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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发生在德翡纳的故事(五)

奴隶市场的门庭通常都被伪装得很好,这类见不得光的行当,在光芒照耀不到的地下室里,却也在繁荣昌盛着。那些为幕后老板看门的小厮们,我从很远的地方就已经发现了他们。如我所料,这些寄生在黑道世界的底层渣滓们,看到我和塔阳的到来,显得非常明智的让出了一条道来。

奴隶市场里幽暗的灯光,将整个场区渲染成一片昏黄之景,空气里混杂在一起的诸多气味,给人造成一种无法言道的刺鼻恶心感,周遭嘈嘈杂杂的叫价声,像是无数牲畜同时在食槽里拱食的声音。这里的事物与外面世界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有拿着酒囊的酒鬼跌跌撞撞地从我们面前走过,有彻夜未归的无所事事者将充血的眼珠瞪向我们,有绕过奴隶拍卖场私底下拉活的闲散分子活跃其间······我们一进门,我就看到那个一脸市侩的人注意到了我们。他朝着我们走了过来,还未待他说话,我就将剑横在了他的面前,他便非常识趣地走开了去。

我们寻了一处隐蔽的角落,观看拍卖场上正进行得热火朝天的奴隶拍卖会。那些被买走的卑贱而廉价的奴隶们,却不知又将会面临怎样悲惨的命运。我们看到拍卖台上,有一个激烈反抗的奴隶,他的反抗意念没有持续多久。他被奴隶主残忍无情地用刀捅穿了腹部,剧痛导致他本能地挣扎,手脚上的镣铐被撞击得呤呤作响,最后他像牲畜一样被扔掷在地面上,还在滴血的红刃,被那位屠杀者高高举起,然后引来台下买主的一片欢呼声和叫好声。这个小插曲,成功被主办方转化利用,成为了拍卖过程中的一个即兴表演节目,企图让台下那些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们变得慷慨大方一些。

一幕幕触目惊心的画面交替上演。让人难以想象的是,这些残忍、无情和血腥的场景,每天都在光辉璀璨的世界之都里上演。

就连我和塔阳对这些残酷的现实都有些心悸,可是我看到女孩却是不为所动。在人之常情下,哪怕只是奉献出自己一丝丝的同情和怜悯也好。她表现出的沉着冷静让我有些惊讶,除了眼神中的那一抹焦虑的情绪是对妹妹的担心以外,好像就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物能够让她分心。

我告诉女孩,你看到的这个世界,有多少的光明圣洁,就有多少的黑暗肮脏。如果你的妹妹已经被卖走了,找回来的希望就十分渺茫了。

她望着我,毫不服输地说,只要能找到妹妹,就算要将整个城市翻一遍,就算与整个城市为敌,就算抛弃整个世界,我都在所不惜。

我感受到她话语里的坚决,隐隐地觉得,在这位坚韧的女孩的过去,有着不为人知的辛酸岁月的经历,那些难过的光阴,造就了她独一无二的品格,除了自己的妹妹,所有的事情都让她无动于衷,任何其他的事情,都休想从她这里获得一丝一毫的情感。

希望似乎总是会眷顾那些坚持不懈的人。在奴隶市场里观察了几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看到了那点渺茫的希望。那披散着的一头金色长发,此刻比黄灿灿的金币更加耀眼,女孩的妹妹被奴隶商拖拽到拍卖台上,一下子映衬得整个场间都显得自惭形秽。她就像是沙砾中的珍珠,又像是夜空中的明星。她迷蒙着双眼,像是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显然是被灌下了令人恍惚懵懂的迷药,她的胳膊上还有多处被拉拽时留下的伤痕。我看到身旁女孩的表情出现了一丝悄无声息的变化,那是心疼的感觉在脸上富于细致的表现。

