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懂得爱情的时候爱上了一个人,你会为她等待十年吗?
十年后的今天,我坐在雅静咖啡厅西南角靠窗的位置上,透过厚厚的茶色玻璃,目光穿过玻璃窗上正在注视着我的那个我的眼睛,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我究竟要在这里等待什么,要等待多久。
外面的世界熙熙攘攘,人流涌动。对面华帝商厦有一对小情侣停在自动门的入口,女孩子对着男孩子大声的说着什么,男孩子唯唯诺诺的依偎在她的身边,偶尔沉默,偶尔会反驳几句,不过看起来应该胜负已定,女孩子心满意足的随手找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男孩子还在那里等待着,傻傻的站立着。男孩子身后的不远处,一辆奥迪和一辆卡宴发生了亲密接触,不大会的功夫就被人群围了起来。我抬起左手,看了一下时间,太阳已经悄然落下去了,暮色还未到来,或许不多时这里就要人来人往,逐渐繁忙起来了,可是奇怪的是整个店里面还是只有我自己,或者说除了三个年轻美貌的服务员之外,只有我一个客人。虽然我和服务员之间还有点距离,因为过于安静了,我还是可以听到她们的窃窃私语。
你认识他么?
说话的这位应该是新来的。
小声点!这家伙每天下午就过来,晚上八点就会走,差不多来了有两个月了吧。
我今天刚从别的店调过来,还真不知道。
这家伙不知道是哪的,神神秘秘的。每天结账的时候就会在桌子上面放200块钱,看来是蛮有钱的。
只要一杯咖啡么?怎么会放那么多钱呢。
两杯,一杯拿铁,一杯卡布。那一杯咖啡他不喝。有时候他会用手抚摸着对面的咖啡杯,不过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沉默不语。
我看这家伙多半是有问题。
说不定他看上咱们这的谁了。
好了,别说了,老板出来了。
脚步声传来,看来她们多半是看到老板要去工作了,或者说装着工作,大多数的员工都会这样的吧。
不大会的功夫,整个咖啡厅又静了下来。
我转过头,慢慢的伸出手去抚摸了一下对面的咖啡杯,卡布奇诺,我等待了十年,或许只有这里才有这种咖啡,才有这种味道,小抿一口,苦涩布满舌尖,带着无尽的遗憾和离别的痛楚。我看了一下时间,窗外的暮色已经渐渐袭来,看来今天她还是不肯出现,或许我该走了。我掏出钱包,拿出写好的两张毛爷爷,准备付账。
好熟悉的感觉!
这种感觉曾经离我是那么的近,可是我终于还是将它狠心的抛弃,遗忘在了我记忆的深井里面,深不见底。想到这里,我有点眼眶蓄泪。
有点伤感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对面坐下了一个人,这个人静悄悄的坐下,我几乎没有察觉,她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伸手端起那杯卡布奇诺,双眼定定的看着我,这种眼神和我当初认识她的时候几乎毫无差别,都是那种让人难以名状的感伤。
有时候是有一点。
我谈谈的看着日思夜想的她,相遇的这一刻却显得有些平淡无奇,就像是我们当初的爱情。
这在谁来说也是在所难免的,能再要一杯么?拿铁?
算了,有时候很多事是没有第二杯的。
只要你愿意,一切事情都是可以重来的。
她慢慢伸出手来,轻轻的摸了一下我的脸。
十年了,你到底还是来了。
我感到她的手在微微的颤抖,我眼里瞬间落下泪来。
你去哪啊?
