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怔忡间,杯勺在赵钧默手中倏地晃动了一下,轻触到杯沿发出微弱清脆的声音,他眸色深幽,手心莫名攥紧,胸口不禁一窒,面上波澜不惊,棱廓分明的脸庞抿着唇时分外坚毅严肃。
“结合近日之事,恐怕那位不可能不会心生异想。何况,如今勾结帮派残害无辜工人和革命人士,日本人虎视眈眈不说,还挑起内部争斗,你应当知道此做法是极为惨无人道的,我相信你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士,当年我们入校的爱国誓言,难道今日你都忘了?”
难道你忘了……
额前密密渗着汗,周身都有些觉得冰冷,舌苔泛起咖啡的苦味,胸口一寸寸不知为何凝结着心痛,他反复脑子嗡嗡地只想着那****差点晕厥倒在自己怀中的画面,他怎么能忘了他曾经那么地珍爱她,他曾经是,的的确确是不是她就不能的,怎么会到头来觉得没有她他亦可以有别人,怎么能是一样的,怎么可能会是一样的。
浑身不着痕迹地轻颤,在友人狐疑错愕的眼前他抚额发笑,俱是酸楚——是了,他甚至忘了,那是他亲手设计,连园子里一棵树一块假石头皆是他排开政务,一个个为明晰挑的,而那时她一个满足的浅笑他都觉得心情舒畅,快意不已,为何到后来要的那么多,要求的那样多,要的越来越多,他本来就只是为了让她欢愉开心罢了,怎么至后来一点点都不一样了,本来他娶她就只为了让她能在他的怀里快乐罢了,那么简单,到后头竟变得这样复杂了。
“是呵,我竟然忘了,我甚至忘了从何时起,我曾经付出这样多得到的,又那么轻易地让自己失去了。”
“默卿兄,你……”
敛起心神,赵钧默拎起放置一旁的帽子,戴上,略低遮掩住了自己的眉眼,淡声对桌前那人道:“无事,学礼兄,你的话默卿我记在心里了,我亦有我的打算,稍后我派专车送你走,以防路上多事端。”
“好,那学礼便多谢默卿兄费心了。”
日头渐歇,夜幕轻启,回去前,他去了趟西街的凤轩居,那老裁缝一见着他便眉开朗笑,戴上老花镜极为亲切道:“赵先生真是贵客,好久没来了吧,我都忘了您上次来是什么时候了。”
“是么,我自己都快忘了,何况您老人家呢。”他稍一怔,侧边唇淡翘,低声笑道。
“今日是?”
他在好些布料前来回执手挑选:“来挑些素点的料子,她既然现下爱素的,便给她再做些素色的吧。”
晚饭前回到府邸,刘管事在旁略有支吾一边觑着赵钧默轻声道:“先生,二少爷那儿你是否先去瞧瞧,您都还未抱过他……大太太那儿,那儿……”
“她怎么了?”赵钧默蓦地顿步一转头,眉头紧锁,眼眸微缩。
“啊,二少爷他这几日好像略有些感冒……”
“我问你大太太怎么了?”
刘管事又“啊”了一声,咽了口水,心下一窒,赶紧道:“你不在时太太将晚晚埋了以后,神色就不大对了。医生说是癔症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