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山公路上,一辆摩托车以远超其他车辆的速度疾驰着,被那辆摩托超过去的司机都讶然的看着摩托车上那身穿皮衣的年轻男人。在这样路况复杂的盘山公路上用这样的速度行驶,这几乎等同于找死。
然而那个年轻男人却并不这么想,艺高人胆大,对于别人来说这样或许危险,但对于身为乌鸦的他来说这并不困难。
强劲的引擎制造出强大的动力,年轻人甚至没有带头盔,只带了一副墨镜,模样冷酷,丝毫不在乎那因为高速行驶而兜头灌来的冷风。
当用普通人无法想象的速度经过一个几乎达到六十度的急转弯时,摩托车上的男人忽而双目圆睁,整个身子一歪,失去平衡的摩托车摔倒在地,带着惯性直直的向前划出十数米,在马路上留下一道狭长的划痕,而骑车的男子则在地上接连翻滚数圈,这才止住了前冲的趋势。
男子好似丝毫没有受伤,一跃而起,用力的拍打了几下衣服,皮衣皮裤因为这剧烈的摩擦已经被弄出了数道口子,他却没有时间去感到可惜,浓眉之下的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了前方。
并不是因为车技不佳而跌倒,而是他主动去摔倒,当转过转角,感受到四周环境突然变化的一瞬间,他就已迅速的做出了决定。四周一片寂静,原本萦绕在耳边的车辆行驶声也已经戛然而止,仿佛一下子整个空间都从原本的世界剥离出来一般。
庾梁斌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这分明就是只有“孽”才能制造出来的“障”,那么制造出笼罩这个区域的“障”的孽必定就潜藏在这附近。
“哼,还想偷袭吗?真是够无耻啊,给我出来!”庾梁斌大吼一声,双臂向上猛的一托,大地剧烈颤抖,属于他的独特领域·荆棘密布瞬间展开。
“啊?”当荆棘密布展开的一刹那,庾梁斌立刻觉察到了孽的位置所在,连忙转身,双眼因为惊惧而迅速收缩,以他最快的反应速度发动自身能力——钢铁身躯,只是依旧晚了一步,两道刀光闪过,他的双臂被齐肩斩断,鲜血如喷泉般飞溅而出,庾梁斌痛的惨叫出声,踉跄着后退数步,身躯这才泛起金属的光泽,“铛铛”两声,孽的后续两刀斩在他身上只留下了浅浅的两道印记,而后那个孽就不再攻击,收缩着身体,向后滑行般退出几步,一动不动的站定。
被斩断双臂的庾梁斌痛的撕心裂肺,他不断的后退,因为自身能力能够将身体化为金属,因此他被邀请来对付乌鸦杀手蔓德罗拉,只是没有想到在还未到达宁和市的公路上,便遭受到了蔓德罗拉的偷袭,原本若是公平对决的话,他不会败得如此快,然而双臂的断裂使得他流血不止,即便是对方无法伤害到他的身躯,但只要静静的等待一阵,流血过多的庾梁斌也将因此死去。
“你……你……”如注的鲜血离开了自己的身体,泛着金属光泽的庾梁斌已感到一阵阵的头晕目眩,他怨毒的瞪视着面前那如同身着黑色婚纱的蔓德罗拉,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因为失血过多,意识逐渐模糊的他无法再维持着钢铁身躯。
隐隐看到前方的黑影在徐徐靠近,脸色苍白的庾梁斌缓缓抬头一看,蔓德罗拉已站在面前,两把利刃高高举起。
“唰……”又一名乌鸦的头颅飞起。
……
“爸,吃的我都准备好了,你饿了就热热,别喝太多酒。”罗中誉推了推倒在地上依旧呼呼大睡的父亲,触碰着他已十分消瘦的身躯,心里感到一阵的哀伤。
被打扰美梦的罗威厌烦的摆了摆手,连眼睛都没有睁开,转了个身又呼呼大睡。罗中誉无奈的摇了摇头,时间已经不早,他必须快点出门,要不然赶不上那班班车,自己肯定会迟到的。
他穿上鞋,背上背包,转身出了门,将门严丝合缝的关好,罗中誉正要出门,眼睛一瞥却瞥到一处奇怪的东西。
咦?这是什么?
