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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猎手

夜,乌云漫天,半轮圆月时而被乌云遮蔽,大地之上一片昏暗。时值午夜十一时,远处的街道还能看到闪烁的灯光,然而在这片庞大的工地上却已再无人声,安静的只能听到那徐徐的夜风穿过未完工的建筑时发出的哗哗声响。

这是一片开发区,位于SY市东面,是一处俩年前拆迁完毕,打算在这里建设成“白河花园”的住宅区,而现在工程已进行了一半,一幢幢建设中的高楼耸立在这片宽阔的土地之上,再过几年,这里便将成为另一幅模样。

安静的夜晚,一个矮小的男人缓步跨入了这处工地,他似乎根本不在乎值班的工人,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踏着那凹凸不平的地面向着工地内部走去,而门口那零星的值班人员也好似看不到他一般,懒懒的打着呵欠。

男子很矮小,一米六左右,穿的邋邋遢遢,衣服破破烂烂,一副乞丐打扮,一张脸满是皱纹,头发乱糟糟的,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清理,脸上也满是灰土,属于往公交车上一挤便会惹得不少人让开的主,当然这乞丐模样的男人会否因为穿着太脏乱被司机赶下车便不得而知。

老乞丐撑着一根歪歪斜斜的拐杖晃晃悠悠的走入了工地深处,最终在八号楼面前停住了脚。他抬手挠了挠脑后,乱糟糟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晃,十分滑稽。

“嗯……就是这里了,这气味真是够重啊。”老乞丐耸了耸鼻子,眉头微皱,空气中的味道并不明显,但那一丝味道也依旧逃不出他的鼻子,毕竟他作为一个资格很老的“乌鸦”,拥有着普通乌鸦难以企及的丰富经验。

老乞丐细细的分辨着空气中的味道,思索着这究竟是怎样的孽,两个月前开始,SY市的几名乌鸦便先后失去联络,随后鸦所的管事人找到了老乞丐,让他前去SY市查看情况。经过几日的调查,老乞丐慢慢的将两个月间发生的事情整理清楚,他也终于知晓,在这处工地中潜伏着一个十分强大的“孽”,正是它接连杀死了几个维系SY市平衡的乌鸦。

SY市的那几个乌鸦都是老乞丐看着成长起来的,他们有多少本事,自然也是清清楚楚,四人在两个月之内先后死去,当听到这个信息时,老乞丐便知道事情麻烦,而且是相当麻烦,在他连续几日的调查中更是确定了这个猜测。

在斟酌了一阵之后,老乞丐终于下定决心,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拔下瓶塞,一股清凉的香味从瓶中散出。“那么……就现身吧,让我看看究竟是什么。”小瓷瓶微微倾斜,一股淡青色的液体从瓶口流出,滴落在那满是灰土的地面上,当液体滴落的瞬间,四周的气氛一下子便出现了变化,远处的嘈杂被遮蔽,空气变得凝重而缓慢,那液体滴落后一股奇异的感觉迅速的向着四周所蔓延。

域·炎罗地织!

乌鸦孙德舟的得意领域炎罗地织,释放后大幅加强孙德舟的感知能力并且对他的战斗技艺进行大幅增强。当炎罗地织向四周蔓延到半径三十余米左右时,老乞丐孙德舟已判断出了那潜伏在这工地之中的那只已杀死四名乌鸦的孽所在之处。

“出来!”手中拐杖狠狠的一戳地面,一条火线飞速的从拐杖底部划向远处,接着便听轰的一声爆响,前方绽开了大团大团的火花。燃烧的火焰勾勒出一个怪异的形状,只听几声脆响,那大团大团的火焰竟被数道气劲瞬间切开,露出了孽真正的模样。

老乞丐孙德舟瞳孔猛然收缩,即便是早有猜测,但当他真正的看到那孽的身形时依旧是震惊无比。他从牙缝中艰难的挤出了四个字,“蔓德罗拉……”

