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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德·鲍赛昂子爵夫人(7)

雷斯多留意到奥耶那愤愤不平的样子而感到不安,说道:“你亲自去说吧。”

朗森狄尼跟伯爵一起来到伯爵夫人平日起坐的客厅。她泪人儿似的蜷缩在沙发里,那副痛不欲生的模样让他顿生怜悯。她不敢看朗森狄尼,先怯生生地窥视丈夫的脸色,眼神说明她精神和肉体都被专横的丈夫压垮了。伯爵摇了摇脑袋,她才敢开口:

“先生,我全听到了。转告我父亲,如果他了解我现在的处境,肯定会谅解我。没想到我要受这种惩罚,我已心力憔悴。但是我要反抗到底,”她对她的丈夫说,“我也是一个母亲。请你告诉父亲,不管表面上怎样,我并没有对不起父亲。”她无奈地对奥耶那说。

那女人经历的苦难,奥耶那不难想象,于是他悻悻地走了出来。从德·雷斯多先生的口气中,他明白自己徒劳此行,阿娜斯大齐已身不由己。

接着他赶到德·涅切戈夫人家,看见她还在床上。

“我不舒服呀,朋友,”她说,“从舞会出来受了凉,恐怕要得肺炎呢,我等医生来……”

奥耶那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哪怕你得了绝症,你爬也得爬到你父亲面前去。他在喊你!你要听见他的呼唤声,马上不认为你自己在害病了。”

“奥耶那,父亲的病也许并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可是我如果在你眼里有什么不是,我才会难过得死去;所以我一定听你的吩咐。我知道,要是我这回出去闹出一场大病来,父亲会伤心死的。我等医生来过了就走。”她发现奥耶那身上没有了表链,就喊道:

“哟!你的表怎么不见啦?”

奥耶那脸红了。

“奥耶那!奥耶那!要是你已把它卖了,丢了,……哦!那太不可思议了。”

大学生伏在但斐纳床上,凑近她耳朵说:

“想知道吗?哼!好,实话告诉你吧!你父亲身无分文,连今天晚上要把他入敛的尸衣都没法买。你给我的表在当铺里,我的钱都用光了。”

但斐纳猛地从床上跳下,扑向书柜,抓起钱袋递给朗森狄尼,打着铃,叫道:

“我去我去,奥耶那。我立刻穿衣服,我连禽兽都不如了!去吧,我会赶在你前面!”她回头命令女仆:“丹兰士,请老爷快上来,我有话要说。”

奥耶那因为能报告老人有一个女儿会来,几乎很快乐地回到什·热威希街。他在但斐纳的钱袋中掏了一阵想打发车钱,居然发现这位如此富有、如此华丽的少妇,袋中却只有70法郎。他走上楼梯,看到彼昂逊扶着高老头,医院的外科医生在内科医生的指导下在病人背上针灸。这是科学的最后一套治疗,没有一点效果。

“给你针灸你能感觉到吗?”内科医生问。

高老头看见了大学生,急切地问道:

“她们来了,对吗?”

外科医生说:“有转机了,他说话了。”

奥耶那回答老人:“是啊,但斐纳马上来。”

“哼!”彼昂逊说,“他还在继续喊他的女儿,他不停地叫她们,就像一个人吊在刑架上乞求喝水……”

“算了吧,”内科医生对外科医生说,“没有用的,救不了了。”

彼昂逊和外科医生把快死的病人放倒在发臭的破床上。

医生说:“总得为他换套衣服,即使已经没希望了,他终究是个人。”他又招呼彼昂逊:“我等会儿再来。他要叫苦,就给他横膈膜上搽些鸦片。”

两位医生都走了,彼昂逊说:

“来,奥耶那,别怕!咱们给他换上一件白衬衫,换条床单。你叫西尔韦拿条床单来帮咱们。”

奥耶那下楼,看见佛哥太太正帮着西尔韦摆餐具。朗森狄尼只说了几句,寡妇就迎上来了,摆出一副又和善又为难的样子,活脱脱一个精明狐疑的老板娘,既不愿损失金钱,又不敢得罪主顾。

“亲爱的奥耶那先生,我们都知道高老头没钱了。把被单拿给一位正在翻眼睛的人,不是白扔了吗?另外还得牺牲一条做他入殓的尸衣。你们已欠我144法郎,加上40法郎被单,以及别的零星杂费,再加上等会儿西尔韦要给你们的蜡烛,至少也得200法郎;我一个寡妇赔不起的呀?天啊!你总得讲良心,奥耶那先生。自从晦气进了我的门,我五天来已经损失得够惨了。我宁愿花30法郎打发这老家伙归天,像你们说的。这种事还影响了我的房客的情绪。只要不花钱,我愿送他到医院。总之你也替我想想吧。我的公寓要紧,它是我的命根子呀。”

奥耶那赶紧奔向高里奥的屋子。

“彼昂逊,当表的钱呢?”

