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种恐惧的感觉?放眼望去,一片枯寂无边的草原,周围皆是单调的灰暗,脚下曾经的绿意早已因缺水和光而干涸,稍远一点的天空,厚厚的灰云重重压下,几乎与大地重叠,仿佛再加一发之力就支撑不住一样。
好像有些熟悉,但是在哪看过呢?想不起来了,自己晋级灵兽之前的记忆似乎只保留了丹药和食物,那段浑浑噩噩的日子,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灵鼠难得缅怀了下过去,浑然不觉,即使成功晋级,但自己成为灵兽之后似乎每天做的事还是吃饭睡觉……
“南柯一梦,庄周梦蝶……呵呵,想不到我也有分不清梦幻现实的时候!”尚显稚嫩却有些神经质的疲惫声音响起,那灰暗中略显死寂的瘦弱身影仿佛被自己的声音惊动一般,停下了缓慢移动的脚步,那双茫然无神的双眼慢慢恢复一点点色彩。
声音同样惊扰了灵鼠,“嗨!天缘!你怎么变小了?”灵鼠有些激动的想跳到少年的肩膀上,在这有些让自己恐惧的地方,有个熟悉的人实在太好了。但是……
“砰!”灵鼠直直穿过少年肩膀,掉到地上,“哎!又忘了自己现在只能入梦,不能改梦。”望着眼前完全当自己是空气的少年,灵鼠有些懊恼的拍了怕头,好奇的跟了上去,想看看天缘做的到底什么梦?
“这天……还好,就算真塌了,应该也有前面的大地顶着吧。”少年有些庆幸的自言自语,随即,又有些神经的笑起来,怎么会有这种无厘头的想法,若这天真塌了……
那自己应该就梦醒了吧?
“电视、电脑、手机……”
“杀戮、修炼、报仇……”
无数纷乱的画面名词闪如脑海,少年有些痛苦的挠挠头,记忆中为何会有两个自己,两个世界,虽然两个自己都死了,但两个自己为何都这么不甘?
若自己的真实记忆是那个有电脑手机的世界,在那个科学至上、人类本身力量如蝇蚁的世界里,那自己现在就是在做梦,那么只要自己现在死了,那梦似乎就醒了。
而如果那个充满杀戮和修炼的世界才是自己的真实世界的话,那在这个人类力量可以劈山断海,滴血重生的世界里,自己现在就是重生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起码还活着……
到底是生是死?是梦魇的缠绕还是挣扎的求生?
“死吧死吧!死了就解脱了,马上就能醒来,又是熟悉的席梦思、鸡腿汉堡……”
“不能死!好不容易重生了,不能死,还要修炼,还要报仇,还要守护妹妹……”
似乎又累了一点、又饿了一点……
“该死!又来了”念头纠缠间,少年身上竟慢慢浮现一丝血光,一股微弱但极其纯净的幽冥死气缓缓散开,这过程中少年似乎承担极大的痛苦,那看似瘦骨如柴的躯体突然迸发出一身血色肌肉,虽然纤细但却棱角分明,看上去竟有几分邪异诱惑的美感。
“吼!……”有些兽性的恐惧声音发出,少年的脚也无意识的奔跑起来,但不论是奔跑亦或停止,狂躁还是安静,甚至生存或死亡,都无法叫这片墨色的时空产生一点涟漪。更是无法减少身上痛苦半分。
少年觉得自己彷如一只蝇蚁被无情的墨笔一下按入一副墨色山水画中,无论如何挣扎无奈,但最终都逃脱不了血肉模糊的与背景画面融为一体的惨剧……
少年虽然极力控制,但那原本死寂的双眼还是泛起幽冥的光芒,充斥着血腥凶戾的死气一下子蔓延开来,眼看就要席卷少年,将之变成一个杀戮的傀儡。
无数凶戾之气像一支没有丝毫纪律的盗匪军团一样骤然在少年的体内爆发开,几乎一瞬间就将少年的主经脉冲的七零八落,无数细小的戾气流开始分散到全身的细小经脉,并且开始盘踞下来腐蚀,最后踏足识海。