黑色的身躯上窄下宽,下身如同穿着一件黑色的华美长裙一般,精致的花纹点缀在每一处,远远看去,那就像是一位身着黑色礼服的新娘,然而凑近一看,便会让所有人惊掉下巴。纤长的上半身仿佛是昆虫的躯壳,硬邦邦的外壳散发着独特的光泽,它拥有十二只手臂,如螳螂一般,前端长有可收缩折叠的尖锐利刃,现在远远站着,这些手臂都安分的收着,在刚才,就是这些刃臂的挥动切割开了那沾上身的火焰。那孽的头部形似人头,高高昂着,下半张脸如一名美貌的女子,红唇微张,下巴优雅,然而上半张脸却丑陋无比,长满着大大小小的十数个复眼,色泽怪异,令人毛骨悚然。它的身子向前倾斜,背部长着十几根近一米五长短的尖锐长刺,而长刺的最上端正挑着数个圆圆的玩意。

蔓德罗拉,数百种孽中最具威胁的可怕怪物之一,只因为它存在的意义就在于猎食“乌鸦”,猎杀那些专门猎杀“孽”的猎人……被称为乌鸦猎手,近十几年来都没有听到过乌鸦猎手现世的消息,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

孙德舟虽曾经想到过,但当真正看到乌鸦杀手蔓德罗拉出现在面前时,他依旧产生了难以抑制的恐惧。作为在这一行打拼了大半生的他来说,蔓德罗拉的威名并不仅仅只是那些只存在于文献图鉴中空洞的文字,他在小时候曾经亲眼见过一只蔓德罗拉肆意屠杀乌鸦的情景,那场战斗中,有三名乌鸦被当场斩杀。

握着拐杖的手轻轻颤抖着,而后那只手用力的抓紧了拐杖,因为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这一刻孙德舟强压住心中的恐惧,决定与之一战。只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那蔓德罗拉身后尖刺上端的圆形物体,那是一个个人头,孙德舟认得他们,那些他看着成长起来的年轻乌鸦,SY市的守护者……

“今日,老夫留不得你!”怒喝声中,老者右手猛的一挥,空气中蔓延出一股焦灼的气息,紧接着一轮火焰出现在前方的地面,火舌迅速的向着前方蔓延。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乌鸦,孙德舟拥有着令人羡慕的特殊能力,能够让空气中的元素碰撞,直接产生火焰。在域·炎罗地织的加成之下,火焰的威力更是得到了数倍增长,即使是钢筋水泥,他都有信心将之焚为灰烬。

汹涌的火舌如活物一般,扑向前方的蔓德罗拉,蔓德罗拉微微支起身子,那与人一样的嘴唇勾勒出一股讽刺的笑意,而后它动了,十二条手臂展开,旋转,挥舞,优雅的转身,十二把利刃划出十二道圆弧,只在一瞬之间,便将迎面袭来的高热火焰瞬间切开!

气势磅礴的火焰被轻而易举的切开了,孙德舟面色大变,向后退出一步,有那么一瞬,他已有了退意,他很清楚单凭自己的能力很难击杀这么一只专门为了猎杀乌鸦而存在的孽,但当他向后跨出半步之后,脚步又再次停下。

他终于发现,在自己展开炎罗地织之后,不知在何时,对方的“障”也已悄然无声的遍布到了四周,现在并不是他不愿走,而是根本不能走。一旦面露恐慌,转身要逃,那么蔓德罗拉的利刃必定将在下一秒切开他的身体,然后将他的头颅穿在那尖锐的长刺之上,那还剩下十几根尖刺还空着,孙德舟可并不想自己的脑袋占得一个位置……

你死我活!到了这一刻,老花子孙德舟才明白自己还是过于大意,原本只是想要查看一下,却没有想到遇到的孽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而后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寻找退路,如今即使想要退走已是无能为力。现在的局面便是不死不休,只有一方能够活着退出!

满是皱纹的脏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他抓着拐杖的手轻轻抚摸着那被抚摸了十数年,早已光滑无比的拐杖头,而后他的右手从怀中取出一小瓶酒,痛痛快快的灌了几口,直到酒瓶空空如也,他才舔着嘴唇,将那玻璃酒瓶用力的甩了出去,玻璃酒瓶摔在坑洼不平的地上,摔成了碎片。“臭小子们,老花子今天可能就要死在这了,你们可要活下去啊。”话音刚落,他眼中精芒闪烁,身上那肮脏的衣服无风自动,竟全部鼓胀开来,下一刻布料的撕扯声响起,那衣服竟然全部开裂,只是短短几秒钟便被强大的气劲全数撑破!

