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颜,我的阿颜,瞧你说的……其实,我啊!呃……”
“绍笛,好多年没有过了吧,这次便在我怀里再睡一觉,可好?”
她笑靥如花,附在他的耳畔,贴着他温热的耳垂,一字一句亲昵地喊着她为他取的表字,轻柔如温暖至极的低语呢喃声在他的耳畔响起如同哄着一个顽劣的孩子。
就那样,苏颜华静静噙着微笑低眉顺目地将倏地双目瞪大,震惊哑口,不禁吃疼一声又颓然像被弓箭射下的飞鸟般无力的韦萧紧紧揽在了怀里。
她这一生最爱亦最恨的丈夫,韦萧,他的头颅好似没有支撑一样就那般生生垂落在她纤细的肩头,沉得那样紧,体温一点点地随鲜血的流逝而变冷变凉,直至韦萧的身躯仿佛变成作一座最最冰冷的雕塑,在她的怀里,安安静静的,只在她的怀里。
这一切开始前的那日,冯鸣隐在暗处对苏颜华低声道:
“这里有一包药和一把匕首。”
“一把匕首就够了。”
“你可会后悔?”
“不悔。”
“即使你失了他这个支柱可能会在上海滩无法呆下去,再不能过上像以前一样衣食无忧甚至纸醉金迷的日子。”
“冯先生,你多虑了,阿颜要的从来只有一样。”
素衣黑服,西式黑帽子,帽子还带着黑色的网格遮住了她白皙紧致的脸庞,清丽冷漠的脸庞在黑色网格中若隐若现。
好些天不进食了,她瘦得单薄,像是风一吹便能吹跨,然后便可以飘飘然消逝在空气中,再无人发现。
室内一柱檀香徐徐燃着,手中的狼毫笔随着女子纤细不已的素手游走在波如蝉翼的宣纸上,地上亦是纷纷的宣纸错乱地叠在一起,内容与女子正在写的是一样的,皆是同样的两个字——竞之。
“穿着黑服倒像是为人守丧,辉夜小姐这样子多久了?”松井解开了军服衣襟的几颗扣子,同信子一起捡起地上的纸来,然这些纸像是捡都捡不完。
“许久了,这几日越来越瘦,我本想军医来瞧瞧的,可是小姐一直不许,她是存心要让自己活不好啊!”
闻言,松井眼一深,顿住手上的动作,怔怔地凝视着手中写着两个中文字的一叠宣纸,心底不是没有莫名悲凉的感觉的,声音随心情不免喑哑道:“将军这几日也是气得不来见辉夜小姐了,说是,他不可能会有爱上支那猪的女儿。”
“……嗳,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这几日井上少爷发来的电报和信,小姐她连看都不看,你知道的,井上少爷一直在等着小姐回去完婚的,可看着情形,怎么办好啊!?”
“信子……”沙哑低喃的声音飘飘地传自耳畔,西园寺辉夜停住笔,瘦得似竹竿的身子就那样直立在梨花木桌前,眼窝深陷,眸中一点亮光都无,灰暗得很,似个幽灵,恍恍惚惚地道,“竞之呢,竞之说,他要来娶我,竞之说他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