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田回来告诉柳凤华,听高枝枝说,张连斗伤得挺重,还没脱离生命危险。柳凤华就向李广田提出去看看张连斗,虽说两个人现在离了婚,可毕竟在一个盆里吃了十多年的饭。李广田想了好半天,最后同意柳凤华去医院看望张连斗。在医院门口,柳凤华听到了护士说起高枝枝招聘护工无人应聘的事儿,于是,柳凤华征得了李广田的同意化名林萍应聘当了护工。为怕高枝枝误会,便称自己是张连斗的远房表妹。当年,父亲病重时,张连斗的确出资救了父亲的命,也正因为此,父亲才让她嫁了他。她这样做,除了和张连斗的夫妻之情外,还存有报恩的成份。最后,柳凤华说:“连斗,虽然我们不是夫妻了,可我总不能看着你没人照顾吧?”
听罢柳凤华的讲述,张连斗感动得流下了眼泪。他知道,是前妻的无私大度唤醒了自己的生命呀!其实,他哪知道,高枝枝早就和李广田见过面了。面对柳凤华和李广田的大度,高枝枝早被感动得掉了泪,这才回家拉着丈夫前来致谢。
李广田还表示,让张连斗好好养病,千万不要为那10万块钱发愁,他已经为张连斗联系了一个南方贩卖河蟹的客户,只要这笔生意成了,他一下子就能翻身。
面对柳凤华和李广田的大度,张连斗如鲠在喉。此时此刻,千言万语也不能表达出自己的谢意,只有拉着高枝枝的手,在柳凤华和李广田面前深鞠一躬。
一、讨债挨打泪涟涟
龙湾乡有个叫杨福利的青年,一年前背着行李卷来省城打工,在建筑工地上干了一年,到了年终的时候,硬是一元工钱也没拿到手。眼看着都到了腊月二十七八,还是没动静,杨福利坐不住了,就找到了当初招他的工头。工头原先的笑脸儿没了,冷着脸儿说他现在连公司老总的影都抓不着,让杨福利先回家,等过了年再说。工头这句不轻不重的话无异于冷水浇头,杨福利一听心里就化了魂儿,坐在工头那儿就哭开了。杨福利心想,我不能就这么等着,我得找公司的经理说道说道去,他要是不答应给工钱,我就赖在他那儿不走了。他上哪儿我就跟他到哪儿,我就不信要不出工钱来!
杨福利这样想着,还真就这样做了。他知道他是在给九环房地产开发公司打工,公司的经理不止一次坐着小车来他们工地检查工程进展情况。杨福利的口袋里仅有几十块钱了,要是要不回工钱,连回家的车票都买不起,为了省点钱,杨福利和几个工友顶着冷风步行着来到了公司办公楼前。杨福利找着了总经理的办公室,可秘书小姐告诉他,经理有事儿出去了,要下午两三点钟才能回来。杨福利心说自己大老远来的,怎么也不能白跑一趟吧,于是就和大伙儿坐在走廊里头等。秘书小姐说的不错,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经理回来了。
经理白脸儿长身,二十七八岁,长得一表人才,杨福利迎上前去笑着问:“经理,您回来了?”
白脸儿在杨福利身边站下了,随后问秘书:“这是怎么回事儿?”
秘书走过来解释说:“经理,是这样,这伙人是来找您讨要工钱的。他们在这儿等您大半天了。”
杨福利赶忙掏出一盒花十多块钱买的香烟掏出一根来递给白脸儿,白脸儿看都没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杨福利看都没看过的香烟点燃,漫不经心地说:“找我讨工钱,说说看,什么工钱?”
人家这么一问,杨福利倒不知怎么开口说了,只好吞吞吐吐地说:“我叫杨福利,在三环路的建筑工地上当力工,这不快过年了嘛,我想将工钱结算了回家。”
“一共多少钱?”白脸儿吐了一口香烟问。
杨福利见白脸儿这么问,以为事情有了盼头,就说:“总共三百个工时,每天25元,大概是七千五百元左右吧!”
白脸儿把办公室的门打开,示意杨福利他们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坐在办公桌后边的软椅上说:“有合同书吗?把合同书拿来。我们用人都是以合同为凭的。”
杨福利一下子就愣在那儿了。什么合同书?他来工地上找活做,就是工头一句话,哪来的什么合同?于是就说:“经理,我们都没合同。”
“没合同你们来算什么工钱?我们这儿的民工可都是签过合同上过保险的。”白脸儿跷着二郎腿,将办公桌上一份合同扔到了杨福利面前,“不信你看看,我们这上边写得清清楚楚。”
杨福利拿起这份合同书一看,白脸儿说得没错,上面果然是公司和一个民工签订的劳务合同,还贴着民工的照片,上边盖着公司的大印和民工本人的签名。杨福利的脑袋嗡的一声,自己该不会是被人家给骗了吧!于是稳了稳慌乱的心绪问:“经理,可我们的确在您的建筑工地上干了整整一年呀!我们大伙儿都没合同书,难道我们就白干了不成?”
