胡夫,责问着围在身边的老人。
几个老人窝在墙角的阴暗处,目光盯着达龙房间,窗口透出了熟悉的声影,那是达龙的轮廓。
“我们几个老家伙都联络好了,大家都是这个意思。”一个白胡子的老人恳切的说,眼里都是坚定的目光。
胡夫的天生一副小眼睛咕溜咕溜的转着,没人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这几个老人本来就都是庄园里最老实巴交的奴仆,一心只是想要能够在达龙离开之后,能好好的守护好庄园,让达龙少爷回来的时候,家还是家。
“好,都把钱准备好,等我的消息。”胡夫临走又回过头叮嘱了一句,严肃的说:“这件事一定要注意不要走漏风声,到时候,我可就没有办法,一切为了达龙少爷。”
在几个人唯诺诺的保证后,胡夫才悄没声的趁着天黑离开了。
虽然,几个人还在原地,可心早就被胡夫带走了,这是关系到他们的下半生事情,更是报答达龙少爷恩情的好机会,忍不住都想偷笑。
在拐角的地方,有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小乞丐,用一定破草帽把脸遮住了大半个,突然不由的笑了起来。
“这群傻了吧唧的玩意,看来是亏得当裤子了,竟然会相信胡夫那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八成和辛格队长那个贪婪的肥猪穿了一条裤子,一群可怜的泥腿子,这次可是又要被买了,还有替人数钱呢!”小乞丐格鲁在心里想到,不由的就生气。
刚好几个老人路过格鲁的地方,也许是心情好,给格鲁的碗里放了几个铜子,然后哼着歌走了。
把破碗里的铜子倒到手心里,数了数放进了口袋里,格鲁站起身来,往地上啐了一口痰,咒骂道:“他娘的,这些年没少被接济,这次就算把人情还了。”
达龙的行李很简单,也是几件衣服,和一些干粮什么的,其他都等到了奥斯坎皇家学院再说,反正那里什么都有,只要你有钱。
至于有没有拉下什么,那是肯定有的,现在还不急,又不是明天就走,还有几件事情还没处理呢?比如去见一见自己的老丈人,瑟比硫斯·斯莱因男爵先生,圣域剑士先生。
根据老亨利之前给的那份资料,整个斯莱因家族对自己的成见颇深,如果不是看在利益的面子上,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巴不得苏海伦把自己一脚踹到猎鹰高地去,让那群什么都不是的兽灵,拿去给心爱的雪狮当茶后甜点,在他们的心里说不定还认为是恩赐。
“看来本少爷,还真不受待见,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