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随安也是一惊,赶紧推着他到厨房冲凉水。
就那样不声不响地让她推着,他甚至无一丝反应,清冽的黑眸俱是深沉。
家里。
她对他说,她和另一个人的家里。
当年,他查到她再婚,虽是错愕,却到底只是听说,当年,他见她有了孩子,可爱得唤他“叔叔”的孩子,他虽心底泛苦,亦到底没有亲眼见她同之后的丈夫相亲相爱的画面,可如今,竟是都补上了,分毫不差。他甚至恨,恨为什么他还记着,还念念不忘,还犹自揪心,他甚至之前在脑中想了无数遍,若是她同他一样没有忘记,她是不是还会恨她,不能介怀,但再多坏的结果,都抵不过她不记得,甚至不记得地同另一个人过日子。
从未有过的冷意从脚底一直渗入到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好像轻轻一扯便会撕裂皮肉……柏谨言觉得自己再呆不得了,继续呆着只怕会失态,甚至失控,他暗自一遍遍地平复呼吸,然后声音出奇低哑地道:“算了,是我来得太早了,我习惯早起,倒是忘了嘉瑞有睡懒觉的习惯,先这样吧,你跟他说一声便好了,我,我……先走了吧。”
他一番话都是敛着神色,刻意不去瞥她,装作自然地低着头说的。慢慢地抽回手,他用着刚刚被茶水烫得涨红的手操作着轮椅,径自往门行去。
“哎,等等,我送你吧,你不痛吗?”傅随安眼见如此,不由地跟上。
“不痛。”没有心里痛,甚至比不得心里一丝一毫。
可她还是跟着他出了门,原因无他,毕竟是嘉瑞的小舅,待客之道还是要有的。
其实她送他的行为,他是明白的,她是看在自己未婚夫的面子上才如此的,他与她不熟,若说她着急,心疼他的伤势,那真是笑话了。如此明白的心思,倒是分外叫他觉得舌苔苦涩,还不如就当作不知的好。
“赵钧默,你若是不顾自己的安危犯险,我定会恨你,所以,你不能受伤,为了我,不能。”
脑中仿佛想起了她从前的样子,原来,他是如此这般地想念她横眉冷竖的样子,明艳逼人,生生强硬却那么叫人心生暖意。
恍惚间,竟还如昨天他分明还记得当时,若是他出勤公务回来有皮肉之伤,她定是会娇嗔大骂他到狗血淋头,他曾经也为了她如此在意自己而觉得舒坦欣喜,但时间一长,也曾计较她的脾气,曾有一丝厌烦她的管束,亦觉得那是她生来的小姐脾性,他娶她,喜她的狠辣决断,心底那些潜意识的芥蒂,亦是她的那些个性子。他从前不懂,后来失去了她才明白,有时,我们总是忘了曾经爱一个人是为何,却始终劝诫自己失去了亦无关系,因一个人总是先记得他人的坏,后记他人的好,万事如此。
下楼时,司机已在楼下等,黑色严谨的奔驰轿车,毫不招眼,深沉如山,巍然不动,像主人的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