白脸儿不紧不慢地告诉杨福利他们,当初谁找的你找谁要工钱去,我们这儿只认合同书。杨福利就有些急了:“可工头是让我来找您的。”白脸儿说:“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我和你们的工头联系一下,看看有没有这回事儿,等过了年一准给你们答复。其实,公司现在资金也正周转不开,建出来的房子大部分还没卖出去呢!”
杨福利就哭开了,对白脸儿说:“我们给你们干了整整一年,现在口袋里连回家的火车票都买不起了,你要我们等到年后,这不是搪塞我们吗?你要是不给我们把工钱给结算了,我们今天就不走了!”
“你们走不走?你们要是再不走我可就喊人了!”白脸儿把门打开喊道。
杨福利说:“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个说法,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走了!”
白脸儿二话没说,抓起了桌子上的电话,工夫不大,进来十几个身强力壮的保安,还没等杨福利他们反应过来,就被架出公司门外。杨福利还想往里闯,被一拳打在了脸上,鲜血当时就从鼻子里边流了出来。看着凶神恶煞一般的保安和公司高高的台阶,杨福利的眼泪流了下来。
二、同是天涯沦落人
杨福利领头讨要工钱不但没要出分文来,还被公司的保安给打了个口鼻流血,半天才缓过神来。杨福利还想往里闯被大伙儿拦住了。冬天的天黑得早,眼看这天都下午三四点钟了,大伙儿此时又饥又饿,只得往工地上赶。好歹工地上还有个遮风挡雪的窝儿呀!吃完了晚饭后得找工头好好说道说道。
回了工地,杨福利胡乱啃了一口早上吃剩下的冷馒头,就从工棚里钻出来想找工头理论去。
这时就听见工友金波说:“大伙儿快看,楼顶上头有人!”
大伙儿顺着金波手指的方向这么一望,可不是嘛,他们前面不远处的一幢刚刚建起来的六层楼的楼顶上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因为冬天气温低,还没来得及粘上瓷砖。女人在楼上脚手架的灯光照耀下,大伙儿看得清清楚楚。大伙儿就议论,天都这般时候了,一个年轻女人站在那儿做什么?
杨福利一拍大腿:“不好,这女人是要跳楼!你看她目视前方的样儿,不是想跳楼又做什么?”
大伙儿就出主意说赶快给110打电话,杨福利说:“来不及了,这样吧金波,你快去打电话报警,我一个人到楼上去把她给拖住。其余的人就站在楼下,万一女人从楼上跳下,大伙儿赶快去拦车往医院送。记住,女人现在或许正在犹豫,大伙儿千万不要说话,否则,女人一激动就会做出蠢事来。”
大伙儿点头答应了。别看杨福利年岁不大,可在工友们心目中却挺有威信。听罢杨福利的话,金波撒开腿就奔附近的电话亭报警去了,其余众人都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那幢楼下,杨福利则悄悄地从楼道上了楼顶。
这幢楼是杨福利和工友们盖起来的,因此对楼上的每个角落都非常地熟悉。三四分钟,杨福利就到了楼顶。女人显然没有发现他,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出神。女人站的地方相当危险,只要再往前迈出一步就会从楼下掉下去。杨福利见女人没有发现他,就屏住呼吸悄悄地绕到她身后,“嘭”的一下就将女人给拦腰抱住了。女人被抱,惊恐万状,大叫:“你想干什么?”
杨福利将女人抱到了楼顶中间儿,这才说:“大姐,我不是坏人,我是想救你呀!大过年的寻短见,可不是闹着玩的。”
女人愣愣地看了一眼杨福利,一边挣脱杨福利的手一边流着泪说:“兄弟,我知道你是好心人,可我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兄弟,你就别拦着我了!”