“轰……”如入无人之境的戾气大军直冲识海,这是天缘的灵魂所在,奇怪的是天缘的灵魂异常纯净,充满了勃勃生机,就如同初生婴儿一般完全不含半点死气,与身体被戾气侵蚀后的死气沉沉形成鲜明对比。而这团纯净的灵魂气息看上去苍白而虚弱,但是戾气一旦靠近却好像冰雪遭遇烈日一样被剧烈融化,但戾气大军源源不绝,而那灵魂却越来越弱……
“滚开!”有些歇斯底里的愤怒声想起,聚集在灵魂周围的戾气军团居然真如听到命令一般杂乱的往后撤了撤,而后面更远的戾气则完全没理会,还是一往无前的冲来,然后……
“该死!就不能消停会?”少年有些无奈的抱着脑袋,尽量将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在灵魂深处,不管戾气闹的多凶,他都不管不顾,多次戾气发作的经验告诉他,只要他忍忍,这群戾气就像淘气的孩子,等他们累了,就消停了。
“嘎嘎……”
突兀的几声聒噪让这片本来静谧的有些可怕的大地更显几分诡秘,但这对在这片大草原上徒步了不知多久的少年来说,不异与一场美妙的音乐。
“活着?对!还活着,嗯,我确定,我几乎闻到了香喷喷的烤鸦味!”听到鸦鸣,爬在草地上还有些颤抖的身影陡然灵动起来,猩红的眼眸中爆发出的是火一般灼热的求生欲。
透支式的榨干身上最后一分体力与眼力,少年终于在这幅墨宝中找到那点黑色的灵动,少年的目光集中在眼前这瘦弱的乌鸦上,但注意力还是不自觉的被分散。
“咕嘟!该死!”恨恨的咽了口没什么水分的口水,少年努力将羡慕嫉妒恨交错的目光从地上那肥硕的身影上离开,将焦点回到自己的食物上,望了望自己瘦骨如柴的弱小躯体,少年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呵呵……想不到我堂堂七尺……嗯,曾经的七尺男儿,也是奈何桥上看过茶、阎王殿前起过座,算是一个历经生死的大丈夫吧,怎么就混的不如一只老鼠?
原来在乌鸦的后面早有一只肥硕的“螳螂”正虎视眈眈。相比之下,自己这“黄雀”实在瘦弱可怜的多。
“切,谁家老鼠长这么丑?居然还打算吃乌鸦?真丢我们灵鼠一族的脸”与少年羡慕嫉妒恨的眼光不同,灵鼠的眼光充满厌恶,生为一只有理想、有抱负、有追求、有道德的四有灵鼠,食物是灵鼠的道德底线。
“就算饿死,我也不会去吃一只乌鸦的,以灵鼠的尊严发誓!”灵鼠傲娇的仰起头给了地上老鼠一个鄙视的眼神。
在这片瘟疫横行的大草原上,任何食物都可能意味着死亡。即使有神农尝百草决心的圣人也不敢去实验,包括这些乌鸦!
少年当然不如圣人,但是他不需要去尝,他只需要默默感谢教他病毒与抗体的生物老师一秒钟,他就无比确认:这些以各种死于病毒的尸体为食的乌鸦绝对是唯一安全的食物,但是这老鼠怎么知道乌鸦能吃?在常人眼中,这些吃腐尸的乌鸦不应该是病毒的源头谁碰谁死么?。
不管了,先逮住再说。少年屏住呼吸,不管这老鼠怎么活下来的,但是能活到现在,这老鼠身上一定有瘟疫病毒的抗体,这意味着——自己又多了一个可口的食物。
少年努力平复自己的心跳,将身体调整到尽可能好的地步,机会只有一次,就是在老鼠出手逮住乌鸦的一瞬间,能在这草原上这么滋润的活到现在,这意味着它运气足够好,还有——足够谨慎!
血色的肌肉再次浮现,少年的气势一下子凝厚了许多,这次少年体内的戾气居然像一支正规军一样摆起队列,戾气之间游走畅通,少年明显感觉自己的力量在稳步提升,却没半分喜悦之情。从少年眼中望去,不难发现少年的灵魂正在急剧虚弱起:又一次动用这股自己无法掌控的力量,自己还有下一次么?