罗中誉好奇的来到自家院子,看着围墙下方两个用颜料涂上的奇怪图案,左边是一个三角形,中间多了一条线,右边那个则是圆形,两条等长的直线从上划下,将这个圆分成了三份。
他看了看四周,没有看到人,摇了摇头,心想这是哪个无聊的小孩在这随意涂鸦。不过也没兴趣知道,这九年来这种事情也屡有发生,最初几次或许年幼的罗中誉还会气鼓鼓的想要找欺负到自家的人算账,可时间已经渐渐磨平了少年性格上的棱角,他知道那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自己原本就糟糕原本就艰苦的生活更添上一份痛楚。
他喘着粗气一路小跑来到车站,正好遇上了那辆291公交车。远处一个男人目睹着那个少年匆匆的上了车,挑了挑眉毛,转身离开,脑后的小辫子轻轻的晃荡着,十分的有趣。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车虽然是赶上了,却偏偏遇到了交通拥堵,等到罗中誉到了学校,已经打过了铃,教学楼的走廊里空荡荡的,从各个教室中不时传来朗朗的读书声与老师讲课的声音。罗中誉心中一阵郁闷,走到自己教室的后门,偷偷一看,班主任黄老师正在讲台上讲着数学题,罗中誉等了几秒,趁着黄老师在回头写板书时,一溜烟的从后门钻了进去,直接奔向自己的座位。
哪知道当快到达座位时,忽然脚下一绊,哎呦一声,摔了个狗吃屎。当下教室里的安静被打破,所有同学都好奇的看着背着书包摔倒在地的罗中誉,罗中誉顾不上痛,回头一看,坐在后排的那个叫做马旭东的家伙正抱着胳膊得意洋洋的看着他,一只脚还搁在外头,显然是他绊倒了罗中誉。
“你!”罗中誉气的涨红了脸,刚爬起便听到一声喝:“罗中誉!”那声音罗中誉自然认得,是班主任黄老师的,当下根本顾不上别的事情,只得战战兢兢的转过身子,一脸慌乱的看向黄老师愤怒的一张脸。
“这周总共上了四天课,你迟到三次,迟到也就算了,你从后头跑进来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还这般胡闹,扰乱课堂秩序!今天的课你就站后面听!”
“黄老师,我……”不等他解释,黄老师又是一瞪,他再也不敢多嘴,咬了咬牙,缓缓的走到后头,低着头站着。
前方的马旭东得意洋洋的对他直咧嘴,罗中誉恨不得上去好好揍他一顿,目光一瞥又看到坐在教室中间的那个女孩正回头,一脸好奇的望着自己,当下脸更红了,连忙低下,一动都不敢动,还有什么比在自己暗恋的女生面前丢脸更糟糕的呢,罗中誉觉得今天一天都将会是地狱……
“唉,你啊你,让我怎么说你呢。”黄老师换了一副表情,喝了一口杯中的热茶,推了推眼镜,一脸的无奈:“是家里的事吧?”
罗中誉没有答话,依旧是慢慢的低着脑袋,慢慢的点了点头。
黄老师一声长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家里的情况我也是知道的,但你也不能一直这样弄啊,这可是破坏校规的事,我要是不处罚你别人会怎么看,要是所有的学生都乱来,这班级的秩序还怎么办?都高二了,可乱不得。”
“黄老师,我知道的,对…对不起。”罗中誉抬起头,眼中满是歉疚。
黄老师看着他,也没有其他话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知道就好,以后尽量别犯错,家里有什么困难就跟老师说一声,能帮的总是会帮帮,去吧,快打铃了,别又迟到了。”看着罗中誉急匆匆赶回教室的背影,黄老师对着隔壁正好奇打量这边的女老师摇头说道:“挺好的一孩子,就是家里头惨,唉……”
这一天果然如同罗中誉在第一节时的那预感一样,糟透了,化学作业没有及时完成,物理作业因为打湿了字迹模糊被物理老师挖苦了一句,让他熨干了再交上来。体育课上又是一千米累了个半死,整个一天充斥着的都是同学的嘲笑声与老师的愤怒,罗中誉有时觉得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临近六点,学校已是人去楼空,只有零散的几个学生还留在学校各自忙碌。罗中誉今天值日,负责打扫卫生,同组的几个同学草草的收拾完便欢笑着离开了,把那还大半没弄干净的教室留给了罗中誉。他拿着抹布听着走廊上同学离开的脚步,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再胡思乱想,认真的打扫着卫生。
有时候他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了一种心理疾病,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待着,不喜欢与人相处,而像现在这样只剩自己一人的空荡教室,对他来说却是很宝贵的所在。他感到一阵没来由的舒心与自由。当收拾完所有工作后,罗中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从包中取出一些看起来颇为陈旧的书本,开始看起书来。
其实有件事情很少有人知道,白天的课程大多数时间他都处于一种心烦意乱的状态,根本读不进学不进,老师说得课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学不进去,只有放学后在这空无一人的教师,他那原本好似锈蚀了的大脑才能再次慢速运转,去吸收去学习课本上那些陌生的知识。空无一人的教室,即使是家里也无法替代,在家里他必定会因为别的事而分心,所以每天放学后的两个小时才是他一天中学习效率最高的时候。但罗中誉毕竟还是普通人,两小时的安静学习也无法完全掌握所有课本上的知识点,到了高二,学习上面也已是渐渐感到吃力,最近几次的考试都已到了班上中下游的位置,这让罗中誉甚是头疼。
放下化学书,他伸手拿过放在一旁的英语书,“咦?”手指接触到书背时,感到一阵不太寻常的触感,他拿过英语书,翻了过来,凑近看了看,书背上似乎涂上了些透明的不明物体,摸上去触感粗糙,但看不出是什么,他拿起书本,借助日光灯的照射,一点一点的倾斜英语书,当书本倾斜到一个特别的角度时,他终于认出了上面的两个图案。
“啊?怎么又是这两个图案?”书背上的两个透明图案他之前也见过,在自家院子的围墙下方曾经出现的那两个图案,那个古怪的三角形和同样不明所以的古怪圆形。罗中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两个图案代表着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单单出现在家里的围墙上,还出现在自己的课本上?究竟是谁那么无聊,弄出了这两个图案,那个人又想要做什么呢?