淳朴的杨福利知道,救人救到底。现在这个女人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想不开的事儿,要不然好好的大过年的跳楼寻个什么死?于是就问女人心里是不是有什么憋屈事儿,女人“哇”地一声就哭开了。经过交谈,女人告诉他,她来城里是为寻找进城打工的丈夫的。丈夫都离家出来三四年了,至今音信皆无。现在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屯子里的人跟她说,一定是丈夫变了心在外边有了相好的。她不信,她和丈夫是自小在一块长大的,丈夫是啥样人儿她还不了解?不过,乡亲们的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年月,人心隔肚皮,做事两不知。保不定丈夫在外头学坏了也不一定。看来,还得把丈夫给找回来踏踏实实过日子才好,于是就把门一锁,也来城里打工,一来想寻找丈夫,二来也想挣点钱回去。没想到给人家打了一年工,到了年底,老板竟不见了。丈夫又没找着,现在,她身上连吃顿饭的钱都没有了,越琢磨心里越憋得慌,就来到这楼顶上想闭着眼往下一跳就什么烦恼都解脱了。
一听这话,杨福利就说:“大姐,咱们可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呀!按照你的做法,我也该跳楼了。”
“为什么?兄弟,你活得好好的,怎么也想做那个傻事儿?”女人停止了哭泣。
杨福利就把他的遭遇跟女人叙述了一遍,女人听后说:“兄弟,没成想这天底下还有和我一样的苦命人。”
“大姐,你还想死吗?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说不定新的一年里您就能找到你的丈夫呢!”
女人抹了一把泪:“兄弟,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不想死了。只是我一个女人家,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这大过年的可怎么办呀?”
杨福利一听乐了:“大姐,你要是不嫌弃就到我们工棚去住,给我们大伙儿做点饭啥的。有空闲我再出去给你找个活儿做。”
女人笑了:“兄弟,没想到我今个儿遇上了好心人。好吧,那我就麻烦你了。”
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杨福利和女人一回头,几个110的警察跑了上来,他们见杨福利把女人救了,这才放心离去。刚才是金波跑去报的警,现在,110的警察们把气垫都准备好了。他们见楼顶上的女人没影了,估计杨福利救人成功,这才冲上来看个究竟。
女人跟着杨福利来到了工棚里。大伙儿凑了点钱,买了几瓶酒,一些肉,在女人的帮忙下包起了饺子。工棚里头一回传出了欢声笑语……
三、当保姆心生疑云
女人叫艾珍,一打听,巧了,也是龙湾乡的人。杨福利咧嘴儿乐了,原来是老乡,怪不得听起来声音那么亲切。一番梳洗打扮过后,大伙儿都睁大了眼。嘿,这艾珍竟是龙湾乡的秀女呀!那身段,那眉眼,比那些城里的女人不知耐看多少。艾珍不仅长得模样儿好,人也特勤快,花了整整三天,把这些大男人们的脏衣服脏被单什么的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又将被子缝好。大伙儿整整一年了才感受到了女人的温暖,于是一个劲儿地求艾珍留下来。
艾珍说:“我咋好意思麻烦你们,我得去找活儿做,再说,我丈夫现在连个影儿都没有,我的心也不踏实。”
大伙儿都看杨福利,杨福利说:“珍姐,要不这样,你没找到活儿之前就在我们这儿住着,反正我们这儿也有你住的吃的,等你找到了活儿做再走不迟。这两天没事儿我也抽空儿出去走走,看看劳务市场上有没有合适的活儿做,我也不能再这样混下去了,只能是一边打工,一边讨工钱了。顺便,我再给你也问问,要不,咱们俩一道去劳务市场,你看成吗?”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艾珍除了点头答应外还能再说什么?第二天就跟着杨福利他们来到劳务市场找活儿做。艾珍运气不错,工夫不大就来了雇主。来人是一位二十七八岁的漂亮女子,问艾珍作不作保姆,如果她愿意,每个月可以付六百块钱的工钱,另外,还包吃包住。女人让她照顾的是她的母亲,老人瘫痪在床好几年了,保姆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后都没有耐心走了,她说这些就是让艾珍有个心理准备。艾珍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了。对她来说,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有个活儿做,要不是杨福利他们的热心,她自己连顿饭钱都没了。艾珍答应了女人。在她跟杨福利道别的时候,一个招工的汉子过来了,大伙儿蜂拥而上,又都失望地退回了原地。原来,汉子只招一个人。看着这场面,艾珍的心里酸酸的。
杨福利知道她找到了活儿做,特意跑到她跟前庆祝,艾珍说:“兄弟,有空儿,姐还来看你们。”
艾珍好言安慰了杨福利一番,跟着女人走了。走了几十米,艾珍一回头,发现杨福利还站在那儿目送她,一阵寒风吹过,杨福利穿着那件单薄的破大衣正在那儿跺着脚……
半路上,女人自我介绍说,她叫安娜,现在一家企业里工作。艾珍到安娜家的楼上一看,床上躺着一位五十多岁的妇女。安娜指了指妇女对艾珍介绍说,这就是她母亲,以后就叫她安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