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日,入夏,凡希国蓝血区域,咒法学派主塔会议大厅入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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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以前从来没有参加过所谓‘公开课’,也没有兴趣参加。但是露琪亚说作为一名优秀的术士还是需要见见大场面,以及足够的秃子的。
所谓‘秃子’其实就是那些咒法学派的法师们,那些魔法师连学术和宗教的界限都分不清,整个学派里将近有一大半的人都是教廷派来的修士。
露琪亚似乎对咒法学派颇有偏词,这几年见她开口闭口多少次,也就从来没有过一句对于其褒奖的话。她总是说咒法学派是教廷的狗,而且总是企图妨碍对自己的各种行动。
林记得小时候将那些秃子们比作苍蝇,并因此讨足了领读小姐的欢心。
这一次一同参加的还有好多炼金学的新秀,林在侦测部门的列队里看到了南锡,还有那个叫做尚娜纳的女子,阿拉德也在同她们谈话。
攻防学派里面还是男人比较多,毕竟很少能有女孩子能够进这么高强度而且高要求的部门。除了有时候在一起进行学术交流之外,当然,不算他的师父露琪亚小姐在内,他就基本上没怎么和女人搭过话了。
“请问您是林先生吗?”
林回头,看到了一个红发少女。
“您有什么事吗?”林礼貌地问,看到那银灰色的制服之后,他重视起来——这是一个位一阶术士。
“您好,炼金学派元素部门一阶初级术士格林达。”女子伸出了手,“幸会。”
“炼金学派攻防学派二阶高级术士林,”他与女子握了手,“幸会,久仰大名。”
女人的声音很平淡,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表情,但是那种温和友善的声音给人以一种异常亲切的感觉。
“听说您是来自第四世界?”格林达说,“传闻那里很可怕的。”
“是的,一个地狱。”
“不过如果地狱里都是像您这样优秀的人,那么天使们可都要小心了。”
“您这是谬赞了,能来到炼金学派是我的幸运。”林随即挑起话头,“听说元素部门近期在研究有关时间的课题。”
“您的消息很灵通,”格林达露出了微笑,“的确,前辈们正在钻研时间可否量化计算,并像其他物质一样在密度和体积上进行压缩。”
女子很会聊天,学术方面的语言严谨而专业,但是又不失风趣。???
“听上去很深奥。”
“对别人可能是的,但是我想对于您来说也是没有问题的,”格林达说。
“您这是在讽刺我。”
“不用谦虚,我知道您的天赋。总不能说是领读大人看走了眼。”
“啊,领读大人?”
“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格林达笑了笑,“现在部门里的前辈们也都很期待能够在将来与您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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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南从远处偷偷向攻防部门瞅了瞅,如愿看到了那个中土青年的身影。
他变高了,变强了——三级术士的黑色制服变成了代表二级的冷灰色。而且他看上去似乎也没有少年时那么的冷漠,尽管黑色的发丝遮住了他神态,不过在一片嘈杂中还是能够看出他在跟周围的人聊天。
“小南,你往攻防部门看什么呢?”尚娜纳凑了过来,“哎,还动用了鹰隼之目”
“哪有……”小南立马红着脸低下了头,飞快地把右眼上的那个金边的单片眼睛取了下来,紧紧握在手中。
“啧,不会是看上谁了吧?”尚娜纳好奇地凑了过去,“说说看,哪个帅哥呀?”
小南只是低着头,却不回答。
“是那个黑头发绿眼睛的二阶术士是吧?”
小南的脸更红了,“你怎么能用……”她嗫嚅起来,一副委屈的样子。
“好啦好啦,是我不该侦测你的想法了,”尚娜纳笑了笑,“不过你不也是用自己能力偷窥人家嘛。”
“你是说林吗?”阿拉德说,“拜托,小南,他哪里好了嘛?”
