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香之是犯了‘七出’的哪一条你铁定了心要休了她!”
拍案而起,陶老爷子甚是怒不可遏,连烟斗都扔了出去,一阵响声刺耳。
陶云先甚是好脾气,只是弹了弹身上的灰,眼神冷硬:“她没有犯错,只因,我不爱她。”
生生逼出了眼泪,董香之手心都掐疼了自己。
“……我从未叫他满意过,他嫌我,长久以来,我皆讨好不了他。”状似自言自语的呢喃,她略略失神了,只遥记得,那些年,她也学着成为他眼中欣赏的女子,淡妆浓抹,他嫌她发型土气,她便烫了那时最摩登的卷发,他却直嫌老气,他嫌她不懂穿着,她亦努力改,穿上婆婆特意为她自时装店买来的洋装荷叶边长裙,他亦冷冷的笑言,她是猪油蒙了心才会东施效颦,否则怎地会不懂,洋装配高跟鞋的道理,竟穿着旧式鞋子上街丢脸。
后来,她终是悟了,也累了,她恍然大悟又痛彻心扉地明白,她根本讨好不了他,他亦不曾希望她的讨好,她这样没读过几年书的女子怎么能与他这个早已名声蜚声国际的画家在一起,一只西洋琉璃水晶瓶怎么能装上狗尾巴草?
此次借举家搬迁设家宴的机会,他终是说了出来,她亦像吁了口气一般的解脱,终于不用再奢望了,终于可以真的,真的死心了罢。
那种悲凉到极致,明知努力都换不回的,便是婚姻与爱。
董香之惨淡一笑,明晰暗自用手包住了她的,紧紧的,心下却是女人的感同身受,爱是一回事,不爱是一回事,可是嫌弃亦是另一回事。
“——不爱便不要与她上榻!”
连陶老爷子都气不择言,手抖得厉害,直指那数年前一次董香之的有孕之事。只可惜,未能保住。
闻言,明晰和那女子皆是一怔,
“那事是我之错,我那日是喝醉了,然,但凡她没有半丝心思,她也可以将我推开,我只是将她当成了……”
“够了。”
决然地站起身,明晰脸色冷漠,手心都是董香之沁出的汗,心里俱是抖颤揪心,却到了口中启唇只能冷冽地吐出几句。
“足够了,陶先生,你说得足够多了。”
“……只望你将来莫要后悔如今说出的这般话。”
气氛冷凝,桌上的菜肴皆无人动过,一众家仆见状更是大气都不敢喘,怎一个家宴竟弄到这般田地,叫人好生不解,于平常人家而言,娶妻自是媒妁之言,但如今看着受新教育的公子少爷各个都是不安份的主,也不知这新式教育,西洋做派是好还是不好,想来,世间从无绝对的事。
这偌大的厅宴,各怀心思,空气冷滞。
“只望你将来莫要后悔。”
她横眉冷挑,带着浓不开的嘲讽意味。
大庭广众之下,他陶云先竟如此说出“不爱”二字,甚至“离婚”也说的那样斩钉截铁、理所当然,半丝颜面不曾给那个陪伴了自己那么些年,侍奉自己多年长辈的原配夫人,这不止是不爱更是侮辱,甚是令人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