我抬起昏昏欲睡的头,慢慢的看着她,她右手抓着我的座位靠背,略带害羞的对着我说话。
我?西安,我去哪里读大学的。
哦,我家是西安的。不过我要去西宁。
青海么?好远。
恩,我也觉得有点远。
她说这话的时候感觉有点有气无力的,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
要不你坐到我这吧。
我站起身,一点点的挪到车厢中间的过道上面。她也没有谦让,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座位上,我多少有点不悦。
谢谢啊,等到站了我就把座让给你。
额!这时我就有点郁闷了,到站?西安!19个小时!算了,话说出口了也没办法,只能这样听天由命了。
怎么了?后悔了。
她察觉出了我的表情,悻悻的望着我。
没事,我身体好,就是站到拉萨估计也没问题。
吹牛!我休息一会就让给你,好吧。
真的没事,我身体好的很。
是吗?那你站着吧。
??????
果然事实再次证明了那句真理,越漂亮的女孩子越不可信。初入社会,便遭遇到这种不公平对待,我得找机会占点便宜回来。
你家是西安的么?
是啊,我说过一次了。
那你到山东来干嘛来了?
山东不能来么?
额。我的意思是你在西安坐火车的话是不是更近一点啊。
恩,我知道。
那怎么还舍近求远呢?
我去青岛了,完成自己的一个心愿。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些许的惆怅,虽然我当时并不明白,但是这种感觉却长久的存在了我的内心深处,数年后的我每当想起这种感觉,依然伤感不已。殊不知,四年后,我竟然再度陷入了这种惆怅,无法将它受制于内,也无法将它放之于外,我每次想到这里,都是难言悲伤,心痛不已。
去青岛完成什么心愿啊,为了吃海鲜么?
这是一句没有经过大脑的回答,话说出口,我有点后悔。
什么?
她有点吃惊的样子,刚喝的一口可乐差点喷出来。
你们男生的世界里只有吃么?
看来她也有点吃惊不小。
也不是。
我换了一下站立的姿势,再次调整好看她的角度。
青岛啤酒也不错。
这次她彻底被逗乐了,拿起右手捂着嘴,左手轻轻打了一下我的肚子。
你这人好搞笑啊??????
瞬间气氛融洽了好多,只剩下列车哗啦啦的奔跑在美丽的田野之中。
去青岛看海了么?
恩,是的。
感觉如何?
恩?你也看过海么?
明知故问,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神情竟然有些得意起来。
开玩笑,我海里长大的,没看过海?
真的?
当然,我这人不会说谎的。
你是不是每见到一个女孩子都会这么说,讨女孩子开心?
也不是,我每次逃课我妈问我,我都会找各种理由,结果立马被她看穿。所以我对自己说谎话的功夫大失所望,索性就就决定以后不说谎话啦,没那个本事。
她忽然静静的注视着我的双眼,我有点不好意思,不自觉的眼神逃离开她的目光。
看来是,这会功夫我就识破了。
额,算我没说。
我有点失望,看来自己骗人的功夫还是不到家。
就在我有点困顿的时候,火车广播开始报道到站情况。
前方到站郑州车站,停车20分钟。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我放松了一下自己麻木的双腿,看来这站着也不是想的那么容易。这时候她也醒过来了,第一眼看到了我。
下车走走?透透气?
算了,人这么多,一会上不来了怎么办。
怕什么,上不来车大不了不走了。
她大大咧咧的站起身来,这次我才发现原来她好高啊,比我也就稍稍矮那么一点。
好吧,我在前面开路。
我们两个人顺着下车的人流挤下火车,走到一个人稍微少点的地方。
到那边去吧。
哪啊?
卖东西的哪里。
你想买东西啊,站台东西好贵的。
她径直向售货亭走去,我只好跟在后面。
她买了一张地图,我跟着她慢慢的走回刚才的地方。
郑州地图么?
恩。
你不上火车啦?
没有,我每到一个地方就会买哪个地方的地图,纪念一下。
好吧,好习惯。
你刚才问我不上火车的时候以为我不走了?
恩,我觉得你这个人有点捉摸不定。
不会的,上车吧。
其实那时候的我来说,真希望这个等车的时间可以停下来,静止在那个时空里面。
我们再度挤上了拥挤的13号车厢,依然是我开路,好在是比刚才人少多了,但是依然没有座位,还得是我站着。
要不你坐一会?
