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
“莫傻了……香之,我此番筹的钱仅够一人用的,何况这一路久远,我自生盛儿以来这身子早就不太好了,这些年我一贯装作无事亦不过是外强中干,我早不能经受路上长期的折腾,恐怕一个不好便会客死异乡了罢……”
未说完,董香之早掩上明晰发白虚弱的唇,微微蹙眉道:“讲甚么晦气话呢,不会的,你会活到一百岁的,等国家一切安定,日寇离华,你我自会好起来的……”
“但愿吧。”
明晰已敛起面上湿意,微弱而勉强地攒出一个笑意,淡淡地道。
这是陶云先第几次找不到画笔了,他已数不清了,家仆个个挨个被他训了遍,脑子烦得紧,连友人将他邀来凑桌,素日最爱的打牌亦不甚欢喜。
牌声劈啪中,陶云先的神色不喜,优雅的画家指尖若有似无地敲着桌面,思索间,竟不由自主呢喃地吩咐了一句:“让少太太送些莲湖园的糕团来。”
“这个啊……”气氛顿时停滞了几秒,身旁的小厮呐呐地答。心下不免嘀咕是哪位少太太,自家少爷的心性他倒是明白,只是此番真叫人不知如何反应。
“哦,对,她知我喜千层糕,让她莫要带太多,其他味儿的糕团也多带些来叫诸位一起尝尝。”未察觉异样,他只自然地说道,头也不抬,只挥了挥让小厮去通报,然后出了一张牌,眉头又皱了几分。
那小厮只得“哎”了声,等到了曹英佩的跟前,只道:“少爷在方公馆家打牌,想吃莲湖园的糕团了。”
好,这番下来,曹英佩特意打扮了一番,洋装裹身,姿态曼妙,倒是一派得体温柔,到了陶云先身旁,俯下了身,淡笑着递了上去,只静静甜蜜地看着他吃,却见他吃了口,倏地抬起了头,猛地瞪大了俊眸,直连连咳嗽。
曹英佩不是笨人,他那短短一瞥,她竟分明看到了他眼中不假思索写满了几个大字:怎会是你……
她素日心高气傲,亦是家世不凡,就快要一跺脚便走,只听闻身旁小厮惊呼起来,拿过她手中的糕点一咬,脸色顿时灰暗下去,见势不妙,哆嗦了几秒慌忙喊叫道:“竟是豆沙馅儿的!天!快叫李医生来趟——赶紧的!”
一阵咋呼,她见着陶云先英俊略有几分散不开的文人忧郁气息的俊颜染上不自然的红晕,浑身起了点点红疹,心下暗叫糟糕。
李医生到了直说耽误不得,到了医院竟是进了急诊室。
陶老爷子和陶太太赶忙到了医院,一到便赶忙吩咐了小厮:“快,去赵公馆请少太太来……”
往日,陶云先不小心食了过敏,皆是董香之衣不解带地身旁陪着,其实,他们的关系好几次都稍有缓和,只是毕竟差距太远,接受的事物与教育亦大不相同,乃至每每说到几番话题,总是谈不下去便作罢了,爱首要从沟通开始,连沟通都无,怎能让人明白是真真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