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送来一碗精致的荷叶粥,这是锦宜最爱的,所以即使是雪消节前后,将军府依旧用特别的方法备有新鲜荷叶。可是锦宜看都没看,就缩回了被子里。香雪只好又端着荷叶粥送回厨房,换成了送了精致的小吃来,锦宜还是看也不看一眼,只说:“不想吃。”
这可急坏了岳将军和夫人。两人亲自送来了一碗压惊茶,看着锦宜喝下去。喝下茶,锦宜又藏回被子里:“你们二老别再这儿忧愁了,我没事儿,就是想睡觉。”岳将军和夫人坐在锦宜的床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锦宜忽然有些内疚:“你们回去休息吧,我真想睡觉。”岳将军和夫人对视一下,无奈地起身,边劝慰着女儿,边下楼离开。
锦宜听着门关上的声音,心里才送下来,忽然听到岳将军压低的声音:“你先回去,我不放心,在门外守一会儿。”锦宜又气又感动,大声喊道:“老头子离我远点!”岳将军听到锦宜中气十足的喊声,终于不放心地离开了。
锦宜就这样把自己藏在被子,一直待到天黑。
在这一段时间内,锦宜终于明白自己别扭着什么。她别扭着古井河中看到的,自己那不堪的命运,至少在她现代人的眼里,这样的一生是不堪的。先嫁王爷,再嫁帝王,最终身首异处。锦宜一直在告诉自己,在虚幻看到未来的事情都是虚假的。可是一分钟后,她又被自己说服了,连穿越时空的事情都被自己遇上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在这种纠结中,锦宜生生挨过一分又一分钟。
眼见周围都暗了下来,香雪进来点灯。锦宜问道:“你以前去过古井河吗?”香雪摇摇头:“没有,将军说,古井河与我们将军府犯冲,让我们都不要去。”“犯冲?”锦宜差点就笑了出来。香雪很认真的说道:“这可是将军和夫人亲自交代的,整个将军府都知道。”锦宜陷入了疑惑:先不计较这些古人知识的落后,可是如果真的是香雪说的这样,为什么整个将军府就自己不知道?难道,这古井河真的有什么玄机?或者是和自己不明不白地来到这里有关?锦宜决定等待机会,再一探究竟。
机会很快就来了。兴安侯府少侯爷沈钰来访。
岳定忠在厅堂招呼着沈钰,让香雪去请锦宜相见,以谢借马之恩。锦宜前一秒钟还在床上睡眼朦胧,揣测天意,下一秒眼咕噜一转,直接从床上“腾”地跳起来,招呼着香雪帮忙梳洗。
沈钰有些不好意思:“小侄当日没问清楚小姐的情况就离开了,有失礼数,回去后家母甚是责怪小侄,这两天小侄也甚是挂心,所以过府问候。”岳定忠陪笑,心里知道肯定是兴安侯府的侯夫人的杰作。兴安侯铁骨铮铮,在朝中可得罪了不少的人。幸亏家里有一个事无巨细都能妥妥帖帖的夫人,于是说道:“是老夫疏忽了,劳少侯爷挂心。”沈钰连忙说道:“岳将军言重了,小侄惭愧。”沈钰接着问道:“那日走得慌忙,不知小姐是否无恙?”一说到锦宜,岳定忠的脸色沉了一沉:“虽然大夫都说没事儿,可我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好。”说着不高兴地挠了挠头发。沈钰早就听说过岳定忠是出了名的护女儿,看来传言不假。
岳定忠话音刚落,锦宜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我不是好好的吗?谁说我不是很好啊?”岳定忠的脸忽然就绽成了一朵花,说道:“哎呦,谁敢说我宝贝女儿不好啊?看我怎么收拾他!”兴安侯的严厉也是除了名的,岳家父女这样的父女关系看得沈钰心里发毛。“真的?”伴随着一声询问,锦宜出现在门口。十二岁的小女孩儿,身量不高,娇小可人,浅绿的夹袄,袄裙,简单的发髻,发髻上几颗红红的樱桃样的宝石,看起来可爱极了。
