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时错
钢琴曲《婚礼进行曲》缓缓响起,婚礼主持人走上舞台,用特有的童话故事的开场请出新郎:
“传说中,王子殿下用深情的吻吻醒了沉睡的公主,而在同时,世界上最美的玫瑰也开满了他们生命中每一个角落。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因为今天的我们将一起见证一段美好的爱情,也许在很久很久已后,我们已忘了具体的时间与地点,但我们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对新人的甜蜜誓约,以及幸福永伴…………”
“现在有请我们今天的一对新人闪亮登场!”
身着新郎服的他,如此英俊。
男主角带着笑容从容地走过来,全场无声,只有音乐还在忘我的飘荡,当他在全场人面前无比认真地问道:“钟翠仪,你愿意嫁给我吗?”的时候,世界静止了,所有的耳朵都在等待着地毯那一头的回音。
身着新娘婚纱的她,如此美丽。二人走在一起,完全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我愿意!”简单的三个字,却承载了所有的诺言,女主角幸福的微笑在这个时候迎来了全场的掌声。
婚礼殿堂上,盛装出场的男主角与女主角,在高朋满座的注目见证下缔结幸福美满的百年好合。
广阔宽敞的酒席,在一处十分不起眼的角落上,一道身影悄然站起。
干涩的视线穿过人群,锁定在喜结良缘的红地毯上那位万众瞩目的新娘身上,最后确定后者脸上洋溢着无比幸福的笑容。
他面带着真挚祝福的微笑,黯然退场。
..
从小到大,一向对酒精十分抗拒的男人,来到了酒吧,拖来了一满打的酒瓶,默默地撬开瓶盖,对着瓶口就这样往喉咙里灌去。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对乙醇缺乏抗性的他,从一开始就被熏得满脸的通红,从喉咙到胸口最后到肚子,犹如一条火蛇在乱窜。只是,即使身体是如此抗拒,但在此时此刻,肉体所遭受的刺激远不如来自精神的撕裂性冲击。
没有任何隐情,也没有小说戏剧故事所提到的权谋阴险。这是完完全全的现实,残酷真正的现实。
喜欢的人,喜欢他人。
在现实生活中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拖来的一满打啤酒,然而只灌了一瓶,男子便已经感到了伶仃醉意,只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的头脑却是异常的清醒,没有半分的头晕目眩感。十分矛盾、充满违和感,他清楚地看到自己保持着一个单手托着酒瓶的姿势,瓶口塞进了嘴巴,口腔流淌着冰冻的酒水,只是不知为何,无法吞咽下去,就连那悬在半空的酒,也像是失去了重力一般,无法倾落。
他就以这样的姿态雕像般凝固在酒吧的座位上,诡谲而奇特。
嘴巴因为前一刻的惊异还微微的翕开着,耳边弥漫着的喧闹声音,也在逐渐逐渐地远去,世界仿佛在这一刹那开始失去了声音。
旁边一群熙熙攘攘的酒友,相互碰撞的酒杯,杯中波纹粼粼,涟漪与静止两种现象竟然可以同时存在。
酒吧里,五光十色的炫目灯光从头顶的迷彩灯罩上覆盖整个大厅,虹光之下,四处乱窜五颜六色的光斑,如同一颗颗七彩宝石般,停止了旋转。
而在一个呼吸之前,地球还在正常地周转,溃散的只是某人的精神世界。
三年前的某一天,他与某位自初中升学至今,未曾联系过的女同学,相遇相见。曾经被深埋在男子内心深处的那份情感,被这毫无声息毫无准备突然就出现的身影,刨开暴露在阳光的暴晒之下。他一发不可收拾地一头栽了进去,向那个她发出了痴狂的追求,但遗憾的是,喜欢的人正喜欢别人。
二者之间多年未联系过的微薄情谊,男子终究要面对极高概率的失败。
然后在一个月前,她宣告要与她喜欢的人步入幸福的婚姻殿堂。
男人以朋友的身份,微笑着祝福自己所喜欢的人,成为他人的新娘。
木然地走进自己最不喜欢的酒吧,今日,他想买醉。
而就在此时,男人的世界停止了,以不甘饮恨的姿态,时间凝固在了这一刻。一切就像是时间段的两个点,在十年之前,那个最后的夏天,突然聚焦重合在了一处。
时间就在这一刻重合的十秒钟之前,疏忽而停。
整个世界都静谧无声,男人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何时,因为凝固住的,包括他的五官六感,他什么也做不了,也无法思考,恍若变成一块没有思维的顽石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是一瞬,还是恍若隔世。
世界突然动了,时间却违反正常状态的倒退而去。
旁边相互劈酒的酒友们,即将相撞的酒杯以近乎时光逆转一样倒退回去,然后头顶闪耀的虹灯光线消失不见,整个酒吧在下一刻甚至化作飞灰消失得不留半点的痕迹。
天空圆月高挂,阴晴圆缺,升落,太阳出晓,光与热。
速度之快,而身在天地之中的男人,周身的景象,顿时变得扭曲了起来。
不仅是眼前一晃消失的酒吧,就连周围附近的街区周遭的一切在迅速的变化着,眼睁睁瞅着不远处新建的三层楼小洋楼在迅速的解体,从完成品到空荡荡的钢筋水泥,然后消失,随后是凹陷的地基,填满过后,变成一片空地,“破土而出”出无数老旧的公寓,墙面斑驳。
男人茫然地看着整个世界在自己周围崩塌,改头换面,唯独让他感觉到心里面发毛!
世界无声快速的变化着,像是一幕默剧,恐慌和恐惧感,在雕塑般一动不动的心里面缓缓密布。光怪陆离的推移逐渐慢了下来,慢了下来,越来越慢,像是最初之前他定格的那段时间,直到慢到再次的定格。
“..”心理作用下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话的男人,张了张嘴,喉咙生涩地尝试着还留存在记忆当中的语言,“我..我是..。我的名字叫王进..”
世界,声音与雨过新笋一般涌出。
然后弥漫在耳朵的是周围的繁杂的喧哗声,男人瞪大着眼睛,看清楚周围之后,他正处于一片拥挤的人潮之中,具体来说,是身着校服的学生人潮之中。
不断有背着书包,或者推着自行车的男男女女,从自己身边错身而过。阳光透过的路边细叶蓉的繁茂枝叶,从零星的缝隙当中洒至,铺泻在斑驳的大地之上。
还没有到零零后作出各种惊闻异事的时代,倒是一些看得出像是和身为90后的自己,偷偷改校服裤脚,藏戴各种各样的小饰品在身上,个性张扬被人称非主流的..等等?!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男人淡定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与轻巧的6代苹果相比,那笨重肥大的国产机..眼睛顿时变得有些发青。
低头一看,才发现参加喜欢的人婚礼的西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短一截的袖口,自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有领短袖,洗发白了的那种。下身是一条同样洗发白的尼龙长裤,再下面是一双双“回力”牌的胶板鞋,貌似原本是白色的,现在变得灰黑,而两肩处则有两条勒紧的袋子,支持着背后的负重,双肩书包。
“王进?你愣在这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