小南抬头看向了那个年轻的术士。他正在一个元素部门一阶的术士谈话,那个女人看上去似乎在讲什么有趣的东西,因为小南在林的嘴角看到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哎,那姑娘应该就是元素部门一阶的格林达了吧。”尚娜纳说,“那个天赋异禀的术士。”
“那可是攻防部门出来的人,”小南嗫嚅着,“跟我们自然不一样啊……”
“十八岁就进入元素部门还真是新鲜事,怪不得都说她是个天才……”阿拉德说,“啧啧,从金属领域到植物学,什么都懂呢。”
“你十八岁,人家也十八岁,这就是差距。”
“老妖婆你都二十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混蛋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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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题外话,但是如果有兴趣的话也可以来看一看,笔者所杜撰的咒法学派到底是什么样的——咒法学派的大厅和炼金学派完全不一样。
炼金学派的主大厅,就是那座白塔的底部,是一个纯白的圆形大厅,采取是那种冷硬而又简练的线条,十几米上,就有一圈第二层走廊了,的在正北方向那高高走廊护栏上,挂着大幅的带有学派标志的冷灰色条幅,另外三个方向,则分别是元素部门、攻防部门,和侦测部门的标志条幅。
而咒法学派的大厅则完全不同,那是一个暖色调的木制矩形大厅,一排排的木制立柱向上延伸,形成了凸字形的拱状框架,支撑起了墨色的天花板。在凸字形框架两侧那转折出的木梁上,悬挂着一盏盏圆锥形的吊灯,一根粗铁丝垂下,在分出了的细铁丝均匀放射成圆锥形,在底部的圆环上则是一圈一盏盏用彩色玻璃罩上的烛台。还有在木梁中间那的小彩色玻璃窗,和大厅尽头那在二层高看台之上圆拱形的巨大落地窗,使得整座大厅看上去庄严肃穆而又不失美感。
在那个有着大玻璃窗的看台之上,有一个木制的隔间,金丝绣边的殷红色帷幕将那一段的看台遮得严严实实,丝毫看不清里面坐着的人。但是仅凭借帷幕上那华丽的教会花纹以及盾形的国徽可以得知,那里坐的绝对就是教皇和国王。
大厅里站满了人,全部都是清一色身着和黑色修女服和牧师长袍的男女法师。一双双警惕戒备的眼睛审视着从大门中出现的来宾。
林发现,在这些法师当中,大多数都为东方人,只有少数带着三角形帽子的中土人和西方人,北方人和异邦人竟是一个没有。那些非东方人血统的教徒们将自己的头发藏在帽子里,异色的眼眸遮遮掩掩,丝毫没有其他法师脸上所具有的高傲神情。
咒法学派里面都是信教的人,还有一部分是直接来自教廷的低层,所以学派的教规十分严格,甚至不亚于那些清苦的修道院。
首先,所以学派成员的服装与教徒的服装几乎相同。女性法师身着的黑色长裙与嬷嬷的修女服是极其的相似,只不过上身的裙装是修身的,而且允许在头巾下露出头发;男性的制服则是和牧师很相像的,也都是那种有白色假领的黑色长袍。
整个咒法学派里面,大多数都和公开课大厅一样是木制建筑,而且也都是那种典雅的拱形结构。走廊是拱形的,门是拱形的,就连那永祷间里那微小的天窗都是拱形的。
永祷间,是一个用米黄色黏土砌成的,十分狭小的房间。整个房间大约有两米高,地板也就不到五平方米的一个正方形。门对面的那个墙壁上,在高处正中有一个小小的,拱形的天窗,那大小看上去恐怕是伸出头都能被卡住。这个窄小的小窗用彩色玻璃封住,那不规则彩色玻璃片拼成了一个标致——荆棘冠与剑。对教徒和法师而言,这是神的标致(就像基督的十字架一样)。那把剑,代表的就是传说中的辛耶格圣剑了——那把斩杀过恶魔的剑。在这里,教徒们将其解释为力量,也可以解释为裁决者(同样也是那把圣剑的别名);而荆棘则是‘铁王冠’,代表着不可撼动的神权和生而为王者的圣威,象征着天主与他的仆从——人皇。所以这个标志的寓意也就显而易见了,圣剑插在王冠中间,力量支撑着王权,同样被神所约束着。圣徒就是裁决者,是神在人间的力量,却永远受到神力的约束。阳光会从这扇彩色玻璃窗的正中央投射进来,在地面上映出荆棘冠与剑的光影,使这件狭小而阴郁的黑暗房间变得五彩斑斓。这倒也真的映衬了教廷关于祈祷一事所经常提及的一段描写:
“当虔诚的圣徒祈祷时,他的所思所想便是神谕,他所在之处便是圣地,
没有任何事物可以进入,除了天主的思想与光辉。”
咒法学派的法师们,就像教徒一样,轮流在永祷间祈祷。从刚刚入会的三阶初级法师,到咒法学派会长伊莱·奥古斯丁,轮流来,每人一小时。这样的话就可以保证在二十四小时里,每年每月每天每时每刻,都有虔诚的信徒在向主神祈祷。祈祷神明能够赐予他们更强大的力量去拯救那些处于水深火热中的人,祈祷神明能够宽恕世人所犯下的一切罪孽,如谋杀、偷窃、奸朤淫、欺诈等等。
有些教徒会鞭挞自己(那大多是攻防部门那些身强体壮的人)。能够想象到这样的一个情景,虔诚的法师跪在狭小的永祷间内,温暖的橙色光芒照在那冰冷的苦修锁上。男人黑色的眼睛会仰望着那透射着美丽光辉的荆棘与剑的小窗,平日那阴郁而肃穆的目光在这时却笼罩上了一种崇敬而温情的神色,这种带着淡淡悲伤和柔情的眼神,仿佛他所仰望的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爱人。无数恐怖血痕和伤疤像是一条条诡异的毒蛇一般,紧紧缠绕在他那苍白而厚实的后背上——苦修锁那锐利的金属铁钩,穿透了那强壮结实,但又布满疤痕伤痕累累的肩胛。这残酷的鞭挞本应是施加到那些罪大恶极之人的身上,但是法师却自愿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为了赎清自己所犯下过的那些‘罪孽’。那些信仰坚定的男人,抛弃了世俗中一切的挂念。其实他们也没什么好挂念的,反正咒法学派又不招收有家室的人。他们励志远离一切罪孽的根源——欲念。