岳定忠讨好地牵过锦宜说道:“这是兴安侯府的少侯爷,上次救了你,还把香雪也给你送了回来,还不赶快谢谢人家。”锦宜乖巧地行了个礼:“锦宜见过沈世兄!”沈钰连忙还礼道:“世妹多礼了!”锦宜乖巧地站在岳定忠旁边,不再说话。沈钰觉得些许尴尬,于是说道:“那日世妹溺水时,小侄不识世妹,没有施救,惭愧,惭愧!”岳定忠刚想说什么,却被锦宜打断:“原来世兄不是外界所传的那样急公好义、侠肝义胆,而是要看人施以援手啊!”一句话让沈钰更加尴尬了,说什么都不是。
岳定忠在锦宜头上拍了拍:“没大没小,怎么能拿少侯爷玩笑!”锦宜连忙说道:“世兄不要介意,小妹玩笑来着。早就听说世兄是一个急人所急、侠气干云的人,那天多亏世兄相助,才有锦宜的完全。”沈钰连忙说道:“世妹言重了。”岳定忠看着女儿伶牙俐齿、滴水不漏的说话,心里和脸上都乐开了花。
过了一会儿,锦宜忽然说道:“爹爹,锦宜想请沈世兄带我出去玩一下可以吗?”岳定忠心里一紧,这将军府和兴安侯府除了例行往来,并无深交,锦宜这是闹哪出呢?连忙说道:“这耽误少侯爷的正事多不好。你要出去的话让高杨陪你。”锦宜不悦道:“你都没问问世兄怎么知道呢?况且高杨哥哥陪我玩儿一点儿都不好玩儿。”说着转头看向沈钰。沈钰连忙说道:“小侄正好空当,可以带世妹到处逛逛。”岳定忠只好把一肚子的话咽了回去,说道:“那有劳少侯爷了,请在晚膳前将小女送回。”说着让贵叔给香雪的荷包塞满了钱。
临出门前,锦宜忽然对岳定忠说道:“爹爹,我和沈世兄出门,家里的暗卫再跟着,有点不礼貌吧?”岳定忠老脸一横,心里在滴血一样。可是一看到沈钰在旁边,只好笑笑:“那是,那是。”
锦宜雀跃地出了将军府,重新闻到到了自由的气息,忍不住奔跑了起来。香雪连忙跟了上去。沈钰看着锦宜,想起了自己的亲妹妹沈双双。她比锦宜只大了三岁,今年十五岁。虽然是兴安侯府的嫡长女,可是在父母的严厉要求下,双双每天的生活就是读书、女红,要不就是和母亲走女儿宴。双双从没有机会像锦宜这样奔跑,没有锦宜这般活泼,或者说,并没有锦宜这般是活生生的。
眼见将军府被远远地甩在了脑后,再也看不见了。锦宜对沈钰道:“感谢沈世兄带我出来。小妹不敢再耽误世兄的时间,要不我们就此别过,待会儿玩儿够了,我自己回家。”看着锦宜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沈钰明白自己被这个小丫头利用了。可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千方百计地出家门只是玩耍吗?他沈钰可不相信。沈钰笑笑说道:“是我把你带出来的,那我就是你这一天的侍从保镖。我可不敢把你一个人扔在大街上。要是你掉了根头发,我怕岳将军会拆了我兴安侯府。”
锦宜白了他一眼:“我那将军老爹的官没你家大,他不敢的。”沈钰笑道:“要是你真丢了,拆了皇宫都有可能。”锦宜见甩掉沈钰已经不可能,只好撇撇嘴:“好吧,那你跟着我,可是我做的事情别向我爹打小报告。”“什么叫打小报告?”沈钰不解。锦宜叹了口气:“就是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香雪知,不能告诉我爹。”沈钰点点头。