“嘎……”
“吱……”
“耶……”
完美的黄雀!只见少年双手死死掐着一只肥硕老鼠的脖子,而老鼠则死死咬住乌鸦的脖子:“嘿嘿!小老鼠,感谢你帮我抓住我的食物,我这就让你安静的解脱,为了感谢你,我会把你做成肉干,每天吃一点,直到陪我走出这篇瘟疫大草原,怎么样?”说着,少年手上开始加力,准备掐死这只老鼠再把他做成肉干。
“天缘,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居然要吃乌鸦?还打算吃这中败坏灵鼠一族道德的老鼠?我决定和你绝交,吱吱绝对不会交这种为了食物不择手段,没有丝毫道德底线的朋友!”灵鼠在天缘旁边上串下跳的声讨着,但是少年没有丝毫松动,就在老鼠快死亡时。
少年和灵鼠脖子的汗毛同时立起来:“呵呵!小友,我要是你的话,我现在一定会松手的。”带着几分沧桑的声音,配着脖子上温润如玉的手指触觉,天缘突然觉得恐惧,这是对未知的恐惧,不知道他怎么出现在自己背后,怎么掐住自己脖子,甚至他开口之前,自己都没察觉他随便一动手指就能结束自己苦苦挣扎获得的生命。
而灵鼠则非常激动的喊起来“师傅!”奇怪!自己明明不认识这个人,可是感觉好亲切,不会错,他就是自己的师傅!出乎灵鼠的意料,做为局外人出现的灵鼠突然感觉在那人看了他一眼,还充满笑意的点了点头,师傅能看见他……
天缘老老实实的松开了手,在松开的瞬间,自己脖颈间的触感也一同消失了,他慢慢回过头,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很帅、很年轻……不对很老,也不对,很模糊……
突然,天缘又惊恐起来,因为他发现他根本记不住面前的人的样子,明明就在自己眼前还很很清晰,但就是记不住,似乎看完就被强制性的遗忘了。
“你怕我?”男人似笑非笑。
“人类总是对未知充满恐惧,而我甚至不确定你到底是不是人。”少年的声音充满疑惑与恐惧,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呵呵!有意思!咦?被死气侵蚀的如此严重的身体?唔……不对,不是死气,是九幽冥气!能产生如此纯净的九幽冥气,应该只有幽冥族秘传功法《九幽》……”
喃喃自语的男人突然把手伸向天缘的手腕,明明速度不快,但天缘的身体仿佛中了邪一样,完全不听脑子的使唤,甚至他感觉到身体有些欢呼雀跃的把自己伸到对方手中,这感知让自己无比恐惧,对自己身体的陌生感恐惧,同时也是对对面人的恐惧。
“果然!虽然很稀薄,还被抽髓过,要是一般的血脉恐怕还真就抽光了。但幽冥那老家伙的血脉何其桀骜霸道,这等浅薄的抽髓秘术,反而让你小子新生的血脉更加隐秘纯净了!呵呵!真是个好运的孩子。”
难道幽冥族找到了《九幽》的辅助功法《冥息》?不对……修炼过冥息的灵魂怎么可能还这么弱呢!再好好看看。
天赋体质还行,但……应该早就死了的身体对么?都快产生尸灵,变成僵尸了。
咦!好纯净的灵魂,虽然弱小但丝毫没有被冥气侵蚀?
怎么可能!契合度也很完美,不像是夺舍!
“年轻人,你死过?”本来因为少年的言论而感兴趣,但仔细一看,更有意思了。
“可能吧?也许是做梦死过,也许现在本身就是一场梦,谁知道呢!你又是什么人?不对!应该说,你是人么?为什么拦着我?”少年有些希翼的看着面前的“人”,他有些不确定这家伙能回答他。
“我?我是人吧!虽然大家都不这么觉得,但我还是想说:我是人!起码曾经是。至于我为什么拦着你,因为你影响到我徒弟的试练了”
“徒弟?试练?”
“不错,男子指着地上被掐晕的老鼠,它是我选中的弟子,这场瘟疫之旅是我对它的试练。”
“错了!师傅,你认错鼠了,英俊潇洒、天资聪颖的我才是你徒弟!”灵鼠有些激动的喊起来,不会错的,这种亲切感!这种与生俱来的归属感!他就是自己的师傅,但眼前的男人似乎又看不见他了,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自顾自的和天缘聊起来。
“为了一场试炼杀死整个草原的人?”少年惊怒,虽然这一路上看惯生死,为了生存,他自己手上也没少沾血腥,但是这种“以万物为刍狗”,动辄毁灭整片草原生灵的做法,他还是打心里厌恶!
“你错了,我是过客,不是主宰,不管有没有我的试练,这场瘟疫都不会改变,该死的活不了,该活的死不了,懂么?”
“呵呵,虚伪,别说你不能救他们,不过无所谓了,你不是救世主,我也不是。你的考验似乎失败了?”
“不,我的考验会成功的。”
“这片草原似乎还很长,但是这片草原上最后一只乌鸦似乎已经在这了。”
“对,我为他准备的食物刚好够它走完这段路,但你吃了它一半的食物,不过没关系,现在你就是他的食物了。”
“它不是我的对手”
“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你出手?这样它的考验还有意义?”