教规是这么说的,大多数法师也在努力做到,但是这毕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咒法学派的男人们,尤其是年龄稍大的元素部门法师,他们总是肃穆的,严肃而又深沉,阴郁的而忧伤的眉目带着看透世俗一般的沉痛。年轻的小法师可能学不会这幅严肃的样子,他们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推推搡搡一片欢声笑语,就像其他同龄的孩子们一样,但是也经常因为触犯噤声令而被导师罚去面壁赎罪。
而女法师们,她们从来不会像修女嬷嬷那样在主面前低声哭泣。她们不亚于那些强悍的男人,经过教规的洗礼,远离了尘世间的歧视与侮辱,她们已然都嫁与了自己的信仰——也许主神的形象是一位仁慈高大的女子,但是信仰又不分性别。这些早已心有所属的女人无比地坚强,她们瘦弱的臂膀,已然能够承受千斤的重担。那早已不是普普通通的人间女人了,从十六七岁正值青春年华的花季少女,到六七十岁满头银丝的暮年老妪。她们都被碾轧在信仰的车轮之下,即便那羸弱不堪的身躯发出了铮铮的呻吟,女人们也不会哭泣或是哀嚎;她们带着名为信仰的镣铐,喀拉拉的拖拽声总是伴随着她们的脚步,如同黑夜中那不散的暗影。
当您在咒法学派那阴沉的院落中漫步时,不用仔细寻找就能够看到——因为她们一直在盯着你,在那拱形走廊小窗之后的黑暗之中,总会有那么几双阴郁而锐利的目光,像是秃鹫一般。那些被信仰压得直不起腰的女法师,会用一种包含着监视、敌意、羡慕、鄙夷、怨毒等多种复杂的神色,紧盯着陌生的来人。女法师不像是修女院的嬷嬷那样,有着仁爱而慈悲的目光。就像那荆棘与剑的标志一样,她们是那把剑,那把被信仰所约束,名为裁决者的剑,她们的任务并不是作为人间天使一般去拯救世人(这种只存在永祷间内的思想),而是去审判。她们不是天使,而是天使手中的那把剑,带到人间的没有怜悯和宽恕,只有无尽的神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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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让我们回归正题。
领读露琪亚走在队伍的最前方,高傲地抬着下巴,嘴角挂着美丽优雅的微笑,仿佛没有看到来自四周的那种浓浓的恶意。
林在那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当中,似乎听到有谁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一群异教徒。”
林猛地回过头。他看到了一个教士装扮的东方人青年。那个人又高又瘦,原本修长的牧师长袍套在他的身上都显得空荡荡的。一头漆黑的长发垂在肩上,耳朵上那银色的小十字架十分张扬地体现出他信徒的身份。
林眯了眯眼睛,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那个法师似乎也看到了他恶意的眼神,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黑漆漆的眼珠转了个方向,猛地盯住了他。
那种阴沉而锐利的眼神就如同击透铁头盔的穿甲箭,又像是切割玻璃的金刚石。那是在说,我盯着你呢。
林也不退缩,用一种鄙夷的姿态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死秃子啊……”他听到阿拉德在一旁嘟哝着。
这真是比苍蝇还讨人厌。
露琪亚停住了脚步,她的面前是一个东方人男子。
他身着一条过膝的白色长袍,带了一条紫红色的克拉比。服装十分简单,但是那种光滑的布料以及绣在上面的那种细腻华丽的暗纹都明确地表现出,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修士。
那个东方人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但是却丝毫不掩盖他四周那种令人感到压迫的戾气。
“炼金学派领读兼总讲师,梵音·IIA·镁。”露琪亚微笑着说。
“咒法学派会长,伊莱·奥古斯丁。”男人扶起女人的手,在女人中指上的那颗有着巨大红宝石的戒指上轻轻亲吻了一下。
他们之间的关系看上去十分的微妙,虽然之间实施的是男女初见时经典的吻手礼,但是他们二人看上去似乎都与对方十分熟悉。
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像是老朋友一般,而且表现的都是与他们平时的形象一致。是啊,露琪亚在平时就总是优雅温柔的微笑,不管是面对她的学徒还是工作台上被开肠破肚青蛙。而奥古斯丁,作为咒法学派的会长,一直就是以一种威严但又不失和善的形象树立在众人心中的。
他们的表现分明都很正常啊,但是为何看上去都如此的不真实。
很有可能是这么一个原因,这一点笔者在生活中也是深有体会。当一个人一个面具戴久了以后,摘下面具,他的脸也会变得跟那面具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