凭魔化!

经验丰富的乌鸦能够从过去猎杀的孽中得到少部分战斗技巧,而孙德舟所会的便是其中一项——凭魔化!大幅度增强肉体能力,反应能力!老花子原本一米六的矮胖身材一下子鼓胀开来,变成了一个魁梧的大汉,两条胳膊粗壮的过分,火焰的纹饰布满全身,他左手一抬,手中拐杖高高击落,乒的一声砸断在地面之上,拐杖当即裂成了十数块,碎片还未落地便绽放出赤红的火光,下一刻那十数块碎片如活过来般,啸叫着向着前方冲去。

孙德舟以这陪伴自己十数年的拐杖碎片作为本体,将精髓化的火焰之力凝固于碎片之上,向着蔓德罗拉发动了进攻。十数块碎片从三个不同方向,分别击向蔓德罗拉。与此同时,一直保持着不动的蔓德罗拉终于开始大幅度的动作,那如身穿黑色婚纱的孽身体前倾,快速的迎着十数块碎片冲向孙德舟。它的嘴猛然张大,发出一声惊人的啸叫声。

“啊!”孙德舟只觉一股魔音从耳中钻入,直接刺穿了他的耳膜,侵入了他的大脑,痛苦的感觉遍布全身,根本无法再保持原本对于火焰的精神支配,失去支配的十数个火焰碎片一下子便跌落了大半,等到孙德舟强行压住体内的不适,再次聚集精神力时,能够操控的火焰碎片只剩下四枚。

蔓德罗拉于启动的瞬间发动精神攻击,在孙德舟从精神攻击的痛苦下脱身时,两方的距离已只有十余米,那几枚火焰碎片也已到达了蔓德罗拉身前,从两个方向击向蔓德罗拉的身躯。

只见寒光闪过,根本看不清那怪物的动作,三道火光一闪而逝,已被击落,孙德舟瞳孔收缩大喝一声,眼见着最后一道火焰碎片即将被那怪物切开,却在孙德舟喝声响起之时,竟突然炸裂开来。

凝聚所有精神力的火焰碎片炸裂的结果直接形成了大片火墙,将蔓德罗拉的前路挡住,孙德舟全身隆起,高喝一声:“死吧!”那变得粗壮的手臂同时击向地面,紧接着一股冲天的火焰从蔓德罗拉脚下涌出,将孽彻底包裹。

原来那十几枚碎片根本就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招是在火焰碎片爆裂之后才会发出,碎片爆裂产生的火墙稍稍挡住了蔓德罗拉的去势,与此同时,老花子可以借助炎罗地织的帮助,将全身的力量汇集于地下,从地面中传到蔓德罗拉的脚下,再产生焦灼烈焰对对手进行毁灭性的打击。从最开始到现在,战斗的节奏始终掌握在孙德舟手中,从击断拐杖开始,便一步一步的引着蔓德罗拉走入他的算计中。只是中间出了点意外,不过所幸那意外已被他所克服。

从地底喷涌而出的火焰旋转着将蔓德罗拉悉数吞没,向上冲出了七八米,不断的回旋,远远看去便如一道熊熊燃烧的火龙卷。孙德舟双手撑住地面,咬紧牙关,他必须坚持住,将大量火焰集中在一处才能对那可怕的孽产生攻击力,而将这么多的火焰集中在一处,其对精神力的消耗本是相当可怕的,今年六十一岁的孙德舟早已过了年轻力壮的年纪,此时只是凭着一股狠劲死死坚持着。

“烧吧,烧吧,用你的死祭奠那三个孩子的灵魂……”满头是汗的孙德舟疲惫的说着,撑着地面的两只手已在瑟瑟发抖。

空气中忽而传来两声破空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穿出了龙卷火焰,正分别从左右两边划着弧线向着老人飞来,老人睁大了眼,借助早已布下的炎罗地织,他能迅速的判断出那两个东西是什么,正是两柄狭长弯曲的利刃,而目标正是自己。