任凭他如何胡思乱想,依旧想不通这莫名其妙的事,罗中誉也没了兴趣,不再研究这两个图案,翻开书开始背单词。
华灯初上,黑夜降临,校门口的老大爷喝着热茶,抬头看了一眼那黑漆漆的教学楼中唯一的一处灯光,轻笑着叹了一口气:“这孩子……”
时间已过了七点,罗中誉将书本合上,揉了揉已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默默的整理完书本,起身关灯锁门,离开了这个安静的教师。夜晚的学校没有了平日里的喧嚣,寂静的让人感到一丝寒意,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安静,甚至于有些享受这种平静,现在的学校好似就属于他一个人,他不再需要担心老师的责备,同学的嘲笑,不用再羡慕别人的新车,同学的新手机。这是安静的校园,只属于他的校园。
“小伙子,回家了啊?”门口执勤的老人和善的对他点头,罗中誉应了一声,笑着答道:“爷爷,那我先回去了哦。”,“好好好,路上小心些。”
门卫孙大爷是学校中少数几个让罗中誉不觉得讨厌的人,或许是由于他的长相有些与那溺爱自己的亲爷爷相似,又或者是他的笑容让罗中誉感到一丝温暖,每天遇到时的几句寒暄总是让罗中誉感到一丝丝的快乐。
在学校留到七点多才回家,除了学习以外,另一个原因是可以去超市买一些被人挑剩下的廉价蔬菜。自从九年前那场事故,罗中誉的家便始终处于拮据状态中,父亲沉沦于母亲的死,常年酗酒不工作,几年下来,家中原本的积蓄花的差不多了,最后只得将那套商品房给出售,搬到了位于LC区的爷爷家,爷爷奶奶在九年里先后去世,留下的老宅几乎都是罗中誉一个人打理,家里的钱只出不进,虽说偶尔也能从外公那里得到一些补助,但外公外婆也都只有不多的养老金,并不富裕,一切都需要罗中誉精打细算。
临近八点的时候,超市中大多数好的蔬菜水果都已被卖得差不多,工作人员会在剩下的蔬果上贴上打折标签,最高的折扣甚至能够达到二,三折,当然卖的这么便宜的东西肯定是挑剩下来的,样子极为糟糕,除了罗中誉以外很少有人会去购买。两年间的这种习惯,让超市里几个年纪稍大的工作人员都认识了这个身材消瘦的少年,有时也会故意将一些还行的蔬菜留给他,今天同样如此,用几乎不到一半的价格买了些白菜青菜青椒,罗中誉心中很是高兴。
超市门口的自动门打开了,罗中誉走了出去,一抬头整个人一愣,前方十余米外正迎面走来一对母女,其中的那个年轻女孩罗中誉一眼就认出了,正是同班的陈潇,那个罗中誉暗恋的漂亮女孩……
认出陈潇的一瞬间,罗中誉下意识的便想逃开,正要转身,却听到一个女孩悦耳的声音:“呀,是我同学,罗中誉~”显然已被对方认出,罗中誉只得打消自己躲藏的想法,抬头看着那一脸娇俏的女孩蹦蹦跳跳的接近,脑后的马尾一晃一晃的,煞是可爱。
“咦?你还没回家啊?”陈潇看到了他身后背着的书包,漂亮的大眼睛中流露出惊讶,歪着头好奇的问道,“嗯……这就回去了。”性格本就内向的罗中誉在自己暗恋的女孩面前,表现的更是紧张,连说话都变得结巴了。陪同陈潇来超市的那个女人也已缓步走了过来,笑吟吟的与罗中誉打着招呼,“同学你好,我是潇潇的妈妈。”
罗中誉慌乱的应了一声,张着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张脸因为紧张腾的一下就彻底红了。陈潇的母亲保养得很好,草草一看顶多三十岁的模样,很难想象已经是一个高中女生的母亲,两个女人站在一起不像是母女,却更像姐妹。陈潇的妈妈低头看了眼罗中誉手中的购物袋,惊讶的说:“同学,你是来这里买菜的?”
罗中誉勉强定了定神,支支吾吾的答道:“啊…哦,对,来买菜的。”他搔了搔后脑勺,很想给这么狼狈的自己一个耳光。陈潇搂着母亲的手,笑着说:“妈妈,他叫罗中誉,很有意思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