女孩的妹妹一出现在台上,整个大厅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下来,像是所有的东西在一瞬间都凝固了一样。我看到台下那些人的脸上,凝结着贪欲的表情,还有奴隶商人看到这些人的反应之后,露出眼瞳微缩和嘴角下拉后才有的奸笑。脸廓的笑意扯得脸上的伤口撕裂般的疼痛,可是,又实在是抵挡不住整袋整袋的金子带来的诱人的快感,于是,疼痛感便转化为炫耀手中拍卖品的满足感。奴隶商人以一副奸商的嘴脸扮相,恶狠狠地看向造成自己脸上抓痕的始作俑者,然后朝着台下喊出了一个高得有些离谱的价格,接着发出更加放肆而狂妄的大笑。

拍卖已经开始,人群里有人踊跃地加价,当第三次加价被喊出来的时候,拍卖场突然被一阵无来由的黑雾笼罩。这突如其来的黑雾,就像是从异次元空间里猛然逃脱出来的魔障,它蒙蔽着世人贪婪的双眼,浇灭着那些欲求的心火,然后激发出世人心中的恐慌。

场上的混乱在黑暗的世界里持续着。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我听到身旁的女孩大喊了一声,趁现在。

我发现眼前的场景突然变得明亮起来,我清晰地看见拍卖场上的骚乱依旧,人群仍旧手足无措地迷失在黑暗中。此刻,黑雾缭绕下形成的黑暗像是被我们免疫了一样。我看见塔阳飞快地冲了上去,然后我也紧随其后。台上的奴隶商人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嚎叫,却在混乱制造出的声响下被掩盖的恰到好处。得手之后,塔阳抱起女孩的妹妹,我们一起逃离了奴隶市场。

回到“影子鹰之家”的公寓,我再次看到了那名向我挑战过的女子。她脱去了那身银制的甲胄,换上了巡逻队员的服饰。赫本看着我摇了摇头,然后走了开去,我知道他明白了我让他决定这件事情的深意。

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严肃认真地答道,我的名字叫梅里萨拉·里博拉,我已经成为了“鹰兄弟”中的一员,以后,我就是你的兄弟,我就是你的家人。

我冲她点了点头,然后看见她走向了正在训练的队伍里。她走到半路的时候,我再次叫住了她,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来一个金币,抛到了她的手里,我对她说,嘿,欢迎你加入“影子鹰之家”,送给你一个专属于“鹰兄弟”的幸运币,希望幸运之神眷顾你,好好训练去吧。

她伫立在那里,看着手心的那枚金币良久,脸上缓缓凝出一副苦涩的表情来,像是脑海里翻腾起了久远泛黄的记忆。我微笑地看着她,一直等到她转身缓步走开。她一直都没有看我,所以我一直都不知道,那个时候她的眼里是个什么样的情绪。

塔阳将姐妹俩安置在公寓的房间里,并且拿来了专用医药箱。我进门的时候,金发小女孩已经清醒了,黑发少女正在严厉地责备她,可那些责备的字眼里,无一不凝聚着充满爱意的关怀,切切的姐妹亲情浓稠得似永远化不开的夜色。

她说,你不见了,知道姐姐有多着急吗?找不到你的时候,姐姐的心里,总是被一片黑暗笼罩着。

女孩没有说话,十分委屈地靠在姐姐的怀里,看着姐姐给自己受伤的胳膊涂药。那些愈合伤口的红色药液涂抹在伤口上,鲜艳了视野里的累累伤痕,看得旁人心里像泛潮一样生出疼惜和怜爱的情感来。

黑发少女继续说着,你身体承受的疼痛,看在姐姐眼里,会百倍放大之后反馈在我的心里面,因为在姐姐的心里,你就是整个世界。

眼前一切的一切,充满着浓烈的暖意,温暖着当事人,也辐射着旁观的人,没有人会拒绝这般温情的润泽。我那时还不知道她们姐妹俩到底经历过什么,可是我理解了那种相依为命的情感,因为这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地熟悉,熟悉到一想起,就让人情不自禁地流出眼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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