“呵呵,聪明的孩子,这是属于它的考验,我自然不会出手,但是他要是失败了,我就会很不开心,我不开心就会做一些生气的事——比如毁了这片草原。”
“这算是威胁?”天缘有些想笑,但想想还是笑不出来,用死亡去威胁一个将死之人?听上去很好笑,但不可否认,他成功了,他确实很懂人性,只有将死之人才会如此的渴望生命,才会如此自然的被威胁。
“不不,当然不是,只是提醒,路是自己的,得自己走,我只是在你到岔路口时提醒下你,每条路都有它的终点,但怎么选还得看你自己,不过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对么?”
“我不可能牺牲我自己成全它”
“当然,或者你可以选择和它一起活下去,虽然那些路我自己没走过,不知道终点有什么,不能给你建议,但没人能走遍所有的路,也没人能看透所有的结局,就像我看到这片大草原上的人都会死,所以我安排了这次考验,但结果是:你却活了”
“对啊!我活了,你徒弟却快死了,要不这样吧”少年的眼光突然亮了起来“我当你徒弟吧!”
“呵呵!狡猾的孩子!你似乎没认清事实。”
“嗯?”对啊!自己目前的问题是:草原上的乌鸦原本只够一个人活下去,可是现在只到草原的一半,所有的乌鸦都被吃光了,那么接下来,不管是我吃了老鼠还是老鼠吃了我,我们都会死,跟谁是徒弟无关,只跟谁有食物有关。
“我还是感觉你应该收我当徒弟,因为我比它更有希望走出草原。”少年执拗的觉得,这事还是跟徒弟有关,起码当徒弟的一方会比较有优势。
“为什么呢?因为你觉得你比它厉害?。”
“这个……”看了看老鼠肥硕滋润的身体,配上自己的瘦骨如柴“好吧!多么疼的领悟,我还比不过一只老鼠。”
“不,你应该说多么高兴的领悟,你居然快和我的徒弟打成平手了,这是多么光荣的一件事,好了年轻人,不用在努力想当我徒弟了,你天资不够,虽然运气比较好,你应该好好想想怎么和我徒弟一起通过这片草原。”
“好吧!我努力让我们都活下来,但是为了你的宝贝徒弟,你能给点优惠么?比如,再放一群乌鸦?”
“嘿嘿,狡猾的孩子,我说了我只是过客,我不会改变什么,通不过,只能是它的福缘不够,但作为你帮助我徒弟通关的奖励,我教你一种东西吧,若你福缘悟性够的话,你看好了!”
“!@#¥#%¥&*……”一串不知名的声音想起,眼前的男子身影一下飘逸起来,各种匪夷所思的姿势连贯起来,仿若一曲飞天之舞,以天缘并不高的艺术天分仅仅能看出,这舞蹈似乎挺好看?
慢慢的,天缘的脸色越来越差,因为眼前的男子还是这么神秘,自己看到他身上的一切都会在看完后忘记,他做的动作也一样。
“……我一个字都听不懂,也什么都没记住,我能说你在耍我么?”作为奖励,就是牺牲自己色相,为我舞一曲?这算什么——美男计?
“咦!你不懂吗?这是上古修语,虽然对于现在的修真界来说,没几个人认识了,但你一身九幽秘传的功法,怎么可能不懂……哦!是了,你身上的灵魂变了,呵呵!不用担心,我又不是什么斩妖除魔的卫道士,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刚才那套动作是上古修士观万灵修炼创出的“万灵锻体决”,你记不住也没关系,说了你们通关后的奖励,你现在自然听不懂,看不明,你要是成功通关了,你自然有机会懂,你要是没有通关,那你们福缘不够,你和我徒弟都会死,也就不需要懂了,不是么?”
“这话可以反过来说,你现在翻译给我听,我要是通关了,自然懂了,我要是没通关,死了懂也白懂,不是么?”
“这不一样,朝闻道而夕死足以,你要是懂了就死而无憾了,你没帮我徒弟通关,却得到我的奖励,那我不是亏了?”
“……好吧!我发现一件事,和你们这种故弄玄虚的老家伙聊天,是真没意思!”
“呵呵!很有意思。好了,今天的问题就到这吧,接下来咱们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相处,我的乖徒儿,别装晕了,赶紧起来,今天我教你灵兽聚灵开识后的修炼法决,@#¥%……”说着,老人也不管天缘和地上晕乎乎的老鼠,开始自顾自的讲起来,讲到高兴处,还手舞足蹈的配上各种印法。
“咳咳……老人家,我能说你在对牛弹琴么?”经过长时间的仔细观察和偷师无果,天缘终于确定:他的宝贝徒儿和自己一样,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呵呵,他懂的!”老人眼睛聚焦的虚空处,莫测的笑了笑,而灵鼠得到师傅的鼓励,听的更认真了,只留下地上丈二摸不到头脑的天缘和一只迷糊的老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