不用了,我不累。还是你坐着吧。
我不坐,坐的屁股都疼了。
那好吧。
我坐在原本就属于我的座位上,从没有感觉到原来坐着也是蛮舒服的。
开心啦?
没有。
说谎!
她说完拿起郑州地图,不过并没有翻开看,只是拆开了外面的塑料纸包装,从自己的斜跨包里拿出了一只中性笔,乱七八糟的写着什么。过了一会,她把中性笔递给了我,我伸出手去,但没有接过。
恩?
我把我的随想写上面了,你也可以写点东西。
我么?
当然啦,要不我给你干嘛。
我写字蛮难看的啊。
没事,和你长相差不多就行了。
额??????
我接过地图和她手中的笔,竟然还带着一点点的香气。我看到了她写的随想。
我想我等我期待,未来却不能因此安排。
《遇见》的歌词,我在歌词下面签上我的名字,当然是找别人给我设计的那种,然后也写下了一句歌词。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递给了她。
你是张国荣歌迷么?
恩,你怎么知道。
这不是你写的歌词么。当爱已成往事,我也很喜欢他。
谢谢。
字蛮秀气的,不像是男孩子写的。上面这个地图是什么意思?
什么地图?
就是这个啊。
她用左手食指指着我刚才的签名。
什么啊,那是我的名字。
洛思涵。
我一个字一个字的重复了一遍名字,然后拿过地图,在她说的地图旁边工工整整的把名字又写了一遍。
她拿过去,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好奇怪的名字。
名字有什么好奇怪的,大惊小怪。
我第一次见有姓洛的。
我也是第一次遇见你。
我说完这句话,她看了我一眼,我看到她的眼神里有着一种期待。
想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啊?
不想?
恩?
我估计问了你也不说,所以还是别自讨没趣。
你问我我就告诉你。
好吧,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妈小时候就告诉我说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说话的。
额,那不还是不说。又耍我。
小鬼。
她又拍了一下我的头,我有些气鼓鼓的看着她。
火车呼啦啦的向前奔去,太阳早就落下了天边,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
我们中间又换过几次座位,大约凌晨四点的时候火车突然长鸣一声,车轮与铁轨发出巨大的摩擦声,不大会的功夫竟然停住了,一动不动。
怎么了这是?
我拉开窗子,向外看去,火车确实停住不动了,大家都有些着慌,她也有点慌起来了。
没事,可能是让车了。
一位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大哥平静的说道。
那估计得等多久啊?
说不准,等着呗。
大哥说完自顾自的睡去,没大会功夫车厢里也静了下来。
你坐一会吧,脸都白了。
恩,你睡够了?
没有,火车上怎么睡的着。
我刚才看你好像口水都留下来了,还没睡着?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领口处的纸巾,顿时觉得好尴尬。
我把纸巾拿下来,团成一团扔到车窗外面。
你睡吧,我替你站会岗。
睡也睡不好,快五点了,聊会天吧。
恩。
我其实蛮喜欢和她聊天的,虽然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但是不自然的却有点摄人心魄的吸引力。
你去西安读哪个大学啊?
西北林业。
怎么会去西安上大学呢你?
飞镖。
林业大学飞镖专业?
