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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沉沙》

◎作者:tjkd

展开夜的长卷,请缓慢些,让我的一叶孤舟轻轻靠岸。

端坐在历史的船头,想起那个号“六一居士”的古人。江水清清幽幽,路行尽了,回首处,醉翁亭里你一身白衣依然是狂歌纵酒,填词赋诗。

今夜,秋天就是一条河流。月光太亮太艳,成白昼,成无色,成雨;月一样的光的透明雨下着,无声无形-但河水始终满而不溢,你及你的神话你的典故,启动了许多蒙尘的门窗,复苏了千年不醒的迷眠,豁开了百年封存的心书子页,并轻逸地游移于它们的焦距间。

其实,我们都向往那一点轻盈,在山水间,我要学你绕着醉翁亭转圈子,饮一些些的酒,赋一些些的诗,放荡一些些浪于败草般的形骸……我已无所羁绊,只是你,为何还放不下那一壶心事,须眉俨然,历百代仍脸色泛黄亦如纸色,难道你早已清楚真正的尽情任意,并非嬉皮士般放荡任性,胸中不平事,并非唯酒才能消平的,你虽然已放弃,心中仍有不甘。

叹息,一声声一声声,辗过我忧愤的心脏,九百年来,我生命的上游谁哭过哭过;庭院深深如同水灾,泛滥了九百九十年,化成你一生的心债,虽激流勇退,你仍是踌躇,醉翁啊醉翁,我看到你掷下文札,背着手走着,象一只暗哑的巨鸟,衣袂飘然在蒹葭丛中一闪便再无踪迹了。

再坐一会儿罢,醉翁,再坐一会儿,既有极远的路,今宵不怕晚;再添一杯茶,再斟一壶酒,来!来,多留一会儿,多留一会儿哦,等风流的舟楫打捞起你散落的诗文,你再飘然而去不迟,我也愿和你一同离去呵!以无涯逐无涯,不知所止……到那时,等我们胸襟上的菊花,每一重香瓣都镌刻上了山水的花纹,等我们苍老的象再也游不动的鱼—我们就回我们水之湄的故乡,菊的纹章把它托付给故乡的土里漆黑成美丽的菊花石,没有负重的行囊,抖落一身的风尘,对着故乡的一片枫叶,顺着脉络,好好写完一路的回忆。

醉翁,我恒向你仰望,却哪里有你的轨迹?且让我追随你,追随着你的实体罢。今夜,我坐在历史的船头,酒杯空了,诗稿灰了,而前辈的形骸早已轮回为山,投胎为水;那深深的庭院中,秋千上今又有何人再痴问深几许?几许?几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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