此时的孙德舟已再无余力去抵挡那飞舞而来的死神利刃,拥有丰富战斗经验的他自然能够判断出如今的局势,如果这一轮无法彻底杀死对方,那么近乎油尽灯枯的他根本无力再面对没有死亡的蔓德罗拉。唯一的办法就是赌,孙德舟咬紧牙关,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量汇入大地,笼罩蔓德罗拉的火焰陡然提高了数米,火舌竟呈现出白色。

他在赌,用生命来赌,赌自己能够先消灭对方,若是能够在那两柄利刃及身之前彻底杀死蔓德罗拉,那作为蔓德罗拉身体一部分的两把利刃也会随之消失,反之则是死!

你死,或是我亡!形势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孙德舟喉间发出如野兽般的咆哮,额头青筋暴起,大滴大滴的汗水不断流下,他抓着地面的两只手已深深陷入了地面,炎罗地织笼罩的领域散发出浓重的硝烟味,大地中一片红色,那灌注力量所在的地面赤红的便好似要烧起来一般,火焰已彻底化作白色,可怕的温度将四周的空气都烧的滚热。

时间仿佛变得缓慢,孙德舟闭上了眼,不再看那旋转着,不断靠近的飞舞利刃,那是死神的利刃,掠夺生命之物。

“噗,噗。”旋转的利刃从身子两侧击中了孙德舟凭魔化的身躯,毫无阻碍的切入了他的身体,最终被骨骼卡住,血光飞溅,与此同时孙德舟瘫倒向一边,老迈的双眼再次睁开,面容已是灰败。终于还是败了,彻底的败了。

失去他力量支持,那旋转的火焰迅速消散在空中,只剩下那零星的灼热气息,火光退去,一个被烧的全身漆黑的东西缓缓的直起身子,相对于最初见时,蔓德罗拉的身躯近乎缩小了近一倍,如今的它只有相当于普通人的身高,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穿着黑色婚纱的娇小女人。

蔓德罗拉缓缓飘向它的猎物,它很清楚对方已经再无还手之力,向外大量涌出的鲜血正带走他不多的生命力。

孙德舟紧紧盯着那不断靠近的孽,凭魔化消失的身体消瘦无比,与那两柄穿入躯干,互相抵住的利刃全然不符,他的躯体被切开,几乎所有的内脏都已被悉数破坏,如今还存着一口气全凭着他与普通人不一样的强大精神力。

蔓德罗拉走近了,看得出对方在火焰之下也受到了沉重的伤势,但令孙德舟惊骇的事,火焰炙烤之下的蔓德罗拉身躯表明竟泛起了一种金属的色泽,似乎是在火焰炙烤之下发生了超乎想象的变化。

“你……”他从嘴中发出一个音节,一股鲜血猛的涌出,呛得他再也说不出话来,蔓德罗拉扭曲的复眼古怪的盯着脚下的可怜老人,而后高高的举起了刃臂。

噗,又一个战利品……当孙德舟的头颅被切下之时,一道白光从他体内飞出,迅速的飞向了东面,蔓德罗拉抬起头,复眼意味复杂的盯着那远去的流光。那是一个信号,代表着一名乌鸦殒命的信号,在乌鸦死后便会飞向原本管辖那名乌鸦的鸦所。

“阿嚏!”刚刚洗完澡的赵虎围着白色的浴巾,他揉了揉鼻子,将冰箱关好,拉开罐装啤酒的拉环,狠狠的喝了两口。“真是的,都好多年没打喷嚏了,难道是体质虚了?不行,还得继续锻炼才行。”他懒洋洋的揉了揉脖颈,缓步走向敞开门窗的阳台,刚喝下一口酒,他的神情一顿,呆滞的望着远处繁星点点的天空,就在刚才,一道极为不显眼的光从天空划过,大多数人只会以为那是流星,而赵虎却是极少知道其真正意义的人。

“老花子……”赵虎捏扁了手中的易拉罐,任凭酒液顺着他的手不断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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