不是啊,哪有这个专业。
那这是怎么回事呢,你这个人说话好奇怪。
报大学的时候吗,家里面乱七八糟的什么意见都有,我就打算自己选,我不喜欢什么事情都是家人说了算。
恩。所以你就打算学习飞镖,谁惹你就给他一镖。
不是。我有那么暴力么。
这谁知道。
别打岔。
我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头,她窃笑的躲了一下。她的头发好柔软,让我有点心驰神往,我缩回手,继续说当时报志愿的情形。
我平时挺喜欢玩飞镖的么,所以我就把飞镖拿出来,蒙着眼睛,一镖定未来。
哦,有点明白了。你是打算用飞镖扎到的地方来选择大学。
是啊,要不然还能怎么样。
这个也不大好。
怎么不好了又。
你要是一镖扎到日本,你岂不是要去日本读大学。
我家那是中国地图。
中国地图也有小日本的啊,对不对。
我仔细想了一下,好像真有小日本。
中国地图像一个雄鸡么,小日本是个毛毛虫。我们地理老师是这么说的。
要是真扎到了也没办法,我自己说的话要算数的。
是啊,还好你选了西安,要不你可能不会遇到我。
我心想,遇到你有什么好的,还不是站了一路。
她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双目定定的看着我。
又想什么呢?
没有,想大学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你去了不就知道啦。
你在西宁那边上了几年大学了啊。
第一年,刚去。
和我一样是个菜鸟呗。
可是我对大学生活蛮熟悉的啊。
恩?
我妈是大学教授么。
那你怎么不在你妈的学校呢?
我叛逆么,就是不喜欢在家人身边。
那你爸妈估计也蛮生气的。
对啊,我现在有点后悔了。
那你等会跟我一起下车吧,你回家去,我去上学。
想的美!好不容易出来了,再回去?
也对,和我差不多。
一般读大学不是有家人送么?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去西安?
我不大愿意家人送的,所以就自己出发了。
这会的功夫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好想家,一个人出远门的确不容易,送我的时候我妈没出门,我估计她肯定默默的流泪了,肯定对我这个儿子有点失望,没有在她身边读书。
你不也是?
我赶紧反问她一句,免得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掉泪。
我和你不同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突然有点高傲起来。
神气什么。
我嘴里嘟囔了一句。
我姐在西宁啊,到时候我去找她就行了。
哦,有个姐真幸福。
那是,你是独生子么?
恩。
悲催的80后。
我有同感。
不知不觉的,天渐渐亮了,差不多七点的光景了吧。
前方火车到站西安车站,列车将在西安站停留15分钟。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额,终于到站了。
我慢慢的收拾好行李,一个旅行箱,还有一个黄色斜肩背包。
你到站了吧。
恩。
我送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行了。
恩?
好吧。
我提着旅行箱,她帮我拿着背包。
我们一前一后的下了车,一起走到站台靠里面楼梯口的地方。
走了啊我。
我向她挥了挥手,算是道别。
就这么走了?
恩?
我有些迟疑,不走我还能干吗?
她转身从包里面拿出中性笔,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你带本子了么?
没有。
你等着。
她呼呼的跑到售货亭处,不大会功夫又呼呼的跑了回来。我看到她跑回来,站到我面前,气喘嘘嘘,我有点感动,第一次有女孩子为我做一件事,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一定要和她做朋友。
她在买的地图上写着什么,不大会功夫递给了我。
什么啊?
这上面是我闺蜜的电话,到了学校你给她打电话。
我又不认识她,怎么打。
这上面不是有我的名字么,到时候你说郑雅静介绍的就行了。
哦,明白。
火车再度响了起来,车头喷出一股重重的粗气。
青岛发往西宁的车就要开了,还没有上车的请尽快上车。火车开始广播起来,催促没上车的乘客赶紧上车。
你快点上车吧,我走了啊。
我转过身去,拿起行李准备走。
她忽然在我的胳膊上重重的拧了一下,然后忽忽的跑回站台,登上了火车。
我静静的看着她离开,慢慢的拿起行李,走下了出口的楼梯。当站台的高度即将遮挡住我视线的时候,我再度回头凝望了一下13号车厢,或许有个眼神也在此时静静的看着我。不过此时她的眼神还没有令我像四年之后那么绝望,现在我只是感到有一点点的伤感,离别的伤感,像是情侣假期分别一般。我作为最后的一位乘客,提起行李走到了出站口。
西安,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