“在桌子上,还剩下三百六十多法郎。我把欠的账还清了。当票压在钱下面。”

“喂,太太,”朗森狄尼气愤地奔下楼,说,“来清账。高里奥先生在府上不会拖久了,而我……”

“是的,他只能两脚朝前地出去的了,可怜的人。”她边说边数着200法郎,神气间有点高兴,又有点伤感。

“快点儿吧。”朗森狄尼催她。

“西尔韦,拿床单出来,到上面去给两位先生帮忙。”

“你可别忘了西尔韦,”佛哥太太附在奥耶那的耳边说,“她两晚没有合眼了。”

奥耶那刚转身,老寡妇赶紧跑去小声吩咐西尔韦:

“你找第七号床单,那条翻新的。反正给死人用也是够好的了。”

奥耶那已跨上了几步楼梯,没听见房东的话。

彼昂逊说:“来,帮忙给他穿上衣服,你扶着他。”

奥耶那站在床头扶起快死的人,让彼昂逊脱去衬衫。老人打了个奇怪的手势,仿佛要保护胸口的什么东西,同时哼哼唧唧,发出些不成音的哀号,像临终挣扎的野兽。

“哦!哦!”彼昂逊说,“把一根头发链子和一个小小的胸章拿过来,刚才针灸时拿掉的。可怜的人,替他戴上。喂,在壁炉架上面。”

奥耶那拿来一条淡黄带灰的头发编成的链子,想必是高里奥太太的头发。胸章的一面刻着:阿娜斯大齐;另一面刻着:但斐纳。是他永远贴在心上的心影。胸章里面藏着柔丝似的卷发,也许是女儿们很小的时候剪下来的。发辫挂到他的脖子上,胸章一碰到胸脯,老人就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使人听了毛骨悚然。他的感觉这么振动了一下,又像回归到心灵的最深处,发出同情和接受同情的中心,抽搐的脸上有种病态的微笑。思想消失了,感情还在,还能爆发出惊人的火花,两个大学生被深深感动了,涌出几颗热泪滴到病人身上,让他发出快慰的叫喊:

“噢!娜齐!但斐纳!”

“他还活着呢。”彼昂逊说。

“活着又有什么用呢?”西尔韦说。

“受罪呗!”朗森狄尼回答。

彼昂逊对奥耶那递了个眼色,让他和自己一样蹲下身子,把胳膊抄到病人腿肚子下面,两人隔着床做着同样的事,托起病人的背。西尔韦站在旁边,只等他们抬起身子,迅速抽换被单。

高里奥大概误会了刚才的眼泪,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手来,在床的两旁触摸到两位大学生的脑袋,拼命抓着他们的头发,微弱地叫了声:“啊!我的儿呀!”叹息声从灵魂深处迸出,而灵魂也随之飞逝了。

“可怜、可爱的人哪。”西尔韦说,她也被这哀叹深深大感动了。

这声哀叹,表示那伟大的父亲遭受了悲惨又无意的自我欺骗,最后激动了一下。

这位父亲的最后一声叹息应该是快乐的。这叹息表明他自我哄骗了一生。众人恭恭敬敬地把高老头放倒在破床上。从此刻起,已经失去喜怒哀乐的意识了,只有生与死的搏斗还在他脸上印着痛苦的痕迹。彻底毁灭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他这样还可以拖几个小时,然后无声无息地死去。他连临终的痰厥也不会有,脑子已完全充血了。”

这时楼梯上有位气冲冲的少妇的脚步声。

“来得太迟了。”朗森狄尼说。

但是来的不是但斐纳,而是她的女仆丹兰士。

“奥耶那先生,可怜的夫人为了父亲跟先生要钱,和先生大吵了一架。她晕过去了,医生也来了,恐怕要给她放血。她还叫着:‘爸爸要死了,我要去看爸爸呀!’让人听了心都碎了。”

“够了,丹兰士。现在来也不中用了,高里奥先生已失去知觉了。”

丹兰士说:“竟然病到这个地步了吗?可怜的先生。”

“这里不需要我帮忙了,我要下去开饭,已经四点半了。”西尔韦说完,在楼梯台上差点儿把德·雷斯多夫人撞倒。

伯爵夫人的出现让场面又添了几分肃穆,阴沉的气氛。床边只点着一支蜡烛,看到摇曳的微光照着父亲那张还有几分生命在颤动的脸,她不由得落下泪来。彼昂逊很识趣地退了出去。

……

“只怪我没能够早点逃出来。”伯爵夫人对朗森狄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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